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席維亞
見敵人都已解決,韓神醫趕緊喚馬總管拿來繩索,一一將他們捆綁。
「你沒事吧?」韓珞奔來,擔心地審視他。
端木柏人沒回答,手輕撫過她的喉頭,看到上面紅了一片,心疼又惱怒。
「叫你走聽不懂嗎?」他不禁咆哮。
「我怎能丟下你?」韓珞怒道,直至此時害怕才湧上心頭,化為淚水在眼眶打轉。「這麼危險,你一開始居然還堅持不肯離開……」她咬唇,哽咽得說不出話。
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將他的怒意全數瓦解,端木柏人緩了眉目,伸手輕柔地勾下她,吻住她輕顫的唇辦。
韓神醫捆綁的動作頓住,掩嘴偷笑。突然一股力量將他推開,韓神醫一驚,急喊:「小心——」
頃刻間,韓珞無暇細想,直覺將輪椅往旁推出,眼前銀光一閃,她完全來不及躲,時間彷彿靜止了,她甚至聽得見刀刃刺入胸口的聲音,疼痛是那麼鮮明,奪取了她所有的意識。
「不——」端木柏人臉色瞬間慘白,用力朝灰衣人擲出銀鞭,那人登時斃命,轉動輪椅往她前進。「韓珞!」
他的聲音,不該那麼驚惶失措的……韓珞痛得無法呼吸。她想朝他奔去,雙膝卻軟了;她想朝他伸出手,卻抬不起;她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是否悲痛,眼卻模糊了……
端木柏人手往扶把一撐,躍離輪椅,及時接住她軟倒的身軀。她蒼白的容顏,讓他連心都顫了。
他立刻封住她的週身大穴,然而傷口太深,汩汩流出的鮮血,迅速染紅她的白衣。
「韓神醫,快!」端木柏人站起,抱她朝輪椅艱難走去。
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竟愛他那麼深……再多給她點時間,讓她能看著他行走自如,看著他和小草一起習字的畫面…….韓珞虛弱地抬起手,想觸碰他的臉,卻眼前一黑,舉起的手,隨著眼角的淚,一起無力滑落。
攫住她冰冷的手,端木柏人將她擁起,竭力嘶喊:「我不准你走,我們的輸贏還沒定!聽到沒有?!韓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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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了,她的房門緊閉,一盆盆送出的水,皆被染紅,包紮的繃帶棉巾,也滿是暗黑色澤。
那些血,全是從她身上流出的,將她的生命一點一滴帶走,她纖細的身子,怎撐得住?
端木柏人雙手覆額,眼眸痛苦緊閉。
她在罰他嗎?非但不肯給她的心,連她的人都要離他而去?
「少爺,您歇息會兒吧……」馬總管上前勸道。這兩天少爺一直守在門前,寸步不離,他怕韓大夫還沒救回,少爺已經先倒了。
端木柏人充耳不聞,平時的他早就厲聲斥退,如今,他連抬起眼瞪視都不想。
馬總管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他以為少爺會咆哮,會怒責韓神醫救了兩天還無法將韓大夫救離險境,但少爺沒有,只是靜靜地守在門前,像生命裡只有這個任務般地專注守在門前。
此時房門打開,一臉憔悴的韓神醫走出,神色疲憊,完全失了平時談笑風生的神采。
「端木公子。」韓神醫走到他面前。
「情況如何?」抑住內心的激動,端木柏人平靜問道。
「該做的我都做了,一切都看今晚。」韓神醫沉痛道。
端木柏人閉眼,置於輪椅扶手的掌握得死緊。
「再救她,韓神醫。」他低啞開口。
「我盡力了。」韓神醫低歎。人力無法與天抗衡,所謂神醫,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名諱。
「啪」一聲,輪椅扶手應聲而斷。韓神醫嚇了一跳,就怕失控的他會將怒意發洩在他身上。
端木柏人放開手,手中那截斷木掉落,他緊緊握拳,殘留手上的木屑刺入掌心,卻遠及不上他心裡的痛。
夠了,若要教會他凡事無法都如他願,他已經懂了,沒必要將她賠上……
「韓神醫,我求您,竭盡所能救她。」他再次開口,語音滿是哀痛欲絕。
韓神醫怔立當場,望著眼前表情平穩的男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平靜有多難?他相信,他才是那個最想對天咆哮的人!他很清楚,端木柏人有多傲,之前因為腿殘,他罵得多少同僚信心全失,甚至丟了官職。
而今,為了韓珞,他求他?一個連在皇上面前都不卑不亢的偉岸男子,竟求他……短短三字,卻讓他完全感受到他對韓珞的深情。
「好!」韓神醫咬牙,不管了,只要能救韓珞,就算徒勞無功,所有能試的方法他都要試!「你還有力吧?」
「有。」端木柏人應道,從他口中,他聽到了希望。
「跟我來,把你的內力渡給她,我沒喊停不准罷手,聽到沒有?」韓神醫大聲喝道,轉身走回房,和剛出來時的頹喪完全回異。
端木柏人急忙轉動輪椅,隨後進房。
只要能救她,就算用他的命換取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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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的燭火在端木柏人臉上打出陰影,深摯的眸光柔和了魅凜的線條,他坐在榻沿,輕觸她仍然冰冷的指尖,用溫暖的掌指將她緊緊覆住。
經過不眠不休的搶救,總算將她從鬼門關拉回,雖然,她仍昏迷未醒,但不再氣若游絲的呼息,還有不再像是要遠離人世的脈象,讓他一直懸在空中的心,終於踏著了地。
「別走,別這麼認輸,我們還有一生一世要鬥,別這樣放棄。」端木柏人執起她的手,送至唇邊輕吻。
腿上傳來觸感,端木柏人低頭看見小草趴在他大腿,側頭望著韓珞,唇咬得緊緊的。
端木柏人微笑,將她抱上手臂。
這場變故,將他們的距離再次拉近,她小小的懷抱,像在尋求安慰,也像是在慰撫著他,要他別心灰,懷抱希望等她醒來。
「她會醒的。」他輕道,看向那仍閉目沉睡的麗容,眼中盈滿柔情。「有我們兩個等著她,她捨不得走。」
小草環住他的肩膀,小小腦袋輕靠著,望著韓珞的目光不曾稍瞬。
「醒來,」端木柏人握著她的手,將小草的手也覆在上頭。「別讓我教壞小草,她還等著你教她詩詞和藥典,我還沒對你說過心裡的感受,醒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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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日陽從窗欞透進,落在她清靈的面容上,環繞出美好似幻的氛圍。
輕顫的羽睫,破壞了這片寧靜,緩緩地,又顫動著,接著是輕揚,那總是盈滿慧黠聰穎的水眸,如今帶著失神茫然,看著四周。
「別動,你身上有傷。」彷彿察覺她的蠢動,有人搶先一步制止她。
傷?望進他深湛的眸子,韓珞眉心輕蹙,然而裡頭的柔情讓她只想緊緊抓住,不願分心去想其他。她想碰他,手才虛弱地抬起,就被他攫住,按壓臉上。
「你碰到我了。」端木柏人笑道,唇角卻無法抑止地輕顫。那時她手頹然落下的畫面,日夜摧毀他的意志。他以為他會就此失去她……
微生的短髭刺著她的掌心,韓珞輕撫他的輪廓,一切情景回到腦海,忍不住熱淚盈眶。她還活著,還能觸得到他……
「多久了?」她哽咽問道。他變得落拓,這些日子,他有多折磨?
「八日了。」伸手拂去她頰畔的發,端木柏人輕道。
韓珞想撐坐起身,卻是才一動,胸口的痛就讓她幾乎窒息,頭暈目眩的感覺漫天襲來。
「別動。」端木柏人趕緊扶住她,手臂環抱著,讓她輕倚胸膛。「你昏迷那麼久,根本沒有辦法起身。」
捉住他的手臂,韓珞虛弱喘息,氣血不足的身子冷得發顫,一低頭,發現上身赤裸,只纏著布條,她不禁笑了。
「痛……」這一笑,扯動了傷,讓她擰起眉,卻是抑不住笑意。
「笑什麼?」怕她冷,端木柏人拉起錦被將她完全覆住。
「我怎麼老在你面前裸著上身啊……」憶起這像在提醒他,韓珞頓了口,羞赧讓她蒼白的容顏有了些血色。
老?端木柏人從她話中聽出語病。「除了這一次,還有哪次?」
這下子,韓珞的臉更紅了。糟,他來的時候她都在裝睡,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我知道你上次都會來偷看我。」知道瞞不下去了,韓珞乾脆先發制人。「夜闖閨女的廂房,好大的膽子!」
原來,她都知道了。端木柏人微笑,溫柔地將她擁得更緊。「反正我的身體也讓你看光了,扯平。」
扯平?他好意思說!韓珞又氣又好笑,想回頭瞪他,卻發現房中的景致依然熟悉,她臉色倏變。「我們還在別莊?」
「不然你傷這麼重,還想去哪兒?」怕她太激動,端木柏人收緊臂彎,小心沒碰疼她的傷口。
「不行……」她慌亂搖頭,急得快落淚。「你得走,不然會有更多的人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