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圓悅
「你找死啊!就不怕被他的手下聽見。要是真聽見了,弄死你還不就像弄死一隻螞蟻那樣?」摀住他嘴巴的那人一邊說,一邊還慌慌張張的東張西望。
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皇上年幼,九王爺大權獨攬,他的手下更是作威作福。如果不是朝中還有像青天大人這種忠心耿耿的人支撐著,朝廷早就變天下。
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隻手撿起了那只被踏扁了的破爛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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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府位於城東甘澤坊巷,整體規模下大,只有四個院落,外加一個大得離譜的花園。
郁青天的雙親去世得早,他又沒有兄弟姐妹,所以除了他自個兒住的梅院和侍衛下人們住的竹院外,剩下的兩個院落平時都是關著的。
陳家姐妹進府後,就被安置在閒置很久的桂院。
桂院顧名思義,就是種植許多桂花的地方。此時正值桂花開放,整個院子沭浴在一片桂花香裡。
雨過家的院子裡也有一棵大桂樹,聽說樹的年紀比阿爹都大了。每年到桂花開放的時節,她們姐妹就爬到樹上採了桂花回來,要娘親醃了桂花給她們做零嘴吃。
娘親的手藝好,不但會用桂花做糕點,還會釀一種甜甜的桂花酒,所以每年她們都盼著秋天快點來、桂花快點開。
陳雨過還沒睜開眼睛,就有一股濃郁的桂香沁入口鼻。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讓那甜甜的桂花香一直沁到自己的心脾裡。
「娘,院子裡的桂花開了呢!」迷迷糊糊中她還以為自己仍在家裡,眼睛還沒睜開,嘴巴就呢喃著。
說話聲驚動坐在一旁出神的郁青天,他的視線轉向陳雨過,嘴裡卻沒吭聲。
咦?家裡的被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軟、這麼暖了?聞起來還有一種陽光的味道呢!陳雨過的小臉露出一抹好開心的笑。
郁青天發現她的酒窩很深,卻只有一邊。
「又有好吃的了,呵呵呵……」小臉在暖暖軟軟的被子上蹭啊蹭的,還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幾圈。
她的動作真像貓,配上臉上那幾道髒污就更像了。呵呵……郁青天忘了幾個時辰前他還因為臉上被蹭黑而大發雷霆咧!
「娘,你怎麼不說話呢?」沒聽見回答,陳雨過索性抱著被子坐起身來。
可是她的腦子仍然渾渾噩噩的,眼睛也依舊酸澀得很,四肢百骸更是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每個關節都在哀號著多休息一會兒。
呃,她是怎麼了?莫不是被人打了一頓……她的腦子遲鈍得厲害,大眼眨巴眨巴的,卻幾乎看不清東西。
錦被從她的肩膀滑落下來,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那一對凸出得厲害的肩胛骨。想起先前抓住她的那種單薄感,郁青天的劍眉不由皺了一下。
奇怪,她的內衫雖然已經是補丁又補丁了,可是那顏色卻還挺鮮亮的。望著那單薄的後背,郁青天有些走神。
「娘你怎麼……」察覺到身後的目光,陳雨過一邊揉眼睛一邊轉過身來。
隨著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一張陌生的臉呈現在她面前——劍眉緊皺,鷹眸炯炯,高挺的鼻樑冷硬,薄唇像有什麼不快似的緊抿著……
不、不是娘親,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啊……」下一刻,尖叫聲暴起。
「閉嘴!」該死的,他究竟是招誰惹誰了?!頭痛再一次襲來,郁青天的劍眉擰得更緊了。
「大人,出什麼事了?」聽得裡面的尖叫聲,沈虎還當是有刺客,忙不迭衝進來保護大人。
若說有什麼比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屋裡更可怕的,就莫過於另一個陌生男人忽然衝進來了。更恐怖的是,衝進來的還是一個拿刀的高大男人!
「啊……」這下她不但沒能如他願閉嘴,甚至還叫得更大聲了。
「給我閉——哦!該死!」郁青天實在受不了這穿腦魔音,乾脆伸出手去捂她的嘴巴。
「大人,您、您和她呃……你、你們……」眼前的情景不像是有刺客襲擊,倒像是他家大人欲行不軌,卻遭遇到受害人的拚死抵抗。
「你的腦子裡都裝些什麼廢……唔……」郁青天氣得大罵,卻在這時遭到兩排利齒伺候,不由悶哼一聲。
「大人,您流血了!」沈虎呆呆的。
「廢話!」他沒好氣道。這姐妹倆都是屬母老虎的,一個比一個咬得更狠!「還不把她拉開?!」
「是,大人!」沈虎過去要拉人,不料人還沒拉開,「嘶啦」一聲,衣袖倒教他拉下一隻。
光裸的女性臂膀映入他的眼瞼,一不小心他似乎還看見了……
「天哪!我不想娶妻啊……」沈虎忍不住哀號。
「不想娶就給我轉身出去!」看著手下這蠢樣子,郁青天一陣不快。
「是,我這就出去了!」沈虎如蒙大赦,衝出去時手裡還不忘緊抓著那只破爛衣袖。
「大、大人?青天……」混沌的腦子有些清醒過來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似的掠過陳雨過的腦海。
「我知道自己名叫青天,你不需要一直提醒我。」他最不耐煩的就是這「青天」二字了,郁青天有些不快的打斷她的話。
「你說你的名字叫、叫青、青……」難道她找到的這個青天並不是她想找的那個青天?想到這,她的面色有些灰白。
「郁青天。」
「原來真的只是名字……」她搖搖晃晃的從床上下來,連鞋子也沒穿就要往外走。
她的鞋子早就磨破了底,連帶腳底也破了一塊,才走了幾步路,地上就印下鮮紅的足印。
「你要去哪裡?」郁青天發現這些紅印很礙他的眼。
「我要去找青天!」可人海茫茫,她要找的青天究竟在哪裡?陳雨過的表情很是茫然。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滿是惶恐與無措,她迷茫的樣子就像在人群中迷了路的大孩子!
恍然間,郁青天彷彿看見多年前的自己,也是這麼茫然、這麼無助的看著劊子手砍不自己父親的頭顱,血濺上了他的面頰,他卻連尖叫的氣力也沒有!
他想要幫她!驀的,這個念頭閃過了他的腦海。
「誰說我的名字叫青天,就不能做青天了?」
「你是說你願意幫我阿爹申冤?」陳雨過一陣狂喜,一度蒙塵的明眸再次變得亮閃閃的。
「你爹能不能申冤自然得看他有沒有冤……」那全然信任的眼神讓郁青天的心怦然一動。
「有冤有冤,當然是有冤了。」他的話還沒說完,陳雨過就漲紅了小臉一迭聲的喊。
「據我所知,幾乎所有人犯都會辯說自己是被冤枉的。」看著她漲紅的小臉,郁青天覺得有趣,忍不住心生逗弄之心。
「可民女的阿爹他是真的被冤枉的。」陳雨過睜大小鹿般的眸子。
「那——你可有證據?」官場紛擾,何曾見過如此清澈的雙眸?郁青天看得入了迷。
「證據?」她瞠目結舌的。
「嗯。」他頷首。
「我沒有什麼證據,我還以為只要到京城找到青天就行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兩隻腳不安的蹭啊蹭的。
「沒有證據啊?這就沒辦法了。」看不出她的小臉曬得黑黑的,兩隻腳丫子卻白得像兩尾小巧的銀魚。郁青天目光炯炯,看得饒有興味,卻故意雙手一攤,做出沒辦法的樣子。
「青天大人如果不信民女說的話,可以派人去織裡打聽,那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陳家阿大染的布是出了名的不褪色。」心急之下她也顧不得尊卑了,衝過去抓著他的衣袖就喊道,「既然連尋常的布料都能做到不褪色,何況是要上供給皇帝的呢?他們說阿爹染的御用錦緞褪色,這根本就不可能呀!」
「就像你身上這件一樣嗎?」
「身上?」陳雨過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站在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前!天哪!她的衣袖甚至還被整個撕掉!她驚叫一聲,轉身要往床幔後面躲。
「如果連這點難堪也承受不了,你也不必去告什麼狀了。」驀的,身後傳來郁青天慢悠悠的聲音。
「我……」她的腳步一頓。
「我向你保證,等到你在公堂上被扒下褲子打板子的時候絕對比現在難堪百倍。」他閒閒的道。
「呃,要被——打板子嗎?」陳雨過說不出扒褲子的話,只能睜大一雙水眸含糊其辭。
「嗯,打板子還是輕的,如果是告御狀還得先滾釘板,才能遞狀子。」郁青天輕描淡寫的道。
「滾、滾釘……」她的眼珠子快要撐破眼眶了。
「是啊上二寸長的釘子、一丈五的木板,等滾過去衣服早就教釘子扎爛了,身上也都紮成蜂窩了,那血就像噴泉似的從身上湧出來……」
他才說一半,陳雨過就嚇得牙齒打顫。
「如果這時候你還活著,就可以將狀紙遞上去了。」聽到牙齒打顫的喀喀聲,郁青天斜睨了她一眼,繼續道;「只聽聽就怕成這樣,你還想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