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鄭媛
「喂,幼稚鬼,要不是有事宣佈,我才沒空理你!」程克勤又叫若曦「幼稚鬼」。
「你要宣佈什麼事?」若曦隨便他叫,懶得再跟他鬥嘴。
「你學長我的畫,在日本得獎了。」程克勤得意洋洋地宣佈。
「你說什麼?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嗎?」若曦睜大眼睛,故意這麼說。
「什麼愚人節?!我是跟你說真的!」程克勤橫眉豎眼。
「你平常那麼愛開玩笑,誰知道你什麼時候說真的,什麼時候說假的?」
「我現在就是說真的!」
「噢,好吧,恭喜你。」
程克勤瞪大眼睛。「你這是什麼態度?!」
若曦忍不住笑出來。「好好好,恭喜學長得獎,身為學長的學妹我,也感到光榮無比!」
「這還差不多!」程克勤稍感滿意。「對了,你為什麼這麼久沒到畫室?是不是因為上次你在畫室昏倒,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怎麼會?我是健康寶寶,身體不會出問題。」
「那為什麼這麼久沒來?」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陣子我比較忙。」若曦說。
程克勤見她一副不想再談的樣子,只好說:「那天在醫院,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未婚夫。」
若曦愣了一下。「你也到醫院了嗎?我沒看到你。」
「你未婚夫來了以後,我就離開了,那天是我打電話通知他的。」他說出原委。
「原來是你……是你送我到醫院的嗎?那時候你不是已經離開了?」
「東西忘了拿,我又折回畫室。」他解釋。
若曦只記得那天她昏倒,連恩沒管她,竟然自己離開,把昏倒的自己丟在畫室。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
程克勤笑了笑。「你的未婚夫,他看起來就是跟我這種人不一樣。」
若曦眨眨眼睛。「什麼意思?」
「他是一個成功的男人,我只是一個窮學生。」他口氣微酸。
「你怎麼這麼說?這麼謙虛就不像你了!」若曦笑出來,然後對他說:「你很有才華,現在還在日本得獎,真的很不容易!」
「你真的這麼想?」程克勤的表情有點異樣。
「嗯。」若曦很肯定。
「那麼你怎麼沒有考慮我?」他突然問她。
「考慮你什麼?」她聽不懂。
「考慮我,跟我訂婚啊!」他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若曦被他嚇到,一時說不出話。
畫室外突然有人敲門。
兩人同時往門口望去,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人雋?」若曦沒想到,他會來到學校。
若曦的未婚夫突然出現,程克勤的表情顯得有些陰沉。
「打擾了。」他的笑容掛在嘴角,看起來英俊不羈。
「你怎麼會突然來這裡?」若曦問他。
「今天公司沒什麼事,我想來接你,因為過去我一直沒有時間,親自到學校來接你下課。」利人雋說。
「可是我才剛到畫室,今天我想在這裡畫畫……」
「我可以陪你。」他說。
若曦不置可否,程克勤的立場突然尷尬起來。
「好吧!我畫得差不多,可以走人了!」他收拾畫具,準備離開。
利人雋卻主動上前,對他說:「上一次謝謝你救了若曦。」
程克勤抬頭看他。「她是我的學妹,我們感情很好,如果我昏倒了,相信若曦也會救我。」他冷淡地對利人雋說。
然後程克勤背起畫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畫室。
利人雋臉上還帶著笑容,似乎沒有因為程克勤拒人於千里外的態度而不悅。
「你生氣嗎?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陰陽怪氣的。」
他低笑,轉身看若曦。「你好像很瞭解他。」
若曦別開眼。「既然你來了,那我們離開畫室好了。」她開始收拾自己的畫具。
「我說過,可以陪你。」他走到若曦身邊,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這樣很奇怪,我們還是離開好了。」
「畫畫的時候,你喜歡獨處嗎?」他突然問。
沉默了一會兒,若曦才回答:「可以這麼說。」
「但是你畫圖的時候,他陪著你,你卻不在意。」他又說。
若曦愣住。
他卻笑出來。「這個時候,我很羨慕他。」
不等若曦回答,利人雋就對她說。「那就回去吧!回去陪伯母,晚上再一起吃飯。」
他主動拿起若曦沉重的畫具,然後拉起她冰涼的小手,牽著發呆的她走出畫室。
第七章
「明天晚上,我要你陪我一起參加一個餐會。」開車回若曦的公寓途中,利人雋對她說。
「餐會?」她問。
以前他從來不曾要求她,跟他一起參加公開活動。
這是第一次,他開口邀請她。
「你為什麼突然邀請我參加餐會?」
「你是我的未婚妻,也到了時候,你應該公開露面。」他淡淡地答。
「我不太習慣參加這種餐會,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問。
他沉默。
「如果一定要去的話,我會陪你。」過了一會兒,沒聽到他的回答,於是她說。
「你覺得勉強?」
「如果可以不要出席,我希望不必去。」她這麼說。
「跟我結婚以後,你會有很多機會參加這樣的餐會,有的時候還要參加慈善晚會,跟很多企業家夫人一起用餐。」
「聽起來,結婚好像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她說。
他笑出來。「你以前都沒想過?」
「嗯,我真的沒想過。」她別開眼。
因為以前,她只想到他與自己的愛情……
不管是不是相親結婚,若曦從認識利人雋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非常喜歡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這就是緣分。
「那麼,你本來以為,結婚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他問。
「說老實話,我也想不出來是什麼樣,只不過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就已經覺得很期待了……」她頓住。
無意間透露出自己的心意,連若曦都覺得驚訝。
若曦的手突然被握住。「我知道。」他低笑。
若曦抽回被緊握的手,突然有點不自在。
這一刻言語變得多餘,若曦的心跳忽然加快……
這兩個月來,因為連恩出現與父母離異而被困擾的感情,忽然又回到她的身體裡,重新在她心頭佔有重要的位置。
「明天陪我去參加餐會,好嗎?」他再問一遍,語調溫存得讓她心折。
「如果我不想去呢?」
「我不會勉強,但是我希望你去,因為你終究會成為我的妻子,參與社交是逃避不掉的責任。」
她轉頭注視了他一會兒。「人活著好累,為了生活,要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
「如果總是順心,人很難成長,也不會成熟。」他盯著前方擋風玻璃笑著說。
「也許你說的對,因為我找不到理由反駁你。但是如果活著不快樂,成長又代表什麼意義?難道成長,就是經歷煎熬的過程,或是承受痛苦的滄桑嗎?」
他笑出來。「你今天變得很傷感。最近我好像重新認識你,每天都發現一點不一樣的你。」
「但是你並不以為然。」
「什麼意思?」
「你並不傷感,剛才我說那些話,你只是覺得很好笑,甚至很幼稚而已。」她落寞地說。
「不會。」他咧嘴。「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男人比較現實,女人比較感性。」
「是這樣嗎?所以你永遠不可能瞭解我,我永遠不可能瞭解你?」她反問他。
「男人跟女人不一樣,並不等於不能彼此瞭解。男人可以瞭解女人,女人也可以瞭解男人,只不過能不能感同身受,體貼對方,是另外一回事。」
「那麼,我應該為了你,參加餐會嗎?」
「我已經說過,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若曦沉默地凝望他。他的話很有技巧,他是一個聰明成熟的男人。
「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說、表現得這麼體貼我,那麼我就應該去,否則我就變成一個一點都不體貼你的女人。」她幽幽地說。
他嗤笑,把車停在路邊。
「若曦,你很獨特。」車停妥後,他這麼對她說。
若曦回眸望著坐在自己身旁的他。
「女人通常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也不會有這麼多『感傷』,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我並不特別,剛才你明明說女人是感性的。」
「女人的感性會用肢體、表情或者眼淚來表現,伹是你不太一樣,你用很多的問題來反問我,關於你跟我不一樣的部分。」
「我讓你覺得困擾?不耐煩?」
他低笑,搖頭,瞇起眼看她。「相反的,我好像慢慢被你迷惑了。」
她愣住。「什麼意思?」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慢條斯理地道:「不知道,現在我不知道答案。」他這麼說。
若曦睜著眼睛注視他。「你也很獨特。」然後她說。
「噢?」他笑。
「所有問到關於你的問題,都沒有答案。」她告訴他。
利人雋突然笑出聲,他放肆地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若曦迷惑地問他:「我的話很好笑嗎?」
「好笑,」他笑不可抑。「而且,是我這輩子聽到的,唯一最真心誠意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