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沁恬
她看到了支蘭倔強的眼淚,在她轉身之際;她以為她沒有看到。
她知道,她明白,如果失去零浚,自己也會一輩子沒辦法忘懷;更何況,支蘭是那麼驕傲又美好的女人。
輕輕吐了一口氣。冬天來了,這會不會是她離開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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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浚說,這一戰,是長久戰,一打可能要打一兩年。
零浚說,他會很忙很忙,他要她好好照顧自己,等日後穩定了,他們立刻結婚。
零浚說,今天會很晚回來,早一點睡,不要等門。
零浚說……
最近,她胃口不好,也睡不好,是不是太過寂寞了呢?是不是她的生命中有一種維生素叫零浚,一缺乏,她就會生病呢?
十二點,她躺在空空的床上,心也空空的。賴在他懷裡的溫暖,好像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突然好想好想他,現在的他,應該是盯著電腦,也可能又在和支蘭開會。
思緒混亂不已,她起身穿了外套,叫了計程車,只想看看他,即使只是遞杯咖啡也好。
辦公室裡還有幾個工程師在工作。
打開零浚辦公室的門,卻發現他不在。
那大概是在會議室吧。忘了敲門,一開門,視線膠凝了三秒,又關上門。
她看到了,零浚拍著支蘭的背,表情十分溫柔,而支蘭則是梨花帶淚,淒美得讓人心疼。
宛淨冷靜的叫了計程車回到家。
只差了三分鐘。她前腳才踏進屋裡,零浚跟著就到了。
「小淨,你聽我說,我可以解釋的。」
她側躺在床上,語氣很平靜。「我知道,你不用解釋,我都瞭解。」
「我可以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我相信你,所以你不用解釋。」
「我和支蘭怎麼樣,你都不想問我嗎?」
「不想」
他突然狂怒起來,猛烈的親吻她,任意的掠奪她,不帶一絲溫柔。
難道他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他不輕易許不承諾,為什麼她不問、不懷疑、甚至不在意?
他在她心中到底是什麼地位?一點女人該有的情緒她都沒有,難道她從頭到尾都只是勉強配合他?
他很累,很累很累,不單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她。想要快點把事業穩定,然後再結婚;事業不穩定,難道要讓宛淨再吃苦?
帶著忿怒,他狂烈的進入她;她的淚,始終噙著。
他後悔了。弄痛了她,只會讓自己更痛,所以又回復以往的節奏和溫和。
纏綿過後,汗濕的他,貼著她,將她的手放在他的心窩處。
「你感覺到了嗎?那是我的心跳,最誠實的。我不會背叛你,絕不會。」
「我知道。所以我不問,因為相信你。」
「支蘭……有些情緒,我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我知道。她的壓力必然很大,你們以前是朋友,本來就應該安慰她呀。」
「你的心胸真寬大。」他酸酸的說。要看宛淨吃醋,簡直比登天還難。
她只是微笑,沒應答。
「你就只會笑。」她永遠沒什麼脾氣,只會溫溫的笑,任何苦,她都微笑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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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毫無預警、毫無頭緒的,宛淨離開了。
在他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她提出了分手。
「為什麼?」
「我想出國。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出國?以後有的是機會,我陪你出國,等我有時間,你要去哪,我都能陪你。」
「阿浚,放下我吧,讓我自己去,我想自己去;這樣,我會比較快樂。」
「你不快樂?」
「是的,我不快樂。」
他頹然得不知該說什麼。既然她不快樂,那強留住她,又能如何?她為他吃夠多苦了。她想走,他最大的疼愛,就是讓她走。
他開了一張空白支票。「這張支票你帶著,只要不超過八位數字,都能兌現。」他苦笑著。
而她收了下來。不拿的話,她是走不了的,她知道。
「你要去哪?」他想去看看她。
「不知道,也許是威尼斯吧。待個一年,看我能不能變得浪漫一點。」她笑。
「一年……」好久。
「支小姐還是很愛你。有可能的話,希望你們幸福。」
兩手握拳隱忍著。她真是寬宏大量,女德修得很好嘛,到底……她有沒有在乎過他?到底……她有沒有愛過他?她走得瀟灑,連回頭都沒有。不爭氣的,他走到窗前,目送她離去。是不是這一別就是永遠了?她走得那麼瀟灑,是不是意味著解脫?
第十章
半年後。
數位文化在支蘭的帶領下果真日益壯大,成功的建立起品牌,內容豐富、搜尋好找、連結齊備。根據統計,百分之九十五的民眾都瀏覽過數位文化。
最辛苦的一年,卻也是豐收的一年。
媒體爭相報導這個東山再起的網路金童,如何從失敗再到成功的心路歷程。
支蘭在數位文化最風光的那一年,提出了辭呈。
「確定嗎?」
「得不到你的心,我留著幹嘛?」她俏皮的說。
「小心不要被羅得聽到。」
支蘭吐吐舌頭。「你可不要跟他說,他醋勁很大的。」
「准了。記得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
「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操死、也把自己操死,讓羅得氣得想燒掉你的公司嗎?」
他抬眉。
「當然是要讓你快去追回宛淨呀,她心很軟的。」這個男人,決定要做就會做到徹底,不可能臨時抽腿,她太瞭解他了。
他苦笑。「她只是委屈的和我在一起。她不快樂。」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快樂,但是她很愛你。」
「是嗎?」他陷入沉思。
「你是一個很好的情人,細心溫柔又專情,沒有女人抗拒得了你。」
「包括你嗎?」他打趣。
「當然不。我已經有羅得了。」支蘭嬌嬌的笑了。曾經,她也以為自己無法走出那段情傷,但無論如何,她都回不去當初的感覺了,而這時,羅得剛好出現。
「我要和羅得回美國了,得去打包行李。你保重。」
偌大的辦公室中只剩下他。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努力是為了什麼,他真的不知道了。他的成功,只想和一個人分享,也只有那個人了,宛淨。
按了按手機電話薄,他撥打了一通電話。
驕傲如他,連分手的女人的朋友都不想聯絡。
現在,他只想放下驕傲、放下一切,只為了那個佔據他所有心思的女人。他要不顧一切,用沖事業的決心,重新贏回她。
電話通了,傳來熟悉的女聲。
他不自在的清清喉嚨說;「怡然,是我。」
「喔……你是誰?」這個人在裝什麼熟啊?
「我是零浚。」
「有何貴幹?」
「我想問問宛淨在哪。」半年沒聯絡了。
「遲了半年才問?」反應慢半拍。
「嗯……你知道嗎?她的下落。」
「不想告訴你。」
「……」忍著氣說:「要怎樣你才肯告訴我?」
「見到那女人,替我打她一頓。」
「啊……」他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始終搞不懂怡然的思考邏輯。
「我也是前天才有她的消息的。她打電話給我,居然是問我,她看到報紙,發現支蘭離開了數位文化,她叫我去關心關心你。後來我問了將近兩個小時,她才說出她的地址。」
他笑。宛淨的思考邏輯和行為,本來就和一般女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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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投,八卦鎮。
零浚照著怡然給的地址,開了很久的車,來到南投;到了南投,又開了一段山路,來到八卦鎮。
他是個都市孩子,從沒去過台北以外的縣市;照著地址,他沿路尋找,後來乾脆將車子停在路邊,下車來慢慢找。
路的兩旁,是一大片田地。天很藍,藍到像水彩顏料一樣的湛藍。
他算了一下,平均三分鐘才會有一輛車經過的大馬路,筆直暢通,遠遠望過去,看不到盡頭。
烈日照得他有一點目眩,走了半天,終於看到一個老公公扛著鋤頭,赤腳走在柏油路上。
「請問,十二號怎麼走?」
「啥?俚供啥?」老公公操著台語,似聽不懂他說的話。
無奈的,他只好拿出地址,發揮肢體語言比來劃去。
老公公看著地址,露出笑容,領著他穿越羊腸小路,來到一間平房前。
老公公指指那間平房,然後扯起嗓門用台語大喊:「阿淨!唔郎找!」
很快的,平房裡傳來女聲,是宛淨那細細的嗓音:「我在後壁曬杉。」
老公公指著平房後面,又指了指外面,意思是,他要去忙啦。
心跳如擂鼓,零浚一步步走到後院,然後見著——見著一個背影,呃……是孕婦的背影,腳踩在凳子上曬衣服。
頓時,他有如五雷轟頂!他找到宛淨了。
她根本不在威尼斯!
她不只不在威尼斯,而且還懷了孕!重點是,以她的噸位看來,應該是快臨盆了,而她居然還踩在凳子上曬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