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溫妮
可奇妙的是,當她醒來時,那可怕的劇痛已經消失,不留一點痕跡,若不是禕昕虎目血紅,活像是守在她身旁徹夜未眠,始終被他緊緊握牢的那隻手也留下鮮明指印,楚孃翠幾乎要以為那是一場夢。
事後,任憑多少御醫前來診察,卻始終找不出奇怪之處。他們一致宣稱,她健康得很,完全不需擔心。
隨著日子過去,楚孃翠也沒再次發病,禕昕終於能夠安下心了。
一年後,十三皇妃有喜的消息傳遍皇城,禕昕更是開心得不得了,三不五時就從皇宮拿回補胎聖品,希望能夠讓楚孃翠安安穩穩地待產。
另一方面,趁著夫婿出門不在家,楚孃翠也開開心心地爬牆去找朋友——
「孃翠,有孕的人就不該隨便亂跑,要是動了胎氣怎麼辦?」
柳煙輕輕蹙眉,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安分的孕婦。
這兒是「醉臥美人膝」,也是花魁柳煙所居住的院落。現在外頭光天白日,倒不用擔心會有尋芳客來擾,但怎麼也不適合有孕的楚孃翠出入吧!
柳煙一度以為,自己與嫁作十三皇妃的楚孃翠恐怕無緣再相見,畢竟嫁人後就不可能那麼自由,但柳煙錯了,楚孃翠非但來去自如,而且比以前更加大膽。
她雖然不再扮演女飛賊,可相對的,十三皇爺卻把她轉達過去的富欺貧事件一一平反。既然得到有力的支持者,柳煙和楚孃翠自然樂得輕鬆。
畢竟她們並不是為了追求刺激的生活,才讓楚孃翠去冒險的。
「小蒼會生氣的。」她輕聲警告。雖然她從沒見過小蒼,但多年來從好友口中聽來的事跡,大概也能猜出這名忠僕會有的反應。「你都有身孕三個多月……」
雖然肚子還不明顯,但小蒼肯定已經緊張到擔心她隨時會突然生產吧。
「你怎麼跟小蒼一樣囉嗦嘛,我們好久沒見了耶。」楚孃翠吐吐舌頭,試圖避開這話題。說來她最近似乎特別容易疲倦,方才飛簷走壁時還差點失手,難道這也是因為有孕的影響嗎?
聽人家說,孕婦容易疲累,所以不可以做太劇烈的活動,這樣看來,她似乎暫時不該再來見柳煙了。
因為不管怎麼看,飛簷走壁都不像是適合孕婦的活動。
「最近身子有些不適,所以在生產之前我決定安分一些,接下來幾個月我大概不會再過來了。」為了孩子好,楚孃翠含淚決定。
柳煙的身份特殊,她們幾乎沒在「醉臥美人膝」以外的地方見過面,如果她不能過來的話,兩人就沒有見面機會了。
「身子不適,怎麼回事?」柳煙一驚,直覺就伸手按著楚孃翠的脈象。
「沒什麼大礙,只是最近特別容易疲累,禕昕也請御醫來看過,他們都說沒有問題,大概是因為懷孕所致。」楚孃翠笑著搖搖手,大家怎麼都這麼大驚小怪?
柳煙壓根兒沒把她的解釋聽進去,而是一臉嚴肅地凝著俏臉,她並不曉得楚孃翠新婚之夜的奇異遭遇,如今更是覺得她的脈象怪異。
「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大礙,可是……」柳煙說得不安,這脈象中似乎有點什麼讓她感到奇怪,偏偏她又查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心頭像有根針懸在那兒,令她不安,卻又無法解除困惑。
「既然沒什麼大礙就好啦,你也別揪著一張俏臉嘛。」楚孃翠笑咪咪地說道。「我今天還是頭一回發現,原來你懂醫術啊。」
「只是略知一二,沒什麼了不起。」柳煙想了下,說道:「你有機會的時候就多去護國寺走走,說不定能有什麼特別的機緣。」
「機緣?」
「不,那沒什麼……總之去求神佛保佑母子均安也好。」柳煙搖搖手,隨口掰個理由。唉,她既不能叫楚孃翠去護國寺找大夫,現在又還不確定她的身體狀況如何,貿然行動恐怕會惹惱她的小師父吶!
柳煙拜師習醫的師父不時會出現在護國寺附近,如果楚孃翠也常去走動,說不定兩人會有機會碰上,師父的醫術比她高明得多,肯定能瞧出楚孃翠的狀況如何。
「求神佛保佑?真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楚孃翠失笑。
她站起身,正準備返家的時候,突然眼前一片空白,然後瞬間轉黑,在墜入黑暗深淵的前一刻,她彷彿聽到了柳煙擔憂的叫喊——
「孃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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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孃翠突如其來的昏厥嚇了柳煙好大一跳,但過不了多久她就又悠悠轉醒。
醒來後的楚孃翠完全不記得昏倒的事,清爽的模樣更是讓柳煙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
楚孃翠現在看起來健康得很,就算要她繞著京城跑個十圈八圈似乎也無妨,與前一刻悶不吭聲就昏倒的嚇人模樣截然不同。
「孃翠,你回去之後立刻去找大夫,你的狀況真的太奇怪了。」柳煙鐵青著一張臉,她沒辦法去找那個可愛的小神醫幫忙,只有祈禱其他大夫能看出端倪。
雖然她曾玩笑似的拜小神醫為師,兩人的交情也很好,但小神醫一向神秘,除了姓名之外,柳煙對她一概不知,加上從來只有小神醫來找她,而沒有她去找小神醫的事,讓柳煙即使想要請她診治楚孃翠,卻也無能為力。
返回十三皇府之後,楚孃翠乖乖依言找來御醫,可一如往常的,御醫完全看不出她身子哪裡有問題,在開了些安胎養神的藥方後就離開了。
楚孃翠表面上沒說什麼,但她確定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些什麼,突如其來的虛弱感越來越明顯,忽然昏厥的狀況也開始增加,為了她一人的事,將整個十三皇府急得團團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這麼明顯的不舒服,你們卻說她一切安好?!」暴怒的禕昕幾要撕碎跪在地上的御醫們。
抖如秋風落葉的醫者們亦是一臉困惑。
他們也不知道十三皇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脈象一向平穩,而胎兒看起來也很健康,按理說,她怎麼可能會昏倒呢?
「不要欺負人家,這麼做實在很不像你的性格。」方才轉醒的楚孃翠阻止道。
一見她醒來,禕昕立刻拋下御醫,趕到愛妻身旁。
「有哪裡不舒服嗎?還是想吃點什麼?」她日漸蒼白的小臉教禕昕心疼,他的妻子明明是這麼活潑好動的人,現在卻三不五時倒在床上……
這麼明顯的不適,為什麼會找不出病因呢?!
「我什麼也不想吃,只想跟你單獨說些話,你先遣退他人吧。」楚孃翠要求。
雖然不懂她想做什麼,但禕昕還是立刻遺退左右,只留下小蒼在門外看守。
「我覺得我的武功正在流失。」
待清場完畢,楚壤翠立刻說道。最近她總覺得體力不濟、氣血疲弱,雖然日常生活並未受到影響,但只要想提起內力就會受阻。
而且,她越是想要提氣,內力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她輕撫自己肚皮,比起自己的武功,她更擔心孩子的安危。
如今她已懷胎八月有餘,每每隔著肚皮觸摸,不時能感受到孩子好動的模樣,她可以不心疼那些莫名流失的武功,卻不能讓孩子有一絲危險。
「難道是有人下毒?!」禕昕大驚。
行走江湖多年,禕昕的確聽過有些奇妙的藥物可以害人喪失功力,但他始終不曾碰過,難免覺得那不過是江湖傳聞,聽不得准的。
可如今楚孃翠奇異的狀況,教禕昕不得不開始考慮中毒的可能性。
只是禕昕左思右想,卻不懂為什麼會有人對妻子施以毒手?
對外人來說,楚孃翠不過是個普通的千金小姐,除了他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她就是女飛賊。楚家一向樂善好施,也鮮少樹敵。
至於他自己嘛……雖然恢復了十三皇爺的身份,可外界依然沒多少人曉得他曾任巡查使一職,說是尋仇未免也……
「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很難解釋。」這麼想來,洞房花燭夜她昏倒時,恐怕就是事情的開端了,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毒性發作會拖到此時?
「我立刻去找全天下的解毒高手,一定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忽地,守在門口的小蒼輕輕敲門幾聲,而後推門而入。
「打擾了,但是事態緊急。」她手上拿著一枝黑簇長箭,另一手還有一張被攤開的信紙模樣紙片。「這封信剛剛被射入大廳,是廳裡的下人急忙送過來的。」
小蒼的臉色慘白,顯然已經看到信中的內容。
禕昕接過信紙,小蒼手中的長箭讓他有些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他展信,龍飛鳳舞的字體訴說著令他大為光火的內容——
巡查使大人十三皇爺拜啟:
當年一戰使鄙人從此絕後,鄙人素來奉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故施以小毒回禮。十三皇妃臨盆之時也將是命殞之時,胎兒或許可以順利出生,但成年之前必定絕命。望此禮能讓大人感受到鄙人的無盡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