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路可可
那一日和成海東吵架之後,他們之間竟可以一日說不上十句話。
他沒有不理會她,他出門時也會順路將她載至摩斯,但他卻對她的工作內容絲毫不問。
「如果你先生最近很忙的話,那找一個你晚上有空的時候,我們去看電影,如何?」辛夷玲說道。
「好啊!」杜筱月馬上揚眸看向辛夷玲,神色非常興奮,因為她已經很久沒跟朋友一起去看電影了。
「筱月姊姊,你可以下班了。」來接班的另一名工讀生說道。
「接下來就麻煩你們了。」
「有巧克力可吃,一點都不麻煩。」工讀生笑著說道。
杜筱月微笑地帶著那朵紫玫瑰,換了衣服,走出門口。
今天是情人節,還是打通電話給他吧,總是要有人先打破僵局。
杜筱月停在騎樓底下,拿出手機正準備撥他的電話。
「上班果然是件好事,連情人節的鮮花都沒少嘛!」一隻大掌倏地抽走了她手裡的紫玫瑰。
杜筱月嚇得驚跳一下,回頭往後一看。
「海東?!」杜筱月眼睛一亮,馬上抱住他的手臂。「你怎麼來了?」
「原本是想載你去吃飯的,沒想到你居然已經先收到別人的鮮花了。」成海東並沒有因為她的笑顏而改變臉色,他沉著臉,完全忘了自己特意挑情人節出現,就是為了想為他這陣子的惡劣言行而道歉一事。
「花是我們組長辛夷玲送的——她是個女的。至於那些巧克力,我都留給同事了。」杜筱月沒因為他的怒容而難受,因為他臉上的吃醋神態,實在太過明顯。
她從來沒多看別的男人一眼,以至於他從來沒把別的男人放在眼裡過,總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吃醋對他而言,算是頭一遭吧。
「『那些』巧克力?你究竟收到幾份巧克力?」他不著痕跡地把那朵紫玫瑰留在路旁的一台摩托車上。
「三份。」杜筱月小聲地說道,白淨臉上才起的一些笑意,便因為他的一臉怒容而慢慢褪色。
「為什麼要收下那些巧克力?」成海東大掌握住她的下巴,不悅地質問道。
「我告訴他們我已婚,但他們還是堅持要送,我只好說我會把巧克力轉贈給同事,沒想到他們還是留了下來,我也沒法子啊。」
「你一定是口氣不夠嚴峻,他們才會覺得有機——」
「阿姨!」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獨自越過馬路,跑到杜筱月面前。
「嗨。」杜筱月連忙彎下身,好讓自己的視線和小女孩對視。
「這是阿姨的玉蘭花,一盤你買的,一盤送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說道。
「謝謝。」杜筱月接過花,拍拍小女生的頭,拿了錢給她。
小女生快樂地跟她揮揮手,又跑回了公園邊一名賣玉蘭花的老婦人旁邊。
「玉蘭花還買一送一?」成海東沒聽過這事,總覺得有鬼。
「我每天下班時會跟小朋友的阿嬤買一盤玉蘭花。然後,從上禮拜開始,就有人付錢持續送花給我,阿嬤眼睛看不見,所以不知道是誰送的。」杜筱月老實說道,她原本不認為這些事有什麼必要解釋,可他愈來愈陰沈的眼神卻真的讓她害怕了起來。她又做錯了什麼嗎?
「為什麼沒跟我說過這些?」
「我覺得不重要。」
「上車。」成海東指指停在路邊的紅色跑車,轉頭就往外走。
杜筱月依言上車,安全帶才系穩,車子便像裝了噴射引擎似地疾衝了出去。
「啊!」杜筱月整個後背猛撞上椅背,痛得她驚呼出聲。
「坐好。」成海東很快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沒事之後,他依然故我地踩下油門。
「你開慢一點。」
成海東沒接話,車速不減地滑過一處右轉,杜筱月嚇白了臉龐,雙手緊抓著座椅邊的扶手。
車子像是競速似地直衝而出,飛過幾輛車子旁邊。
「爸媽交代你車要開慢一點,你忘了嗎?」杜筱月聲音顫抖地說道。
成海東仍板著臉,車速卻緩緩慢了下來,在河堤公園拱橋側邊的紅磚道邊停住。
杜筱月緊咬著唇,雖然公婆告訴過她成海東發脾氣時會開快車,但她從不曾見過。
「工作很順利吧。」他說,聲調冷冷的。
杜筱月搗著胸口,雖然還因為他的開快車而餘悸猶存。但——
這可是她工作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開口問她的工作情形啊!
杜筱月忍不住漾出了一抹笑容,她側過頭,柔聲地對他說道:「工作很順手,同事也都對我很好。還有客人說,每天早上看到我,就會覺得那一天工作情緒會特別好。」
「男的還女的客人?」成海東的臉頰抽動了下,聲音也變得凜厲如刀。
「女客人,是一個老師。」
「是啊,你的客人都對你很好,你要是再多待上幾個月,我想就會有人上門提親了。」成海東一翻白眼,陽剛臉上有著想痛宰他人一頓的戾氣。
他從來不是個善妒的男人,但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一碰到她,就會產生這種變化。
「他們只是客人,我對他們沒有意思。」杜筱月的聲音愈變愈小,手指也愈絞愈緊。
「你對他們沒有意思也無所謂,反正他們每天來點餐,總還是看得到你嘛。多點幾份餐點的話,或者看到你的時間,還比我久。」
成海東此話一出,杜筱月的心情立刻沉入海裡。
今天看到他出現,她原本以為兩人之間已經要漸漸回復到原來的恩愛狀況了,沒想到一切只是她的癡心妄想罷了。
他只是藉題來興師問罪的。
「雖然我們最近的相處不對勁,但是我每天早上還是一定陪你吃完早餐,才出門上班的。」她慢慢地說道。
杜筱月突如其來的敘述讓成海東有些錯愕,可他並沒有打斷她的話。
「我中午回到家,一定會把家裡整理得光亮整潔,然後準備你喜歡的飯菜,等你回來吃晚飯。」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地瞅著他。
成海東別過頭看向窗外,因為知道她接下來即將要說什麼。
「我上班半個多月,你只在家吃過四次晚餐。我不敢催你回來,因為公公說過你的工程進度延後,你很忙很忙。所以,我即便不工作,整天待在家,你看到我的時間還是和現在一樣少……」
杜筱月不想說得卑微,但她顫抖的聲調卻破壞了一切。她甚至必須緊握著雙手,才有法子把這些話說完。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把我們沒有時間相處這事,牽扯到我的工作。」
「你明知道我工作忙碌,卻還要我擔心在外頭會有人對你有非分之想?」他硬聲說道,擺明了不服氣。
他娶她回家,便是希望她維持著她單純的模樣,不是要她到外面拋頭露面的,如果她這麼想工作的話,他寧願她回她家幫忙!
「那只是他們的一廂情願,我並不——」
「我當初追你時也是一廂情願的一見鍾情。」成海東打斷她的話,太清楚那些男人會有的念頭。
她的楚楚可憐,輕易地便能引起男人的保護欲。
以前是因為她在自家工作,有她爸媽當門神,旁人不敢踰矩。現在她就笑盈盈地站在櫃檯前,那些男人怎麼可能不心喜地上前獵艷。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不是那種會見異思遷的人。」杜筱月圓睜著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寂寞的人會發生什麼事,誰曉得?」他不耐煩地抓了下頭髮,繼而傾身將車內冷氣溫度調低一些。
杜筱月望著他,雪白小臉漸漸變得慘淡。
「如果你知道我寂寞,為什麼不能體會我想出去工作的心情呢?」她低語著,緊抱著自己的雙臂,打了個冷哆嗦。
成海東瞇起眼,覺得自己被反將了一軍。
「總之,你明天就辭掉工作。」成海東惱羞成怒地命令道。
「如果我不願意呢?」
他看她一眼,不想再因為這種事情吵架了。
「你如果想要這段婚姻順利,就辭掉工作。」他心—狠,撂下重話。
杜筱月瑟縮了下身子,流下了兩行淚水,她心裡委屈,理智在氣憤。她感覺無力、心痛得像有人拿針在刺。
他怎能惡劣至此!
成海東凜著臉孔,心裡隱約飄過一絲內疚,但他強行壓下了那股難受。
她是他的女人,就該乖乖待在家,讓他以錦衣玉食、瓊漿玉液好好地照顧呵護著,何必出門拋頭露面。
他是疼她,才會如此對待她,她總有一天會知道他的用心良苦的。
「別哭了。」成海東粗聲說道,大掌抹去她的淚水。
她別開頭,後退著身子,不讓他碰。
「我願意在家裡等你,多晚都沒關係,可是為什麼該改變的人是我?我已經不敢奢望你會早點回來吃晚餐了,只要你願意回來時多和我說說話,我就可以開心好幾天。為什麼你不想改變你自己,只想到要求我呢?」娟秀臉孔上那雙水眸固執地看著他。
「我的工作忙碌,你本來就應該多配合我一些,而不是一味地讓我擔心。」他放下手煞車,一副準備上路離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