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太歲

第27頁 文 / 綠痕

    是啊,沒完沒了。

    因此她決定,她要去把她那沒完沒了已經近百年的一部分,靠自個兒雙手的力量給搶回來!

    望仙神色緊張地站在青鸞的房裡,看著那個在親手葬了霸下之後,就將自己關起來不見任何人足足有七日的青鸞,此刻自她的床榻底下拉出了個陳舊的木箱。將木箱抬上桌後,她吹了吹箱上的灰塵,再將插在她髮髻上被她拿來當髮簪用的金鑰開箱。

    始終不知她在做什麼的望仙,往前定了幾步,一看,箱裡擺放了一套整齊的衣衫,與只有太歲才能戴的神冠,還有那一把專門為人間帶來戰事災禍的命運之劍。

    「這是……」望仙想都沒想過他會再看到這些東西。

    青鸞在一一檢閱完箱裡的東西後,走至窗邊抬首看向夜空,佈滿星子的子夜裡,天際找不著耀眼的月光,只有在遠處東方的山頭上,緩緩升上一輪光芒黯淡得若是不仔細去瞧,就會遭到忽略的新月。

    為此,望仙不禁歎了口氣。

    與她足足相處了一百年,他大抵知道她心思是如何地轉著,而他也知,她不是那種會永遠將自己給埋在悲傷裡的神仙,她雖少根筋,但若有人犯著了、或傷害了霸下與他這兩個被她視為親人的神仙,她說什麼都不會放過那名禍首。

    而在那時,她看起來就格外像個毫不留情的太歲,不再笑不再有時瘋瘋癲癲,當然,也不再歎息。

    他記得她曾說過,她那雙被換過的眼,在十五時會露出原本的金色,而在她有殺意時,也會令她的眼瞳變回金色,就像她現下。

    「青鸞,你……在等十五嗎?」在她一直瞧著她的左臂時,望仙直搖著頭問。

    「對。」取出了命運之劍後,她將箱子合上,引來燭光仔細地瞧著這把百年來沒再用過之劍。

    望仙忍不住要勸上一勸,「可就算到了十五,若是六位修羅聯手,你也不可能有勝算的……」

    一個修羅、兩個修羅……這些都不算什麼,憑著青鸞的道行,自是可以解決他們,但修羅道向來就是因六名修羅的團結而出名的,只要六名修羅齊聚在一塊,除了他們的天敵佛界之佛外,只怕不管哪一界高手都得對他們六修羅讓步三分。

    上一回,四個合作無間的修羅,就自火鳳手中奪走了霸下,若是她為了報仇找上須彌山,遇著了六名修羅怎辦?不要說為霸下報仇,她就連回來的機會都沒有。

    「單我一神,當然是無勝算。」就著燭光,她以布巾緩緩地拭著劍身,早就知道她的優勢與劣勢在哪,而修羅們的長處與致命傷又在哪。

    望仙坐至她的身畔,頗為心酸地瞧著她那雙已呈金色的眸子……不知為何,他忽然好懷念她少根筋的德行,也好懷念……她將霸下抱在懷裡,兩人笑得一臉開懷的模樣。

    「你打算怎麼對付六修羅?」

    「我打算先回歲宮一趟。」她邊說邊去取來她已收拾好的包袱。

    她早想妥了,既然修羅們仗著團結力量大,只要六修羅團結,則無他界眾生能破他們,那她就也來個依樣畫葫蘆。那些修羅,算算,也只六個,而他們太歲呢,則有六十位,只要所有的太歲都出動,她就不信她破不了修羅道的這個傳說!

    「不成,這不成的!」大驚失色的望仙忙不迭地上前搶下她的包袱,「神魔大戰方止,眼下神界不會想再去犯個修羅道的,而你更不能拖著你那五十九個師祖下水!」

    「真難得你會說出大道理。」她拍拍他的肩,「不錯,有長進。」

    望仙在她轉身又要去拿包袱之時,一把用力扯過她,兩手緊按著她的肩頭,以前所未有的口吻嚴厲地對她說著。

    「你擅離職守就已是犯下大罪,你應當也知道,你是絕不能再回神界的,若是讓天帝知曉了,被關進天牢受罰還算是事小,就怕天帝會怪及你所有的師祖們教徒不嚴!」

    「放心,天帝動不了我的師祖們的。」對於這點,她是有恃無恐,「天帝要還想好好掌管人間,那他就絕不能少了太歲。」敢動歲宮的太歲們?真要敢動的話,那就叫天帝往後自個兒去做太歲平日所做之事好了,包準那個天帝不累死也會後悔上個五百年!

    「那你呢?」望仙氣得不禁用力搖著她的兩肩,「你就不先想想你會有什麼下場?難道你又要像上回在魔界時一般,全都豁出去不管了?」

    「無色欠我一臂,而無相,則欠了霸下一命。」青鸞木著張臉拉開他的兩手,「這兩者,我若不去討回來,豈不教他們將咱們神界之神給看扁了?」

    霸下之死,是無相之貪,同時也是她之錯。

    若是她先前不將神力耗盡,那麼,那日她定能護住霸下,不讓他受到一絲傷害;而無相,若不是貪圖著霸下身上那顆讓他有了人身的舍利,以及霸下那一身天生可力舉千斤的神力,那麼霸下也不會因此而死於那些修羅之手。

    雖說,遺憾已經造成了,可她不允許,她再也不要允許那些強盜來搶定她生命裡的任何一些。

    幾百年前,各界眾生自她身上偷走、搶走他們所要的那些,全然不問她允不允、願不願,而她也都一味地忍了下來,並告訴自己,要忍,要繼續好好過日子,可現下,她再也不能忍了,同時,也再笑不出來了。

    笑?怎麼笑?

    他人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作笑?

    痛著笑、哭著笑、無能為力的笑、不知該怎麼認命卻不得不認命的笑……當她終於明白,她所擁有的一切,並不是能夠完全屬於她自己的,又也許,在下一個瞬間,地就又什麼也不能是了。

    她曾經很想問問命運,問問它……告訴我,究竟是要怎麼笑?到底她該放棄到什麼程度,才能不帶一絲痛楚的笑出來?

    感情是如此的艱難,若非痛過,則無法刻骨銘心。可,是誰說了,感情一定得是流著眼淚的?然而不知情的歲月,卻像河畔的洗衣人,洗著他人痛過的過去,洗著極力想忘卻又無法忘懷的過去,可不知情的河流,卻從不肯妥協地帶走一些。

    再也不了,她不再忍,也不再偽裝掩飾自己那顆幾百年來都是瘡疤、裡頭都是坑坑洞洞的心,她更不想再騙自己和安慰自己。

    或許,蒼天知曉她早晚都要面對這點的,就如同當年她面對她身為太歲時一手為人間造成了多少遺憾般。當年的她,噙著淚,在夜空下對自己起誓,她再也不要為人間帶來傷痛的眼淚和後悔。而現下的她,則是告訴自己,她再也不要逃避自始至終都沒有從她身邊離開的爭奪,誰要是自她身邊搶走了什麼,就算拚上一命,她也要把它給搶回來!

    「不行的,青鸞──」不知該怎麼勸動頑固如石的她,望仙簡直快急出一頭大汗,這時,突然門外傳來另一道許久未聽見的男音。

    「你真只想找那些修羅報仇而已?」

    她閉門七日,他也同樣消失七日的火鳳,此刻站在門外,不帶任何表情地問著。

    「你可知,修羅最大的本事是什麼?」青鸞回首望他一眼,很清楚太過聰穎的他,心底其實也有譜。

    「你認為他們會答應你?」與她打著同樣算盤的火鳳,不以為然地對她挑高了朗眉。

    她一點都不擔心這點,「我會逼他們答應的。」

    光聽她這話,就知她是打算蠻幹上了……火鳳在歎息之餘,朝房裡的另一神勾勾手。

    「望仙,出來。」既然她要來硬的,他也只好對她不擇手段點了。

    「火鳳?」望仙左看看這個,右看看那個,「可是……」

    火鳳兩眼朝他一瞪,「別勸那個頑固的女人了,出來!」

    被神嚇著的望仙,兩腳才踏出門外,火鳳即將他推離一臂之遙。

    「我知你在等你的神力恢復,我也知你想做什麼。」火鳳邊說兩手邊結印,「不過,眼下我可不能讓你如願。」

    赫見他在做什麼後,青鸞忙不迭地衝向房門口想阻止他,可這時的火鳳,已早她一步完成他想做之事。

    包圍了整間房的結界,不但牢不可破,只伸手輕碰,即如遭雷擊般地刺痛,麻痺了整隻手臂之餘,還讓她腦際昏茫得有些站不住腳。

    「你竟對我這麼做?」沒想到他竟出手這麼狠,氣岔的青鸞只能忿忿地站在房門內瞪著道行高出她一截的火鳳。

    「望仙,走吧。」火鳳也不理會她,只是拍著望仙的肩率先離開青鸞的院子,「不必對她心軟,就讓她留在裡頭冷靜冷靜。」

    「火鳳,你給我回來!」

    望仙這時只能投靠較為理智的火鳳,而後頗為同情地遠遠瞧著遭困在裡頭的青鸞,「火鳳,你能關她多久?」

    「我只需把她關至事成即可。」走王另一院後,火鳳扳了扳頸間。

    「事成?」望仙速速把頭轉向他,「你打算做什麼?」怎麼好不容易才擺平了一個,另一個也打起歪主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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