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季璇
「嗯。」輕應了一聲，他走近將她擁進懷裡，感受她的體溫熨煨著自己，他的笑容擴得更深了。
方妶翊閉著眼，感受著他親暱的擁抱，雙手也回抱住他，輕輕地撫著他的發，雖然只是一個直覺的反射動作，但她的溫柔卻讓他愉悅得像是整顆心都漲滿了。
半晌過後，方妶翊終於輕輕推開他的懷抱，斂起神色，思緒翻騰得彷彿在醞釀什麼，「昊熏，我有話想和你說。」她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淡，彷彿船隻航行在無波的海面上那般，毫無起伏。
慕昊熏收起笑容，輕斂眉豐，對於她異常的態度有些困惑。
「你說。」拉著她的手，他的眼底閃過一抹不安，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總有股不祥的預感。
「我希望你能停止凍結我的戶頭，因為我已經決定下個月起要到法國去學畫。」壓抑住胸口翻騰的萬分不捨，她讓自己表現出最冷靜自持的一面，用著篤定不容拒絕的語氣對他道出。
聞言，慕昊熏攢緊了眉，不懂她為何突然做下這個決定，甚至沒有先和他商量過。「去多久？」隱忍著怒氣，他想尊重她，所以沒有讓脾氣爆發。
「不一定，或許就一直待在那裡不回來了。」話雖說如此，但她這一次去，就篤定了不會再回來，因為她沒辦法看著他和蘇品盈幸福快樂的模樣，她會死的！
隱忍的情緒終究還是在她這句回答之後炸開，慕昊熏的黑眸一凜，進射出狂怒，握著她手的力道加重，擰疼了她，但她的臉色卻絲毫未變。
「你做這樣的決定，到底把我當什麼了？！」極力想抑制對她咆吼的衝動，但人類畢竟戰勝不了情緒，更何況她令他失望至極！
她不是說了要和他一起白頭偕老、永不分離，難道那都只是隨便說說嗎？
「我仔細想過了，比起婚姻生活，我更想要追求我的夢想，況且我們的結合是因為雙方的利益需要，你我並沒有任何感情的存在，根本沒必要束縛彼此。」方妶翊力求平靜地把話說完，儘管沒表露出任何不捨的情緒，也只有自己明白她的心已經在淌血了。
聞言，慕昊熏驀地抽手，用力握住她的雙肩，黑眸幽黯得彷彿透下進一絲光芒，牙關緊咬又放。「什麼叫束縛彼此引我束縛了你？還是你以為你束縛了我！」
他愛她啊！他不在乎束縛，但她這麼說，就像在告訴他，現在束縛對方的人是他！
掐緊她雙肩的指就像要將她粉碎般，真實地反映出他的情緒，該死的，她竟然不愛他！甚至連一點在意也沒有，否則她不會如此毅然決然地自作主張！
他的力道弄痛了她，她再也忍耐不住溢出眼淚，這眼淚非但反映出雙肩的痛，更反映出她內心的疼，扎扎實實的感受。
「你該死的，把話給我說清楚！」為什麼要折磨他！
「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會去法國！」忍住所有的悲慟情緒，是她決定離開的，她沒有資格表露不捨，更沒有資格在他面前難過。
「你的夢想就真的那麼了不起，可以讓你放棄一切，放棄……」放棄了他……
「我的夢想當然值得我放棄一切，你沒有夢想，你當然不會明白！」話急便傷人，而脫口而出的同時，方妶翊也後悔了，但她將所有歉疚的情緒強往肚裡吞，就讓她再表現得更無所謂一點，好讓她能徹底說服他。
他沒有夢想？
多麼傷人的一句話，他怎麼會沒有夢想，他有啊！他的夢想是和她永遠在一起，但這對她來說，除了是束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神情轉變凝沉而哀戚，咬了咬牙，面龐隨即又翳上一層厲邑，既然她都無所謂了，那他還需要在乎嗎？
不，不需要了，強留只會讓自己顯得難堪，鬆開對她的鉗制，他掄緊了雙拳，這口氣，他和她賭上了。「你說得對，反正我對你也沒有感情，更不需要你，你要走就走，不回來也無所謂，反正我不需要你！」
是的，他不需要她，所有人都儘管離開他好了，反正他本來就不應該再擁有愛情！
迎上他冷凜的面色，方妶翊卻看見他眼底如同負傷的野獸那般脆弱且深沉的寂寞，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住下掉，但隨即又不著痕跡地抹去，在他發現以前讓傷心全都蒸發，就當愛情從沒來過。
沉凝過後，收斂情緒，不看她，慕昊熏用著幾近冰凍的語氣淡淡地開口。「我不會離婚。」
一句簡單的話，再度讓方妶翊的眼淚潰堤，儘管她的心好痛，儘管她的淚在流，但她卻嘗到這悲傷情緒裡的一抹甜。
淡淡地，她還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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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昊熏整個人癱趴在吧檯上，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心力交瘁這四個字也不足以用來形容他內心所承受的痛苦，因為他沒有辦法靠著自己的力量熬過，於是他選擇寄托酒精，麻痺了他的知覺，那就不會再痛苦了。
「大哥，不要再喝了。」慕昊靖實在看不下去這自殘的行為，乾脆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酒懷。
「不喝酒要做什麼？清醒太痛苦了……」他口語不清地說著，伸手想搶回酒杯。
「大嫂明天就要走了，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回家去，就算用強硬的手段也好，緊緊地抱住她、挽留她，而不是在這裡喝得不省人事，這對你們兩人都不會有任何幫助。」
「留她做什麼？我不想妨礙她啊！」她說她有夢想，那他除了放手，還能如何？
「大哥，我相信如果你用你的誠意去感動大嫂，她會為了你留下來的。」像他們這樣互相藏住心意，對方又怎麼可能明白？他相信方妶翊不可能毫不戀棧夫妻情分便做下這個決定，他們之間一定還有溝通的空間，但時間只剩下幾個小時了。
「她不會。」他非常肯定方妶翊不會，從她那天堅定的眼神及不容商量的語氣，他已經清楚她的決心。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昊靖，妶翊是我的妻子，我絕對比你瞭解她。」他自以為是地道，他絕不容許自己再去和她深談這個話題，因為她的決定已經徹底擊潰了他男人的自尊，他又將再度成為她的棄夫，在他深愛上她之後。
「好，就算是這樣，大嫂明天就要走了，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回家陪陪她，這很有可能是你們最後一夜當夫妻了。」慕昊熏的心情他從頭到尾都明白，他更盼望這所剩下多的幾個小時裡，會有奇跡出現，拯救他們的婚姻。
「她又不需要我……」即使醉了，他的眼神還是自然流露出濃烈的寂寞與失望，顯出令人心疼的黯然、
「凡事不去試，又怎麼會知道呢？」不再多說，慕昊靖一把將慕昊熏從椅子上扯起，無論如何，他現在就要將大哥送回家，讓大哥親自去面對方妶翊，有沒有扭轉情況的可能，就看大哥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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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妶翊搬回自己房裡，在動身前往法國以前的這段日子，她和慕昊熏甚至連見面的機會也少了，他開始夜不歸營，而她也不敢追問他究竟去了哪裡，但儘管表面上假裝不關心，她心裡還是在意他的。
明天她就要離開了，時間已經愈來愈晚，離明天也愈來愈近了，這一刻，她的心卻絲毫無法平靜下來，度過的每一分鐘都像是她漸漸流逝的生命力，多希望能在最後一天見他一面，將他深深地烙進腦海裡，好供她往後思念追憶，但他卻連這個機會也不給。
在沒有他的空間裡，她輾轉難眠，嘴角不斷嘗到淚濕的鹹味，但哭泣根本發洩不了她內心的痛苦，她多想緊緊地擁抱著他，最後一次……
突然門外傳來開門聲，她的心倏然一揪，立刻抹去眼淚，從床面上眺起，連拖鞋都來不及穿便急奔下樓。
映入眼簾的是慕昊熏醉得不省人事的狼狽模樣，而攙扶著他的慕昊靖則是微微地對她笑了笑。
「大嫂，大哥暍醉了，你能照顧他嗎？」
方妶翊急忙點頭，立刻上前去攙住慕昊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為什麼喝得這麼醉？是因為應酬嗎？」
「大嫂，和大哥好好談一談可以嗎？」慕昊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語重心長地給她一個建議。
方妶翊驀地垂下眼睫，心口澀然，他們之間還能談什麼？「昊靖，不好意思，這麼晚還麻煩你。」
慕昊靖自然清楚她的意思，無奈地扯了扯唇，這裡彷彿沒有他幫得上的忙。
「那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關於你要去法國……我不說再見了，因為我希望還會再見到你。」相信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會希望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