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寄秋
反之,他會用一輩子時間愛她,將生命中的一切與她分享,不離不棄的守著她,直到時間的大門為他們關上,黃土一坯就是他們的葬身處。
「為什麼不要進去,我一個人在外面很無聊耶!」連只蒼蠅也沒得拍。
「再等一下,我在呼吸。」他必須平復急促的心跳,讓它不再紊亂。
「呼吸?」誰不在呼吸,一停止不就回去見老祖宗了。
綠眸圓睜的童海兒偏著頭,想找出他話中含意。
「海兒,你怕不怕鬼?」他這張臉比鬼還可怕。
「不怕,人比鬼可怕。」人有害人心,鬼反而怕人。
「作過噩夢嗎?」
她想了一下。「太多錢算不算?」
她真的作過被很多人拚命丟錢的怪夢,還給她一根怪模怪樣的權杖,要她負責把這些錢花光,而她一看堆積如山的鈔票就嚇醒了。
「那麼獅子、老虎呢?它們會吃人。」
「我好像有一點印象,三歲時養的一隻寵物貓就是一頭非洲獅……那種『小』貓沒什麼可怕的啦,而且我有動物緣,越是兇猛的野獸越樂於親近我。」
當然,人不在其內,他們似乎很喜歡對著她大吼,臉紅脖子粗地揚言要掐死妞。
「如果是張牙舞爪的怪獸呢?」
她噗哧一笑,「抓來當寵物正好,我一直想養頭噴火龍,或是九頭蟒。」
怪了,他們幹麼隔著一堵門交談,會比較有趣嗎?
「天底下沒有什麼東西會令你畏懼嗎?」
「有,我媽。」但她此時腦中浮現的臉不是童婆子,而是另一張笑得很和善的美麗臉孔……
咦,那女人是誰呀?
不知為什麼,她很怕那張臉,好像笑容的背後是吐信的毒蛇,笑得越美,毒性越強,在別人毫無防備之際露出毒牙,狠狠地咬入肉裡。
「你媽?」風炎魂一怔,搞不懂她小腦袋裡藏了什麼怪東西。
該怕的不怕,會怕的事物卻出入意表,雖然她的話有時候會讓人覺得誇大,但所言之事確實是事實,她膽子的確比一般女孩大,不怕蟑螂不怕蛇,愛玩老鼠毛毛蟲。
本質上她是個怪人,但怪得可愛,惹人疼寵,不管是誰靠近她都會被傳染好心情,然後一起搞怪,把正常人也變成怪人。
「鷹老大,我們要這樣隔空談話多久,我覺得看不到你很寂寞吶!」她已經習慣賴著他,一和他分開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一聽她說看不到他會寂寞,風炎魂孤傲的心房忽地注入一股暖意。「那就進來吧!」
黑,這個掩護色即將被打破。
他的心是忐忑的,也很不安,恍若地鳴聲過後的陸地,等待的是崩裂殘破家園,或僅僅是春風拂過搖晃,兩種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咦,好暗,怎麼不開燈,你沒在裡頭裝什麼機關,想害我出糗吧!」小心為上,步步為營。
眼前一片黑的童海兒摸索著前進,有如瞎子摸象全憑直覺,她走得很慢並不急躁,當成她最愛的尋寶遊戲,未知的寶藏對尋寶者而言會有一份誘惑的神秘感。
她摸呀摸地,摸到一道開關,正想往下一壓時,一隻厚實的大掌覆住手背,她興奮地輕笑出聲,以為這是遊戲的開端。
但是……
「你準備好了嗎?」低啞的嗓音充滿壓抑,如流水滑過石澗,輕而低鳴。
「準備……」她忽地感到一陣心慌,好像有什麼會改變她一生的事即將發生。
她的笑意淡了,蒙上一層暗沉的光,不知為什麼她想抽回被握住的手,卻發現自己竟無法掙脫,強大的手勁幾乎要捏碎她手骨。
她想開口,可是她開不了口,手中冰冷的觸覺來自某種金屬物,指腹細撫其上的紋路,那線條、那形體,如同展翅的……
鷹。
「鷹老大,你……你把面具取下了?」突地,她感到口有點幹,嚥了嚥口水。
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童海兒的心跳得很快,怦!怦!怦地快跳出胸口,她覺得呼吸也跟著急促,有些畏怯地想跟他說:不。
「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臉,現在機會來了。」她沒有退路,因為他不允許。
她驀地顫了一下,周圍似乎溫度驟下了十度。「呃,不急於一時,我明天再……」
咦,這是什麼?
當手指碰觸到凹凸不平的東西,她怔忡地忘了要說什麼,細嫩的表皮摩擦過粗硬坑洞,竟傳來微微刺痛,傷了白細的手。
「這就是你想看的臉,你要尖叫了嗎?」他的手在顫抖,臉繃得比石頭還硬。
「你的臉……」原來他傷得這麼嚴重,他一定很痛吧!
酸澀的心抽痛起來,她輕輕地撫摸著,回想在火場的那一幕,感受他當時所受的痛楚。
「怕了吧,你有三分鐘的時間轉身逃走。」而他將永遠活在黑暗裡。
「很怕,真的很怕。」
童海兒說出「怕」時,她可以感覺到他賁張的臂肌變得僵硬,四周空氣在一瞬間降到冰點。
「我怕這樣的傷若是在我臉上,我肯定會很痛很痛,痛得眼淚都流出來,流成一缸血。」
「不會痛了,痛到極點就麻木。」要不然這些年他撐不過來。
「鷹……」好痛、好痛,為什麼痛得快要喘不過氣,她會不會心痛而亡?
「你該怕的,我……」
一滴溫液忽地往下滾落,熨燙了他的掌心。「你哭了?」
「胡說,我才沒有哭,我童海兒最勇敢了,不是愛哭鬼,」她只是鼻頭很酸,鼻子塞住了而已。
黑暗中,風炎魂笑了,他捧起她的臉低頭一吻,涓涓不停的小淚河浸濕他的雙手,順著捧不住的指縫滴滴沁漏,流進他以為死寂的心。
他怎能不愛她呀!那眼眸,那笑聲,那甜甜的軟音,那散發果香的身體,她用最甜美的微笑走進他心底,擊破了那道高築的冰牆。
愛呀!這個毫無狐媚技巧的小丫頭,光是她的笑、她的開朗和樂觀,足以融化萬年冰石,有誰能下愛上她,她根本是撒旦派來人間魅惑人心的小惡魔,讓人情不自禁的受她引誘。
「你哭了,哭得滿臉都是淚水,很醜。」但在他心中,她美得像夜的精靈。
她生氣地以手背一抹。「胡說,是屋頂漏水,而且這裡很黑,你哪裡看得見我很醜,你是可惡的大騙子,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
「我愛你。」
「嘎?」他說了什麼?
「我說……我想愛你……」
「什麼想愛我……」驀地一噤言,她霍地明白他要做什麼。
她慌慌張張的想轉身拔腿就跑,卻讓他一把攬住。
「海兒,我的海兒,你還想逃到哪去,除了我的懷抱,你哪裡也去不了。」她是他的,無處可逃。
「你……」雙腿騰空的童海兒只能抱住他,和他一起倒向黑暗中的大床。
「為我展開你的美麗吧!盡情綻放燦爛,我的眼睛看得見你為我而散發的嬌媚。」他的蝴蝶兒,快飛到他手心。
布帛撕裂聲清晰可開,黑的色彩中劃過一道流光,一件螢白色的上衣緩緩飄落,在接觸地面的時候明顯可見裂成兩半,還原成布。
夜,是罪惡的源頭,慾望的延伸,它讓人沉淪,也令人瘋狂,在夜幕的包裹下,人人都能為所欲為,把最邪惡的一面展露出來。
放肆的肢體糾纏著,愛慾橫流,沒人知道這一夜會改變未來,激情的呻吟聲迴盪一室,在穿透的吶喊中,純潔的女孩多了一層身份。
女人。
象徵處子的血滑下腿際,暗黑的空間裡璨如星鑽的瞳眸閃著比湖水還深的幽綠,非喜非悲的晶瑩淚珠掛在眼角,悄然地滾落頰邊。
在電光石火的那一剎那,她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包括她是誰,包括那句預言。
龍涵玉,她用十八年的名字,龍家的女兒,也是她的男人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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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喙綠羽,曳長尾翼的鳥兒停在窗欞外的橫桿,啾啾地朝窗內人兒唱歌,歌聲清亮而高亢,旋律動人,悠揚地浸淫曙光中。
風是頑皮地,揚起月季花圖樣窗簾,不知羞的偷看一室春光,呼朋引伴找來落花和曉晨,吻上牛奶白的水嫩肌膚。
梨花初綻般的玉人兒睡得酣甜,美背如春蔥地泛著白玉光澤,迎接陽光的洗禮,讓它多了毫麗的紼櫻顏色。
不知是什麼吵醒了她,長而卷的翦翦羽睫輕掀了幾下,似醒非醒的帶著微笑,以為身在夢中。
「早。」
「喔,早呀!」咦,早?
茫然中,很自然回了一聲早的龍涵玉忽地一訝,神智仍有些渙散,無法集中的看著眼前放大的臉孔,「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開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是他的寢宮,他不在這裡還能去哪裡。
「想起來我為什麼在這裡吧!」一見她懊悔的神情,風炎魂忍不住俯身一吻。
她太可愛了,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吞了她。
「呃,呵呵……早呀!你起得真早,昨晚沒睡好嗎?」他一向比她晚起,常常是她在外頭繞了一圈後他才一臉倦意的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