第20頁 文 / 席絹
花吉蒔與蓮瞳同時瞪她。然後花吉蒔冷笑道:
「等會妳被王府地牢的大刑伺候時,就會知道這半個月來我保護了妳什麼,現在,我就不多費唇舌做說明了。」
非常識時務的花靈馬上涎笑地巴到花吉蒔身後,雙手諂媚地大做抓龍狀:
「哎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幹嘛這樣是吧?再說了,周夜蕭身上的催眠術還得大家集思廣益的想想辦法處理不是?」
「妳有辦法?」花吉蒔問。
「當、當然。嘿嘿嘿——」花靈還能有怎樣的回答?
蓮瞳惡狠狠地對花靈露出一抹嗜血的獰笑:
「妳最好是有辦法。」
長得如此英氣美麗的女人,露出這種鱷魚的笑容不太好吧?很失形象呢。花靈吞吞口水,在心底暗自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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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好些了吧?」
「是。我好很多了,謝謝王的關心。」周夜蕭輕輕點頭。
「那個非禮你的人,我已經將她處置了。因為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所以暫時不能對她施以嚴懲,但你放心,日後本王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周夜蕭搖搖頭,不願再回想那件讓他無比驚懼難堪的事。但一提到她,卻又忍不住地想起這件事,於是問道:
「為什麼那個人要說我是周夜蕭呢?我不是啊。」這個疑問深深困擾著他。
蓮瞳來到西居探視周夜蕭時,便聽到他這麼問。
她一時沒辦法回答他,心中翻湧著百般滋味,只能靜靜看著以為自己是周子熙的周夜蕭。這個原本該負責解釋一切的人,如今卻總是開口問著比他更需要答案的人「為什麼」。
「王?您怎麼了?」周夜蕭輕聲喚著。
「喔,沒有。想是今天處理太多事,有些累了。」蓮瞳笑笑地道。
「那您可要多保重些啊。青華正在小膳房熬湯汁,要不,也讓他去取一些適合您身子的藥材,給您煮些補品吧?」周夜蕭想了一下,覺得這主意甚好。聽青華說王忙起來總是沒日沒夜,別說睡覺了,連吃飯大事也擱下不理。身為王的王君,他應該要努力盡好自己本分,把王的身子照顧好。
「不用……」拒絕的話沒能說完,便屈服在那雙溫柔而為她擔憂的美眸中。蓮瞳一時恍神過去,忍不住輕輕低喚:「……子熙……」
「嗯?」周夜蕭輕應,以為王有什麼事要交代,專注地看著蓮瞳。
蓮瞳伸出一隻手掌,緩緩向周夜蕭的臉靠近,原本是想遮住他眉心那點硃砂痣的,然而最後她手掌的落處,竟是那雙屬於子熙的眼。
她輕輕將那雙眼蓋住,隔絕住彼此的視線。
「王?」周夜蕭沒有驚慌,只是不解。柔順地任由蓮瞳搗住他的雙眼,沒有恐懼抗拒,輕輕問著:「怎麼了?王。」
「別再以這樣的眼光看我……」蓮瞳痛苦地低語。
「王?」王怎麼了?她的聲音為何聽起來如此脆弱?!周夜蕭心口猛然一揪,不知為什麼痛了起來。
「如果你再這樣看我,我會……我會……」
會什麼呢?周夜蕭心底在問著。
蓮瞳聲音更低啞,幾乎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也許我會……就這麼讓你當一輩子的子熙了……」
「王?!」這是什麼意思呢?周夜蕭忍不住慌亂起來。「王,您在說什麼呢?我就是子熙啊!」就要伸手拉下蓮瞳的手,讓她好好地看清楚他——
蓮瞳的動作比他還快,她收回手,並一把抱緊他,緊緊地將他摟進懷裡,將他美麗的面孔壓進自己心口。
不看他的眼,也不再看他眉心那點紅痣。
她甚至不願在此刻弄清楚自己抱的是周子熙,還是周夜蕭……
也,不願弄清楚自己希望懷中這男人是周子熙,還是周夜蕭……
花吉蒔說得很清楚,如果她希望周夜蕭恢復正常,那就即刻為周夜蕭施法。如果她不願意,那更好辦,就讓周夜蕭永遠是這個樣子吧。這樣大家都省事!
花吉蒔甚至說,就算周夜蕭的靈魂從此不見了,也稱不上是對周夜蕭的不公平。這種易魂大法的施展,通常也是要原靈魂主配合、且願意將身體讓賢,法術才會成功。所以她猜,當時被施法的周夜蕭,心中也是希望自己不要再活下去的。
聽到花吉蒔這樣猜測,蓮瞳的心裡好震驚!難道……夜蕭曾經希望自己不要活下去嗎?為什麼不想活,他不是如願得到一切了嗎?!
在蓮瞳的記憶中,以前周夜蕭就不快樂,後來……後來子熙被他成功陷害了,他也似乎沒有更快樂一點。
他,周夜蕭,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人生?怎麼看待週遭的人呢?
她蓮瞳、子熙,還有取代子熙成為她的王君,這些種種,對周夜蕭的意義到底又是什麼呢?
蓮瞳發現自己完全都不瞭解。以前是不在乎,所以沒想到。可現在,周夜蕭變成這樣了之後,她卻開始想知道了……
「王……」周夜蕭柔順地任由蓮瞳的蠻力緊摟著,只在一會兒後,輕輕喚著,希望能安撫王狂猛的心跳不要再奔動得那樣湍急。
「子熙……」脫口而出的名字,又頓住。
「嗯?」可周夜蕭卻以為是在喚他,輕輕地應著。
蓮瞳抬頭深吸一口氣,然後低頭,鼻尖在周夜蕭烏黑的髮絲裡輕輕摩挲。直到她能完全地下定決心後,才放開他道:「聽著,你不是周子熙。」
周夜蕭錯愕地抬頭,直視蓮瞳那雙嚴肅堅定的雙眸。
「王……」
「你叫周夜蕭,不是周子熙。」
「不是的,我是周子熙啊,怎麼會是叫周夜蕭?我並不是——」
蓮瞳一手牢牢抓住他肩膀,不讓他退開:
「你是周夜蕭。正如你是銀蓮,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一指輕輕點向他的胸口。靜靜道:「這裡,是銀蓮。你是銀蓮,你是周夜蕭。」
周夜蕭臉色蒼白,猛然揪住胸口的衣服,整個人搖搖欲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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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清醒後,一直給自己胸口那朵銀蓮找理由。
他總隱隱覺得似乎曾經有人邪惡地陷害過他,要他當不成金蓮,所以給他服用了一種可怕的藥物,讓他胸口那朵美麗無比的金蓮如今變成了次等的銀蓮。
是的,他被一個壞人陷害了!從此身上再也沒有美麗的金蓮,而是醜陋的銀蓮!這讓他好難過,每日每日在沐浴時,他都無法直視胸口,不願看見那朵銀蓮,總是搗著,連自己也不許見!
發現自己被害成銀蓮後,他好自卑。總是暗自慶幸著王對他大病初癒的體貼,沒有要求同房,讓他不必太早面對王鄙視而震驚的目光……
他以為被害成銀蓮,已經是無比悲慘的事了。可今日,王卻對他說——他不是周子熙,他叫周夜蕭!
誰是周夜蕭?
為什麼大家都跟他說他是周夜蕭?
他不是啊!他根本不知道周夜蕭是誰!
他明明就是周子熙!
頭好痛……頭愈來愈痛……
這是幾時染上的病呢?為什麼他會這樣痛?
又為什麼,居然能夠承受這種痛?還似乎很習慣的樣子……
他不是周夜蕭,為什麼她們都說他是?
周夜蕭是誰?
周夜蕭是誰?!
這世上哪來的周夜蕭?
為什麼他要被別人喚做周夜蕭?!
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
他是周子熙,才不是叫做周夜蕭。
這樣討厭的名字怎麼會是他的?
他不是,也不要!
第八章結
頌蓮王府的地牢,勉強以「舒適度」來區分的話,可分做三種等級。
第一種最恐怖,叫刑房。
刑房是專門用來拷問囚犯的地方。牢房牆上掛著各種刑具,刀鞭棍槍等等琳琅滿目,刑具多到令人一進來就備覺膽寒,加上陰森的氣氛與空氣中!瀰漫著似有若無的血腥味,讓每一個本來視死如歸打算慷慨就義當烈士的人,只要被帶進來這裡,就算是嘴巴已經被縫起來了,也會很堅定不移地吼出:「我全招!」這三個字來表明自己無比合作的立場。
第二種很平凡,叫牢房。
顧名思義,就是關囚犯的地方。天底下所有關犯人的地方都長得一樣:沒窗沒桌沒椅沒各種用品,甚至連如廁的地方都沒有,而且一日只供應一顆硬得像石頭的饅頭與一碗水。雖然少了刑具的威嚇,但這種必須與穢臭為伍的日子,也實在稱不上好過。
第三種比平凡好一點,叫特等牢房。
也就是說,雖然相同是用來關人的地方,但裡頭還是稍稍有佈置一下。有最簡單的床、桌、椅等基本配備,在角落還隔了個布簾放置如廁用的木桶。因為牢房上方有一個小小的氣窗可供空氣流通,所以週遭的空氣好了不少,也不缺乏光線的照明。這種牢房向來是建來關犯事的高官貴族等,不過機會不太多,只是備而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