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惜之
這是婚後第一次,她不在他轉身處;第一次,他需要她時,他看不見她的笑容。
他們結婚多久了?半年。
她替他創造了許多新習慣,他習慣穿她搭配的衣服,習慣喝她遞過來的茶水,習慣她身體淡淡的花香味,瀰漫在他氣息間,他習慣生活中有她,習慣她的存在讓他安心,那麼多的習慣……在短短的半年內形成。
相信嗎?那個手無縛雞力的女人,在六個月裡抓起麻繩緊緊縛住他的心,讓他在百忙中,想起她的笑容,鬆弛心情,也讓他在看不見她的同時,驚惶焦懼。
是的,他驚惶焦懼,客廳前後來回,他踩過數千次,幾乎要踩出窪洞。
她到底去了哪裡?她是生氣還是傷心?他會不會對她太嚴厲?無數的問號在胸口衝撞,他煩得想揍牆。
突然,樓梯處傳來聲響,他猛地抬頭,勻悉居然在家!?
當看見她纏滿繃帶的手腳和額間紅腫,他驚訝得說不出話,衝向前,抱住她。
怎麼傷的?怎麼摔跤會傷成這樣?她的傷揪住他的氣管,教他無法順暢呼吸,她臉上的憔悴酸了他的心。
「你跑到哪裡去?我四處找你。」他不是生氣,是焦慮。
「我在樓上。」
「我樓上每個房間都找過了,你不在。」
「我睡不著,跑到頂樓看月亮。」彎彎的月眉,讓她好想爸爸媽媽,婚後首次,她害怕孤獨。
「你……算了,你怎麼傷成這樣?」拉拉她的手、拉拉她的腳,他的不捨全表現在臉上。
「我出車禍。」她避重就輕。
「這就是你說的『小事』、『摔跤』?」他想揍人,有人笨到分不清大事小事?
「是,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他在生氣?勻悉更加不敢抬頭看他。
「這不是小事,這是大事、天大地大的事,就算你會給全天下的人添麻煩,也要大聲說出來!」他氣瘋了,怎有這麼笨的女生,要不是她還痛著,他一定要抓起她,猛烈搖晃,搖出她一點點正常腦漿。
終於,她聽懂他的話。
原來呵,他不是生氣,是擔心吶,他心疼她受傷、心疼她說這只是小事。
鬆口氣,她重新窩進他懷裡,苦了一夜的心讓他餵上蜜汁,不苦了……那顆心呵,跳動得輕鬆快意。
「還痛嗎?哪裡痛?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撞的?我不是叫司機去接你嗎,怎麼會出車禍?」他拋出一串問題。
「我……」低頭,是她不好,無話可說。
「你沒道理出這個車禍,說吧,是怎麼回事?」
望他,她不答。
說什麼?說她想珩瑛想得太專心?不!說了,他又要認定錯在她,認定是她心量狹小,不願意適應珩瑛,講到底,是她人前人後表現不一致。
家裡已有許多下人對於她的「蠻橫驕縱」、「陰險歹毒」反感了,她不想再多說話,惹人厭煩。
「我有點分心,錯過司機。」她的借口給得很破。
霽宇瞪她,五秒再加上五秒,勻悉無辜笑笑,不想再往下探討,反正,她和珩瑛是無解題組,誰都幫不了忙。
「下次我會注意,不再發生這種事情。」拉拉他的衣服下擺,柔順聽話的小乖教人發不了脾氣,霽宇用力歎息,擁她入懷,算了,再計較沒有太大意義。
「餓不餓?傷口嚴重嗎?醫生怎麼說?是不是不能碰水?有沒有傷筋動骨?」他想問的事滿籮筐。
她笑開,軟軟一句話,阻止他的嘮叨。「我好累。」
下一秒,她被打橫抱起,輕輕的搖、緩緩的晃,她在人肉搖籃裡品味被關心的幸福,雖然她的幸福包裹了陰影。
第七章
霽宇臨時決定到澳洲出差,並帶勻悉同行。
這決定引發珩瑛強烈不滿,但她的不滿被父親和秋姨壓下,她只好私底下找勻悉「溝通」。
然有了前車之鑒,勻悉無論如何都不肯同珩瑛獨處。不小心碰到一塊兒,勻悉便展現高度耐心,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面對她的威脅恐嚇,只當玩笑話,聽聽就好,她永遠端起笑容迎接珩瑛的憤怒。
勻悉越是這樣,珩瑛就越火大。她的怒濤無處發作,眼睜睜看著霽宇和勻悉飛往澳洲,卻不能發飆,她咬牙切齒、指天發誓,要讓勻悉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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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處理完畢,霽宇拿觀光指南,帶著勻悉逛遍雪梨。他們在岩石區的跳蚤市場買東西,碰到同是華人的小販,就多聊幾句華人在澳洲生活的點滴。
第一次,勻悉知道有人是這樣過日子,飄洋過海,對未來種種都不確定,便支身前往新大陸,展開新旅程。這樣的人生,需要很多勇氣,而她,不是有勇氣的女生。
霽宇問:「如果我帶你移民呢?」
她連想都沒想,直接點頭,「好啊,這樣我就不怕了。」
話出口,她才想到,從什麼時候起,她順理成章讓他成為自己的避風港?
勻悉有幾分心驚,心驚自己的理所當然,卻也多了幾分安心。她想,至少下次颱風來襲,不必擔心自己孤伶伶地在汪洋大海中任狂風吹襲。
她知道,自己既矛盾又鴕鳥。
霽宇在QVB(QueenVictoriaBuilding)替勻悉買個澳幣五千塊的娃娃,聽說這家店的娃娃專門供應英國皇室,勻希則買了福氣袋回贈他。
聽過福氣袋嗎?那是袋鼠睪丸皮做的零錢包,一隻雄袋鼠只能做一個,形狀和男人的差不多,只不過尺寸大了一些些,幾乎到過澳洲的人都會買,福氣福氣嘛!
他笑問:「這算不算交換信物?」
她舉起自己的手,指指上面的戒指,回答:「這才是信物。」
他反對,勾住她的腰說:「那是官方信物,這才是私訂終生的信物。」
私定終生?多麼曖昧的語言,如果她再一廂情願些,她會大方否認,否認他有個知心女友,在他們結婚之前:她會笑著忘記對方正在等自己退位。
「福氣袋只值五塊澳幣。」
「價值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誠意和……」話沒說完,他露出曖昧詭譎,然後大步跑開。
「誠意和什麼?」她追著他問,在三五步後追上他的速度,交出手心,握上他的掌心。
「和它背後的隱喻。」
他笑得更黃了,勻悉左想右想,想不出什麼隱喻,抓抓頭髮,他的語言太深奧。
「女人送男人睪丸袋,你覺得隱喻是什麼?」挑眉,他挑出她滿臉緋紅。
這下子,她聽懂了,忙轉移話題:「我好餓。」
他鄭重點頭。「我瞭解,從結婚到現在,我們一直都很飢渴。」
他的回答,讓勻悉後悔轉移話題,幹嘛幹嘛,她幹嘛轉移這個爛話題?
他不放棄逗她,卻也沒忘記她的生理需求.
十分鐘後,霽宇帶勻悉買牛肉餡餅,這家攤販非常有名,很多好萊塢的大明星到澳洲都會特地繞過來嘗嘗。
霽宇和勻悉各自拿餡餅站在攤販旁邊吃,攤販背面是海,幾隻海鷗飛來,勻悉忍不住剝餡餅餵食。
「不好吃?」霽宇問。
「嗯……」她笑笑,再喂幾隻海鷗。「比台灣的蔥油餅難吃一點點。」
「小姐,客氣點,這個餡餅可以換十個不加蛋的蔥油餅。」他雖然是高高在上的黃金老闆,對於民生物價也有充分瞭解。
「沒辦法,我愛台灣嘛!」說著,她把最後一口餡餅丟到地上,很快地,兩三隻海鷗搶撲,食物沒了蹤影。
「是你自己說餓的。」
「我又不想吃這個。」勻悉說完,在三秒內,霽宇立刻讓她明白,又說錯話了。
「我當然知道你想吃什麼。唉,事到如今,我只好犧牲,走吧!我們回飯店……」
「不、不用,真的不用!」
他的明示教她慌了手腳,雖說他們夜夜在同一張床上相伴,自同一張床醒來;雖說他們在好幾個月前就走過紅毯,念過證詞;雖說他們都戴了效忠對方的信物……但他們還是單純的朋友啊,對於男女之間,她的知識……有限。
「意思是,你又不餓了?」他鬧她,鬧得非常開心。
低頭,她盯住他的鞋子猛看。「我很飽,飽到不能再飽。」她隨口胡誨。
「瞭解了。」
他的手環住她的肩頭,領她大步向前走,他們上車、他們下車,當他們雙雙站在飯店門口時,勻悉連耳根子都紅透。
「我不是說我不餓嗎?」
「知道啊!」
他輕快地牽起她,輕快地走上樓,霽宇一面唱歌一面走,曲子不是別首,就是勻悉迷到不行的「我相信」。
「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有你在我身邊,讓生活更新鮮,每一刻都精采萬分,Idobelieve……」
精采萬分?無庸置疑,今晚絕對精采,不管誰飽誰餓,明天清晨,保證兩人同時獲得飽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