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陳毓華
「不過∼∼少爺想知道那小妹妹的長相,莫非……」才從虎口逃生,又忍不住偎回去。
「莫非什麼?」有人火氣隱然。
「莫非……」眼皮跳跳跳,左跳財右跳災,這下跳的是哪邊……「哎呀,我年紀大了,一下忘記要說什麼了。」
抹去一把冷汗,心肝還在噗噗噗的跳。
薩剛冷笑。「你接不下去,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那就是莫非你對管家這職位厭倦,想回家養老去了?」
「當然沒……有,我還年輕力壯,起碼還可以為少爺效力好幾個十年……少爺,我以後一定會做個盡責的沒嘴葫蘆,您不要我說的話我絕對不會多說一句,這樣好不好?」垮下臉,終究是敗陣下來。
又犯忌諱了。
「這次我不追究,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就知道少爺最好了。」
「我也討厭馬屁精,去看看雨停了沒有,我們回去了。」
「要回去了?可是少爺,我們水果還沒吃。」
「你想吃水果?」
聾子都聽得出來主人的音調低了一拍。
那一拍就很富有殺傷力了。
「不不不,我老人家不宜吃太涼的瓜果,那容易拉肚子,少爺的吩咐我馬上去做!」
「禮義廉恥。」
四大保鑣名字簡約,連人也恍若隱形,相較於這四個悶嘴葫蘆,榮三的確話太多了。
「少爺。」四人口徑一同。
「打包!」
「是!」
雨的確停了,只是山腰濃濃的山嵐霧氣,依舊濃厚得像是隨時都還會撒下一陣狂風驟雨下來。
薩剛臥回最舒適的姿勢。
傾耳聽小跨苑裡滴滴答答的水滴。
他有沒有闔眼,沒有人知道,因為不管睜眼或閉眼,他的世界都是漆黑一片,就如同他的人生,未來都將會是一片黑暗。
第三章
「你們要回去了?」
端著比她身材橫向還要寬上數倍的盤子,葉今夏不勝負荷的把水果盤趕快擺在就近處,然後甩手。
唯一的客人走了,阿溪淚回來就看不到這麼熱鬧滾滾的場面,好可惜。
這客人的身高如擎天,細看,他的髮色帶褐,弧度捲曲直到耳際,象牙色的臉龐,寬闊的天庭,就差看不到那雙眼了,真是扼腕!
「不走,難道要一直住下去?」仔細聽薩剛的嗓門很沉,沉得像有口鍾在水底恍惚的響那樣。
哎呀,這人講話真衝!
「你要是有意思長期包住,我當然更加歡迎。」
「哼!」拂袖。
這樣也能氣?
「客人順路好走。」這麼場面的話,總沒得挑剔的吧?
「我走不走要你來說!」
哇咧,翻臉喔!葉今夏身後比中指。
「你說我幫了你?」薩剛好整以暇的就擋著櫃檯出入的唯一路徑,他身後一群人黑壓壓沒人敢多吭什麼,彷彿,剛剛下令要整隊離開的人不是他。
「嗯啊。」
好反覆的人,害她大費周章又洗又切,要短時間內弄出這一大盤東西可是要很拚的。
「你用這幾塊東西就想打發我?」
好像跟她聊天聊出心得來,薩剛問題多如牛毛。
「這樣還不夠,那我進去再多切一點。」奇異果他吃吧?廚房就剩下那玩意了。
「我是說你壓根沒有想報恩的心!」好!竟敢歪曲他的意思,以為他是貪吃鬼嗎?
「報──恩──」咕嘟,她沒聽錯吧?趕緊耳朵掏上一掏。「有啊,我這不是──」
「我不是說過別拿幾塊給猴子吃的水果來敷衍我!」他越說聲音越響,沉在水裡的大鐘看似要浮上水面噹噹作響了。
「猴子吃的水果?」
她很像聽雷的鴨子,傻不楞登的回不上一句。
「你是鸚鵡嗎?」他講她應也沒錯,可是就是切不到他要的重點。
「你才開動物園咧。」
又猴子又是鸚鵡的。
「我家是不小,不過我對那些吵吵鬧鬧的寵物沒興趣。」
越扯越遠了對不對?跟在薩剛身後的每個人都心有所感。
「哎呀,你乾脆直說,你剛剛說的報恩是怎麼回事?」總算有人再度把線頭拉回來。「不過先說好,很多錢我是沒有∼∼要是幾百塊我還可以考慮。」
「你以為我在跟你要錢?」危險的弦絲有崩斷的危機。
葉今夏捏捏太陽穴,黑不溜丟的大眼盛滿困惑。
「要不然呢?」
薩剛頓了下,然後說了更叫人跌破眼鏡的話出來。
「如你所見,我是個盲人。」
咬牙切齒、咬牙切齒。
「我知道,可是在我看起來你一點都不自卑,是個很棒的典範。」雖然講話惡聲惡氣,也很愛拐彎抹角啦,可是人有正義感,應該給他拍拍手誇獎了。
「你在做什麼?」他的聲音有抹不易見的狼狽。
「給你拍手。」
「住手!」
葉今夏看見冷掉的場面,好像也覺得自己拍手拍得有點不知所云,訕訕的住了手。
薩剛頭痛的想一走了之,可是腳步卻怎麼都沒有絲毫走路的意願。
這女孩……怎麼形容?
老實說,他還真的形容不出來。
他做事向來不拖泥帶水,決策若定絕不轉彎,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情況,實在荒唐又可笑。
「我需要一雙眼睛。」
鴉雀無聲。
良久──
怯怯的聲音很不確定的說道:「你要我的眼睛?」
眾人默然。
「我哪裡說過要你的小眼睛?」覺得她有那麼點可取,現在又想掐死她了。
「人家的眼睛才不小。」
這攸關美醜非要爭取不可。
若非薩剛天生有口好牙,恐怕早不被磨成粉末了。
「你給我報上名來!」
可是有人還沉浸在悲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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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嚥。
沒有眼睛她要怎麼賺錢養葉芳菲和溪淚?
溪淚就別提了,那個拜金女葉芳菲有多會花錢,整個山腰的人家都知道……慢著,他說的好像不是這一條∼∼
抹抹乾淚。
「你好沒禮貌,我明明講過我叫葉今夏了,沒記住就算了,還用那麼凶的口氣凶我,你又不是我老公,不許用那種沒禮貌的口吻跟我說話。」
「你敢罵我沒禮貌?!」他問過?那……她叫什麼?「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掉下一滴眼淚讓我聽到,我會把你的頭擰下來!」
對了!葉今夏!她叫葉今夏對吧!
緊要關頭是想起來了。
「嗚……你把我的頭擰下來我每天晚上就當無頭女鬼去糾纏你讓你睡不好吃不下!」
飽受的委屈終究是爆發了,誰叫她也只是個才滿二十歲的小女生。
薩剛無言,抹臉。
「少爺,她怎麼看都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生,你……話實在說得太重。」榮三又出來當炮灰。
而薩剛已經是個快滿三十的大男人了,怎麼看,大欺小的嫌疑確很難洗刷。
薩剛可沒想到她這麼小。
有理說不清,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進退維谷的一天。
他仔細聆聽,雖說葉今夏恐嚇著要哭卻只聽見細微的一陣嗚咽,然後就沒了聲響,不像很多女人一哭就沒完沒了。
她夠堅強,也許在他那個陰暗的宅子可以活得下去也說不定A啪
「少爺,您要看護?專業水準都是五星級的,要多少有多少,您怎麼會看上這個小姑娘呢?要知道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啊!」就算這朵野花還只是朵小雛菊,採了也是問題多多。
榮三壓根沒想到他家少爺的臨別秋波,竟是想要把櫃檯小妹帶回薩家別館。這怎麼成?!不成不成不成的∼∼
「叫我不要采路邊野花,榮三,我用人還要你批准嗎?」都造反了!
薩剛翻臉如翻書的脾氣令人禁不住要起寒毛。
「我不是這意思……」老僕連忙要解釋。
「既然知道自己幾兩重就給我住嘴!」
住住住,他一定住嘴,還會閉得比蚌殼還要緊。
「葉今夏,」薩剛轉向她,「你考慮後的結果如何?」
葉今夏悄悄高興了下。他想起她叫什麼了!可是,就這麼點小事有什麼好樂的,那麼她又在氣什麼?真是亂七八糟的感覺。
「我不……」
一個民宿就夠她忙得了,哪來的美國時間陪貴公子耗時間?伴君如伴虎,他後面那一掛就是殷鑒,殷鑒不遠,這種事情她做不來。
「你居然拒絕我?」薩剛怒極反笑。
「誰規定我不能拒絕?」她也吼了回去。
她有心要好好解釋她有不能去當「導盲犬」的正當理由,哪知道休不到一秒鐘的火山又亂噴岩漿。
「是沒有人。」薩剛讓邪笑侵佔他的嘴角。「不過我會是那個第一個讓你打破慣例的人!」
撂下讓人皮皮剉的話,他大爺終於甘願離開簡陋狹小又看不上眼的民宿。
這一場避雨,究竟會避出什麼來,沒有人知道。
屋外的綿綿密雨在車陣走後,很奇異的竟然露出一方,就那一方而已的晴空出來。
詭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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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今夏無聊的轉著指頭玩,面對神情嚴肅的溪淚。
「我講這麼多你都懂了嗎?」
當她是需要循循善誘的小女孩,溪淚很難得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