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惜之
詞:劉虞瑞
「好聽嗎?你覺得好聽嗎?」歌唱完,勻悉忘情地拉住他的手。
「歌詞不合邏輯。」
他給的答案和她想像的有落差。
「哪裡不合邏輯?相信自己、相信明天、相信希望,這是多麼樂觀又多麼有自信的邏輯。」她反對他.
「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的男人,地球科學一定念得很差。」他冷淡批評。請聽清楚,重點是「男人」,不是「地球科學」。
「那是一種借代,代表只要我願意,任何事都做得到。」她抗議。
他那麼聰明怎可能不懂,唯一的解釋是他想雞蛋裡挑骨頭。
「以為自己能飛上天的男人,不是有精神官能症就是沒讀過人類科學。」他還是不爽,因她的表情,擺明了維護那個容易教人迷上的楊培安。
只不過,他沒辦法反對楊培安那句「有你在我身邊讓生活更新鮮」,勻悉的出現,他的生活頓時變得新鮮。雖然之前,他滿心反對她的出現。
「你在欺負人。」
勻悉笑開,她聽懂了,不管她說什麼,他就是要挑她的毛病。「有本事的話,你來填詞作曲,看你能不能唱出楊培安的感情。」
又是維護?那個男人給她多少好處?霽宇不高興到爆。
「下次我介紹你聽其他人的歌曲。」悶悶地,他說。
「好啊,你想推薦我聽誰的歌?」
「蔡琴、鄧麗君、鳳飛飛、張清芳之類的歌。」
霽宇幾百年前就不聽流行音樂了,是能推薦出幾個人?於是他隨口擠出來的,都是很久以前紅透半邊天的歌星,而且重點是,她們都是女人。
霽宇說完,勻悉偏頭望他,半晌,忍不住問:「請問,你是遠古時代的克羅馬儂人嗎?」
怎會聽不懂她的諷刺,他回嘴:「我的血緣和北京人此較相近。」
勻悉抿唇偷笑。
他假意沒看見,走出休息室,臨行前,回頭問:「下午有空嗎?」
「有。」勻悉反射性回答。
「和我回家一趟,我父親出院了。」霽宇說。
他要帶她去姜家見家人?這是不是代表有一部分的他,承認……承認她的身份?
「沒問題。」她展開笑靨,甜甜的酒窩裡淨是開心。
關上門,霽宇看一眼腕表。
歎氣,他打算用一句話打發她製造出來的聲音,而這句話……足足花掉他三十分鐘。他該找人來加裝隔音設備,否則每天東聊西聊,他的工作早晚堆得比天高。
在休息室加裝隔音設備很奇怪嗎?不,他接父親出院時送的花才叫奇怪。
他送的是小雛菊,他只想著勻悉身上的黃色洋裝,卻沒想過送病人雛菊,倒不如送劍蘭,外帶水果和清酒三杯,更具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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勻悉沒想過會在姜家看見他的「女朋友」,這份意外讓她不曉得該如何應對。
她該像新婚夜般,對女孩寬容體貼,或是認分的當個局外人?滿腦子亂糟糟的念頭,她抓不到一條清晰道理。
「勻悉,你來了?」姜夫人給她一個熱情擁抱。
「你好。」
點頭,勻悉刻意忽略「女朋友」的敵意。
「叫我秋姨,霽宇是這樣喊我的,我是霽宇的繼母。」她不隱瞞自己的身份。
「秋姨。」勻悉順從喊過。
「相親宴上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女孩,果然,這段日子霽宇常向他爸爸誇獎你,我很高興你們的婚姻沒有因為外在因素壞了關係。」她說得含蓄,勻悉卻每句都聽懂了。
不曉得怎麼作答,勻悉笑笑。
「我來介紹,這是霽宇的妹妹珩瑛,婚禮那天她缺席,沒能參加你們的婚禮。你們的年齡相近,希望你們能談得來。」
事實是,他們刻意隱瞞珩瑛,怕她出狀況,破壞婚禮進行。他們不知道,後來珩瑛還是去了,只不過破壞的不是婚禮,而是新婚夜。
她是霽宇的妹妹?勻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所以她弄錯方向,把事情想擰?天吶,是她的主觀攪亂一切?
「珩瑛,叫大嫂啊!」
秋姨推推珩瑛,她把眼光往上調,傲慢地不看向勻悉,直接撲進霽宇懷間。
「對不起哦,這孩子被慣壞了。」秋姨歉然笑笑。
勻悉搖頭,光知道珩瑛只是妹妹這件事,就足夠她開心了。
霽宇推開珩瑛,笑問她:「最近有沒有聽話?還是一樣到處惹事?」
「你把我說得像太妹!」在霽字面前,她露出難得的甜美。
「你啊,該長大了。」轉身,他拉起勻悉,說:「我們上樓看爸爸。」
「嗯。」勻悉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熱,那是他的體溫,濡染上她的。
「霽宇哥,你什麼時候搬回來?」珩瑛勾住他另一隻手臂,刻意對他親熱。
「還不一定。」
霽宇寵她,從很小的時候起,那時,她還搖搖晃晃,正在學步期,霽宇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他對她的耐心超乎想像。這大概就叫作緣分吧!
「你是娶太太又不是被招贅,為什麼要住到她家去?難道非要等她爸爸死掉,你才能搬回家住?」珩瑛不依,嘟起嘴巴,整個人往霽宇身上靠去。
勻悉呆住,爸爸死掉……這是她不敢想、拒絕想的事情,珩瑛卻大刺剌說出口,彷彿大家都在等待這件事發生。
勻悉的哀戚揪住霽宇的心,有疼痛、有不忍,他受不了她心碎。
「閉嘴,珩瑛!」怒斥一聲,他阻止珩瑛的過分。
霽宇哥居然罵她,為了那個有錢的賤女人!?倔強瞪住勻悉,珩瑛泫然欲泣。
「我為什麼要閉嘴?我又沒說假話!」她大吼一聲,推開勻悉。
「姜珩瑛,你可以再過分一點!」霽宇冷聲恐嚇。
他對她凶!?這是從沒發生過的事啊!不管她多壞,霽宇哥都會原諒她,這都是蔣勻悉害的,她以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她用錢買丈夫、用錢橫刀奪愛、用錢分割他們的家!壞女人,她要詛咒她,詛咒蔣勻悉和蔣士豪一樣,趕快得癌症死掉。
勻悉扯扯霽宇的衣袖,她不喜歡同人對壘,更不喜歡第一次到他家拜訪便掀起大風波,即使珩瑛的話讓人心痛到頂點。
走到珩瑛面前,勻悉誠懇望住她,「我很抱歉,你一定很氣我把你哥哥帶走,但這是不得已的事,真的對不起。不然,我跟霽宇商量,看一個星期他回家住幾天,陪陪你、陪陪爸爸和秋姨好不好?再不,你到我家做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不好?」她試著解除珩瑛的憤怒。
「不必裝好人,霽宇哥不會喜歡你的,他只對你的錢有興趣!」用力揮開她的手,珩瑛衝出家門。
「別理她,這孩子在彆扭,相處久了,你會知道她是心善面惡。」秋姨走過來,緩和尷尬。「走吧,爸爸在樓上等你們。」
「嗯。」勻悉點頭,由霽宇領路,往二樓主臥房走。
首度見到「公公」,勻悉滿面笑容。
他和霽宇很像呢!二、三十年後,霽宇也會變成這模樣吧,他們身上有強勢基因。
「勻悉,你比照片上更漂亮。」公公說。
「謝謝爸。」她走近,赧顏道:「對不起,這麼久才來看您。」
「別掛意,我知道問題不在你。秋華,你去吩咐廚子早點開飯。」對妻子說完話,他轉頭對勻悉說:「早點吃飯,早點回家,親家公還在等你們回去。勻悉,記得替我轉告你爸爸,等我身體好點,就過去拜訪他。」
「謝謝爸。」勻悉乖覺回答。
姜父讓霽宇從抽屜找出玉鐲,伸出手,等著勻悉將她的手疊上來。她回頭望霽宇,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收下,霽宇直接拉起她的手疊到父親手心。
「勻悉,我知道你的家境好,看不上這個粗糙的玉鐲子,照理說,我該送你更值錢的東西,只不過這鐲子……有點故事。」
「故事?」勻悉問。
「對,當年我是個窮小子,霽宇的親生母親是富家女,在我眼中她不是凡人而是仙女,我愛她,愛慘了。兩個不同世界的男女相戀,在我們那個時代是罪大惡極,你可以想像我們面對多少壓力.」
「再多壓力,到底是讓你們克服了。」否則怎會有霽宇,一個偉岸卓然的男子站到她身側。
「說得好,我們是克服了。你婆婆和我私奔,我們沒有錢結婚,只能找朋友幫忙蓋章,幾個窮朋友全身上下的錢湊一湊,只買得起這只品級很低的玉鐲子,但你婆婆說,有生之年,她要一直戴著這個鐲子。」
「媽媽很愛您。」退一步,不小心後背靠上霽宇,她回頭,發現他的微笑。他不介意兩人親密?放心地,她靠在他身上。
「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財富,直到她病重離我而去,我還不敢相信,老天給我的幸運這麼少。聽說,你母親也很早就離開你們。」公公握握勻悉,她很好,比兒子形容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