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黑田萌
「是不是你已經有對象了?」貴子緊接著又問。
英希搖搖頭。
「如果你不喜歡梅田家的二公子,我倒是有幾個不錯的人選。」貴子積極地道。
聞言,她急忙婉拒,「不,貴子伯母,真的不要麻煩了,我……我目前真的……」
「抱歉。」這時,房外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上菜了。」
「進來吧。」保二郎說。
門打開,幾名服務人員陸續地端著美食佳餚及頂級醇酒進來,然後置放下四套餐具。
見狀,英希一怔。他們明明只有三個人,為什麼會……
正忖著,門口響起了那熟悉的低沉嗓音——
「抱歉,我來遲了。」因公事耽擱,而未能在約定時間趕赴料亭的意匠,一進門,就連忙向等候他的雙親致歉。
「公司有點事耽誤了,所以……」他忙著脫下西裝外套,一時未察覺到廂房裡不只有他的雙親。
將西裝交由服務人員掛好,他轉過身來,「看來我剛好趕上吃……」在他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美麗臉龐,他陡地一震。
是的,他非常確定那是英希,雖然他已經七年不曾見到她。
如今的她,成熟美麗,早已不是那個青澀生嫩的高中女生了。
他說不出此時的自己是如何的激動震驚,只能盡量表現得得體而自若。
「英希……」他艱難地喊出那個教他魂牽夢縈的名字,「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儘管震驚、儘管措手不及,但英希還是力持鎮定。
看見一直以來拚命逃避著對方的兩人,終於得以碰面,一手策畫這聚會的保二郎滿意地笑了。
此時,意匠跟英希都給了他一記「你騙了我」的懊惱眼神,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快坐下吧,可以吃飯了。」他說。
既然碰面了,意匠也沒理由藉故離開。再說,他不知道盼這天盼了多久……
他在英希身邊的位置坐下,而英希目視著前方,始終不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觸。
整個餐聚,最高興的是保二郎跟貴子,但他們兩人高興的原因並不相同。
貴子欣喜的是多年未團圓的「一家四口」,終於又有了團聚的一天。而保二郎心中暗自竊喜的則是——彼此在意著對方的兩人,總算有了「開始」的機會。
雖然眼前看來,情況似乎還不太妙,但他相信一切都會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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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餐聚,四人兩前兩後地步出料亭。
保二郎跟貴子兩人相當愉快,一路上不斷說說笑笑,但被他們刻意「冷落」在後面的意匠跟英希,卻是有意無意地保持距離,也保持沉默。
來到料亭門口,司機已經將車開到前門等候。
「意匠,」上車前,保二郎說道:「你就送英希回家吧。」
「是的。」他點頭。
「ㄜ,」英希一聽,急忙委婉拒絕,「不用麻煩了,我叫計程車……」
「叫什麼計程車?」貴子輕啐一記,「計程車有意匠安全嗎?」
「但是……」
吃一頓那麼悶的飯,已經夠累了,還要跟他共處在一個小小空間裡?不,她已經受夠了想他、愛他的折磨,再也不要……
「你貴子伯母說得一點都沒錯。」保二郎一邊讓貴子上車,一邊說著:「反正意匠自己開車,就讓他送你回去吧。再說,你們已經七年沒見,明天又不用上班,正好趁此機會敘敘舊。」
「這……」敘敘舊?老天,她跟他敘的舊恐怕只會圍繞在一件事上打轉吧?
「就這樣了。」保二郎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慈祥又帶著一點強硬地拍拍她的肩。
「保二郎伯父……」迎上他的目光,她感覺他似乎在期待著什麼、盼望著什麼。
怪了,堅持讓意匠送她,會有什麼值得期待的結果或發展嗎?
「意匠,」保二郎轉而看著意匠,「把英希平安送到家,知道嗎?」
「你放心吧。」意匠說。
「嗯,那我們先走了。」說著,保二郎坐上車。
意匠為他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
意匠跟英希站在路邊目送著他們離去,當他們的車遠到幾乎看不見,英希毫不預警地轉身就走。
他一怔,毫不猶豫地拉住了她。「英希……」
他的手抓到她的瞬間,她心頭一悸,驚羞地看著他。而他則像是幹了什麼壞事似的,一臉心虛地鬆開了手。
該死,曾經他們是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的啊,怎麼如今卻是這般尷尬?
「我送你。」他說。
她眉心微微一擰,「不必麻煩,我叫車就行了。」
「爸要我親自送你回去。」
「要是他問起,我會說你『確實』把我送回家了。」
「不送你回家,我也得在外面繞個幾圈才能回去。」
「我相信你會有地方去的。」她態度決絕。
「英希,」意匠濃眉一虯,「那麼多年不見,我們不能談談嗎?」
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讓他很受傷,雖然他深知她為何如此待他,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懊惱。
是的,他們已經多年不見,如果以他們曾有的交情及關係來看,實在沒有不聊聊的道理。只是,她該如何面對她仍愛著、念著,卻無法有所期待的他呢?
聽貴子說,他在跟惠理子解除婚約後的這幾年,一直沒有再碰觸感情。為什麼?他對惠理子還是念念不忘嗎?他們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分手?
「英希,」意匠趨前一步,深深凝視著她,「我送你吧。」
迎上他的目光,她發現他眼底有著最卑微的乞求。她心頭一震,因為那不是意氣風發的他該有的態度。
她知道他在美國的金融市場上有著多輝煌的成績,也知道他已接掌大東亞金控,成為年輕的總裁。這樣的他,不該在她面前放低姿態。
突然,她覺得自己似乎太無情了。
那一記懲罰的吻是傷害了她,但真正讓她介意的是那記吻嗎?不,絕不是。真正讓她決心離他遠遠的,是因為她有著「他永遠都不會以一個男人的立場愛她」的認知。
「我的車在那邊。」他看出她的態度軟化,「我送你,好嗎?」
這次,她沒有堅決的拒絕他。遲疑了一下,她不明顯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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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上,英希始終看著窗外,不發一語。
幾度,意匠想開口對她說些什麼,但終究選擇沉默。
半小時後,他們來到了英希的住處樓下。這是一棟單身公寓,附近有個小公園,環境清幽乾淨。
他在公寓樓下停車,而英希不等他為她開門,就已自行開門下車。
「謝謝。」她說。
她說話簡潔得讓他覺得她像是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不願跟他多講。
不知怎地,他感到沮喪、懊惱,甚至有些生氣。
就算他做錯了,就算她不能原諒他,念在「舊情」上,至少她可以多說一句「開車小心」吧?
一股沒來由的惱火由腳底直往頭頂上竄,他驟然開門下車。
「英希。」他喚住正要上樓的她。
她停下腳步,但沒有立刻轉身,她淡淡地問了句:「還有什麼事?」
他大步向前,走到了她身邊,「還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聞言,她心頭一緊。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沒頭沒腦,但是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她沒有說話,只是神情凝肅地看著前方。
「英希。」他伸手抓住她的肩頭,將她轉向了自己。
當他看見了她的臉,他發現她的眼眶有點泛紅。
她看起來有點悲傷、有點憤怒、有點隱忍……像是有什麼情緒在她心裡沸騰著、奔竄著,而她卻努力壓抑著它。
「英希,」他胸口一陣不知名的刺痛,「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她眉心一擰,要強地道:「哪件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跟我談,好嗎?」他眉丘微隆。
「我累了。」她淡漠地道,「再見。」
「英希。」他拉住了她,問道:「我們不能再像從前嗎?」
她沉默了一下,幽幽地望著他。「我們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是嗎?」
「你還是我的……」
「妹妹嗎?」她打斷了他,眼底閃過一抹痛楚。
他心頭一震,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剛才想說什麼?「你還是我的妹妹」這種話嗎?他想騙誰?騙她還是騙自己?
不管他確不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是什麼,他都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將她當妹妹看。
見他沉默不語,她心想他是默認的。
也對,除了妹妹,他還能怎麼看她?她還期待什麼?早已打定主意自這種毫無結果的苦戀、癡戀及迷戀中抽離的她,對他還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嗎?
「我已經不是十歲的吉條英希了,請你看清楚。」她說。
「我看得比誰都清楚。」他直視著她,「我比誰都更早發現你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