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煓梓
「除了太魯閣之外,還有幾個地方值得推薦,我就知道有一家牧場不但餐點好吃,還養了一些乳牛和山羊,提供給遊客喂牧草。」花蓮好玩的地方很多,但要懂得門路,他就很懂。
「聽起來不錯,我們就去那裡玩吧!」既然是最後一天度假,她一定要把握住機會玩得盡興才行。
兩個人一決定好地點,立刻跳上車出發到牧場。出發前他先打了一通電話給租車公司,要求再延期一天還車,對方立刻爽快答應。
尹昊征的海邊別墅已經離市區夠遠了,他們屬意的牧場竟然還要再開半個鐘頭的車,可見有多偏僻。
然則偏僻自然有它的好處,他們去玩的觀光牧場,佔地非常寬廣,且豢養了數目極為可觀的牛只。不過丘靜書中意的不是那些健康的乳牛,而是那十幾二十頭可愛的山羊,它們非常聰明,還會跟遊客要牧草,模樣煞是可愛。
「來來來,姐姐這裡有很多食物,你們趕快過來吃。」由於山羊的數量有限,遊客又大多攜家帶眷,現場有不少小朋友跟她搶山羊,逼得她只好拔起柵欄邊的新鮮野草,對山羊威脅利誘,希望它們能看在食物的分上,過來讓她摸幾下。
「竟然跟小朋友搶山羊,你還真有風度哪!」尹昊征雙手插進褲袋,在一旁涼涼地削丘靜書,覺得她的行為很幼稚。
「哼!」丘靜書才不管幼不幼稚,騙得到山羊最重要,即使必須為此要心機,她也在所不惜。
羊兒們立刻上鉤,一看見她手上的新鮮野草,飛也似地跑過來搶。
「喂,你們不要搶啊,我只有幾根新鮮野草而已……」她無助地看著尹昊征,只看見他拿出數位相機,將這有趣的一幕拍攝下來,引發她連聲抗議。
「快來幫幫我——」
「喀!喀!」尹昊征完全見死不救,任憑她被羊兒欺負。
「你!」怎會有他這種小人?
「活該,這就是耍心機的結果。」拍完照後尹昊徵取笑丘靜書,氣得她又捶他。
「哈哈哈……」兩個人打打鬧鬧,感情非常好。
「我們走吧——」尹昊征原本想拉丘靜書到別的地方,卻在看見一公尺外的某個男人後倏然止住腳步,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好久不見了,看來你的日子過得非常好嘛!」對方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小混混,渾身髒兮,外表非常落魄,要不是他身上別著牧場員工識別證,很容易被誤認為流浪漢,或是藉機闖進牧場的可疑份子。
「這個男人是誰,他是你的朋友嗎?」丘靜書扯了一下尹昊征襯衫的袖子,不認為他會有像陌生男子這樣的朋友,感覺相差太多。
尹昊征沒答話,或者說他答不出話,情緒已然陷在過去的噩夢之中,無法掙脫。
「要說我們是朋友也可以,就怕尹大少不肯承認。」尹昊征沒開口,男子反倒主動提供答案,然而丘靜書還是一頭霧水。
「你這話什麼意思?」眼見尹昊征開不了口,她索性問對方,只見陌生男子上下打量丘靜書。
「你是他的女朋友吧?」男子問丘靜書。「我在報紙上看過你們的報導,只是沒想到會在花蓮碰到你們。」只能說台灣真小,狹路遲早有一天會相逢。
丘靜書先看看男子,再看看尹昊征。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但她希望尹昊征至少能開口說話,即使是罵對方神經病也好。
「我們走。」尹昊征最終還是開口了,卻是緊緊抓住丘靜書的手臂,欲將她帶離現場,神情非常緊張。
「怎麼回事?」她呆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下安過。
「快走!」他加重手力,既不願回答丘靜書的問題,也不願待在原地,只是一味埋頭向前走。
「又想逃了?」
儘管尹昊征不願面對男子,男子仍然不願放棄羞辱他的機會,在尹昊征的後面叫囂。
「上次讓你逃過,這次又想故技重施,你這個人永遠都在逃避!」
尹昊征的身體在聽見男子這些話後倏然僵住,丘靜書雖然不明就裡,可不許有人侮辱她的學長,於是甩開尹昊征的手,轉身和男子對罵。
「你不要在那裡胡說八道,學長從來不會逃避任何挑戰,他每次都正面迎擊,也總是漂漂亮亮的解決。」絕對不是他說的那種人。
「是這個樣子嗎?」男子聞言冷笑。「以前他可不是這樣,什麼事情都丟給別人處理,什麼罪都交給別人去擔!」
罪,他到底在胡說什麼?學長不可能犯罪。
「你說的罪是什麼意思?」她不服氣地反駁。「你是在暗示學長是罪犯嗎?」簡直胡扯!
「不必暗示,他本來就犯過罪,只是因為他老子太有辦法,幫他擺平了那件事,今天他才有辦法站在這裡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而我因為不像他有個有錢的老子,就得入獄坐牢。就算出獄了,也只能四處打零工維持基本生活。我們都犯同樣的錯,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他卻仍然可以繼續過著公子哥兒的生活,實在太不公平……」
原來,賞鯨船上的那道憤恨眼光,就是這個男人發出的。從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判斷就知道他有多下平,以及多怨恨尹昊征。
「學長……」丘靜書無助地看著尹昊征,好希望他能為自己辯駁,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又抓住她的手臂,硬將她帶開。
「不要以為逃走就沒事!」男子依舊在他們的身後叫囂。「你的老師是為你而死的,這一點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尹昊征聽見男子這句話,將丘靜書的手掐得更緊,她痛得叫出聲。
「學長!」
「你逃也沒有用!」男子大叫。「聽見沒有?你逃也沒用!」
男子的聲音在他們快步離開後,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丘靜書從頭到尾都像畜生一樣被尹昊征拖著走,但她還是勉強自己忍耐到上車才發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人是誰?他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一上車,她就忙著問尹昊征真相,只見他額冒青筋,雙拳緊握,一句話都不肯說。
「人家在問你話,你就該回答。」她受夠了他突如其來的沉默,他不是一向很喜歡跟她訓話、下指導棋嗎?現在又不說了。
「……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不必理他。」尹昊征慢慢鬆開拳頭,想辦法讓自己平靜。
「才怪!」還想騙她。「他如果真的是陌生人,你的臉上就不會出現這種表情,他好像對你的事情瞭若指掌。」
「不像你這麼瞭解。」太好了,他的血液又開始流動,可以發動引擎了。
「錯,我對你一點都不瞭解。」她不會欺騙自己。「你老是神秘兮兮,不讓人知道你在想什麼,或是給任何人瞭解你的機會,我怎麼可能瞭解你?」僅是打哈哈,根本無法觸及內心深處,可他就是喜歡用這種態度對她,她再也不想忍受。
「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是你自己的腳步太快,從不願意停下腳步瞭解我。」他認為她的說法並不公平,遂反駁。
「每當我試著瞭解你的時候,你就左躲右閃,不願意說出真心話。你若是不肯敞開心胸,就算我在原地踏步,一樣無法明白你的想法。」她的步伐是快,但還沒有快到不能停下來的地步,倒是他一直在閃躲她、閃避每一個人。
丘靜書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說到重點,尹昊征縱使有心反駁,也難免詞窮。
「有什麼話等我們回別墅再說,我要專心開車,免得出車禍。」他擺明了不想再說下去,丘靜書也懶得再追問。
「好啊!」她聳肩,表示隨便。「我也不想害你出車禍,還有一大堆歌迷等著聽你的大作,萬一你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那可就不好了。」
她話說得酸溜,這若換做平時,尹昊征一定會用更尖銳的話反擊回去。可是今天他卻僅僅只是用手抓緊方向盤,一句話都沒有說,教丘靜書既生氣,又失望。
難道在他的心中,她就只是成天和他抬槓的學妹,不能成為談心的朋友?還是他根本不想和她交心,也不屑她的關心,只想保有自私的心情,和一堆數也數不盡的秘密?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不會打擾他,他儘管放心好了!
尹昊征和丘靜書兩人,沿途就是這樣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回到別墅。
車子剛熄火,丘靜書就迫不及待跳下車,衝進房間整理行李,打算立刻回台北。
反正學長也不需要她,她幹嘛繼續留在這裡讓他為難?
丘靜書很有自知之明,也不需要人趕,三兩下就整理好行李,提著行李袋回到客廳。
「你幹什麼?」尹昊征一個人坐在客廳喝悶酒,這種情況很難得,他從不在大白天喝酒,可見情況有多嚴重。
「我要回台北。」她拿出手機撥查號台叫計程車。「反正我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只會使你的心情更不好而已。」所以越早走越好,反正他們本來就打算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