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小陶
唯一能威脅她的籌碼,就是她的寶貝兒子。碰巧,那小子不見了,正好可以藉此逼她接下任務。
「谷主,你是什麼意思?」她暗暗吸了一口氣,努力的不讓自己太過緊張。「融兒失蹤,該不是跟谷主你有關吧?」
「小六,你儘管放心去殺清水翼,不用怕他會拿你兒子威脅你,因為我會好好看管你兒子,絕對沒有人能打他主意的。」他的臉上一派輕鬆自在,彷彿現在聊的事根本無關痛癢。
「是你抓了我兒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心像被砍過一刀,第一次在谷主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和痛苦!
「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承認我是唯利是圖的商人,做生意沒十成把握,也要有八分保險,這麼做都是為了雙方著想,你也不想我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你不信我?那又何必派我去殺他?」
「小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清水翼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光是這點,我就有懷疑你忠誠的理由。但是經過我的研究,你也同樣是最能接近他,伺機向他出手的最佳人選,因為他在意你,不會防著你,不是嗎?」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不會中計的!」她幾近狂吼。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連他是誰,他們究竟有什麼過去都記不得啊!
「那就殺了他。」簡單的一句,就決定了她非去不可。「成功後,我自會讓你兒子回到你的身邊。」
她的眼裡冒出憤怒,卻只能服從命令。
「好,我答應你殺他,但你不要傷害我兒子!」說完,她就轉過身去,飛也似的逃離這個地方。
這算什麼,六年來她在絕命谷內所做的一切,她的忠心,她的付出,完全被抹殺得一乾二淨,換來的竟是這種身不由己的「選擇」嗎?她已經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不然她會崩潰的!
她緊閉泛紅的眼。失望讓她的心沉得不能再沉,再也沒有東西值得她留下,等融兒回到她身邊,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為了融兒的安全,她得趕快去找清水翼,把所有恩怨解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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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東洋風貌的白色拉門大開,四周傳來陣陣飯菜香味,證明裡面的人仍未把飯菜掃進肚腹中。
「為什麼不吃飯?」清水翼一身便裝,皺眉走進房內,打量坐在角落看書的小男孩。
「我不餓。」椿融頭也不抬,輕輕地說。
一個五歲多的小不點竟學人說不餓?清水翼眼裡沒有笑意,繃著臉道:「不吃飯就沒有力氣,你娘她也不會高興的。」
椿融長得就跟他小時候一樣,但卻沒對他有過好臉色,他常常有種錯覺,跟他的對抗其實就像跟孩提時的自己對抗一樣。
這小子……真不知是像他多一些,還是他娘親多一些?
想到椿紫籐,他一直期待著她發現他們父子早就重逢後的驚訝模樣,可是她怎會到現在仍未找到他的行宮來?她應該早就從邊關回來了才對啊!
「你把我擄到這裡,我娘親一定會好好教訓你的!」
「教訓我?好啊,我就是在等她過來找我。」
「娘親不會想見到你的,你別妄想!」提起他那個仙女般的娘親,椿融小小的臉又憤慨起來。
「你怎麼知道?她跟你說過有關我的事?」
「沒有!」從來沒有。
「那你不希望我們一家團聚嗎?有爹娘一起疼你,不好嗎?」他實在很好奇小孩的心理。
「你不是我爹,我沒有爹,我只有我娘親,她回來見不到我一定會很擔心的,你快放了我吧!」
清水翼僵硬的移開原本想撫上兒子的手,嚴肅地道:「你是我兒子,我們也滴血認親了,你那天又不是沒看清楚。還有,你娘親不可能會不想見我,我是她最愛的人,她的一切都屬於我。」
他不知道小小的男孩懂不懂這些道理,但他就是非要對他說清楚不可。
「你說謊,娘親如果愛你,怎會從沒告訴過我?她說過最愛的只有我而已!」
「那是因為她失憶了!你應該也想見到她過得開心,那我勸你不要管我們大人的事,只管好好吃飯,平安長大!」
他不想對兒子發脾氣,可是那張尖銳過頭的小嘴,就跟他娘一樣,非常懂得如何惹怒他,再加上他實在沒有跟小孩相處過,也還沒調適自己當了爹的心情,於是他每次跟兒子「對壘」,都有屈居下風之感。
椿融反駁不了強勢又振振有詞的清水翼,只好悶不吭聲。
這個自稱是他爹的傢伙,說話怎麼跟娘親一樣?娘親也常常告訴他,什麼也不要在乎,只管好好吃飯,平安長大,她便會高興、安慰了。
小小年紀的他,想著想著,忽然淚水早巳蓄滿眼眶,假如不是從小知道自己要成為強壯的男生去保護娘親,見不到娘親的這些日子,他早就跟其他小孩一樣,放聲大哭了。
清水翼怔然地望著他,心中暗忖自己的不對。對方只是個五歲多的男孩,他怎能用對下屬的語調跟他說話?而且……他第一次見到他哭,哭得倔強啞聲,就跟他娘親一樣惹人憐惜!
「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別哭了。」清水翼挪動一手,生硬地把椿融擁入懷中,讓他的臉埋入他胸膛。
這個小小的身體接觸,竟使清水翼內心顫動了起來。這就是骨肉相連、血肉至親的感覺嗎?懷中那小小的身子,就是他生命的延續啊!
「是你欺負我和娘親,是你不好,是你……」椿融捶向他,可是他的力道對大人而言根本小得可以。
「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他們母子倆,他真的有太多的愧疚與虧欠。「融兒不哭,我的融兒……」
「嗚……你真是我爹嗎……」感到那麼實在又寬大的胸膛,多年來的失落彷彿有了依靠。
這就是有爹疼的感覺嗎?他真的很迷惑,從小就被罵為野種的他,可以有一個爹嗎?而這個爹,真的可以成為除了娘親以外,他的另一個依靠嗎?
「是,我是你爹,我也知道過去讓你們母子倆過了太久的苦日子。」清水翼動容的緊緊摟著他。「放心,你以後都會有爹娘疼的。」
「爹,我要娘親……」椿融低泣著。
「我會去接她回家的,我們三個人的家。」他承諾著。
他與紫籐的命運,早就分不開了,更何況現在他們之間還有他們共同的愛,他不可能對她置之不理!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盡快把紫籐納回自己的羽翼下,好好保護、疼愛他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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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來到行宮外的椿紫籐,鼻息間有著鹹鹹的海水味,放眼望去,目標是隱於一座座山丘之後的建築物。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就只有遠方建築物內亮著點點燈火,幸好天空還有一彎破曉前的新月,才使她看清這壯闊巍峨的幕府行宮是什麼模樣。
這裡就是清水翼的勢力範圍嗎?
她的心裡打了個哆嗦,在離行宮還有一段距離的樹林間翻身下馬,輕輕的撫了馬兒兩下,卻意外的發現馬鞍上的酒囊,居然還有酒。
殺手的馬一般都有酒囊,隨時用來消毒傷口,而這時,她摘了酒囊,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竟有了想一喝便醉的衝動。
她抱著膝蓋,身體蜷在一起,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酒。每喝一口,渾身便會熱個幾分,可不出一會兒就會更加的冷,如此惡性循環,不一會兒,酒便沒了。
她心裡浮上一股絕望,此番前去根本就是自動送上門去給人羞辱,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會是殺人的那個,倒像是被殺的那個。
勢孤力弱,要成功行刺清水翼幾乎是奢望,他要是不想放過她,恐怕眨個眼她就被他或者他的手下給殺了。
現在,她唯有的籌碼,就是睹看看他對她究竟有多少情,藉由感情使他放鬆戒備,讓她有機可乘;絕命谷谷主應該也是在賭這一點吧,否則如此大的生意,怎會派她一人前往?
可是,最使她為難的是,她並不想殺他,最少她不希望是由她親手去取他的性命!
她不記得他們是否真的有過一段情,可是她不能騙自己對他沒有特殊的感覺,還有一連串似真似假的夢境,這些情感都使她不再是個稱職的殺手。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忽然嘈雜起來。她站起來,看見有輛載了新鮮蔬果的馬車要進行宮,她便飛快地混在其中,順利隨車進入行宮裡。
從廚房出來的椿紫籐,走進這個似曾相識,卻讓人內心冰冷不已的地方。左繞右轉,她無暇去思索自己為何沒有迷路,就能輕易走到內苑,更沒有閒情逸致去欣賞這宮殿的假山假水如何精緻華美,她的心中只感到隱隱不安,總覺得一切都太簡單了,簡單得令她感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