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黑田萌
「惠理子,我曾愛著你。」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愛著她。」她直視著他,「當她一天天的長大,她開始攫住了你的心、你的目光,你只是沒發現。」
是這樣嗎?他一直愛著英希,只是不曾察覺?他對她的感覺是愛嗎?
英希到他家時才十歲,十八歲的他,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十歲的孩子?也許那不是愛,只是他很難不意識到她的存在。
她已經在香川家待了好幾年,而這幾年剛好是一個小女孩慢慢變成大女孩的黃金時期。他見證了她的成長,看見了她的成長,也參與了她的成長。
他不敢說他對英希的感覺是男女之愛,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她在他心裡的地位是別人無法取代的。
「惠理子,我並不確定那是愛……」他神情嚴肅而凝沉,「她太小了,來我家時,她不過才十歲。」
「八歲的距離並不遠,尤其是在愛情的路上。」她苦笑著,「再說,她不再是十歲的孩子,她已經一步步地追上你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神情懊惱又歉疚地看著她。
「意匠,」她定定地看著他,語氣堅定地道:「我們分手吧!」
他知道她會這麼說,卻意外她竟是如此的平靜。
「我還年輕,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不愛我的男人身上。」她又一次的深呼吸,然後豁達地撇唇一笑。
「惠理子……」他深感愧疚。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並不可憐,」她唇角一揚,「我們也算是好聚好散,沒什麼不好。」
「我真的很抱歉……」
「唉,」她一歎,「只怪當初我們都太年輕,既迷惘又任性……」
說著,她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現在有個不錯的追求者。」
他微怔,「惠理子,你不會是為了讓我心裡好過才……」
「我可沒那麼善良,我說的是真的。」她勾唇一笑,「之前我一直在猶豫,而現在我終於可以下定決心接受他了。」
「惠理子……」他眼裡還是歉意,「謝謝你。」
她挑挑眉,「謝我什麼?」
「一切的一切。」他真誠地說。
她深深地看著他,語意深長地道:「雖然覺得不甘心,不過……不要再錯過她了。」
他蹙眉一笑,「她已經有了交往對象。」
「噢?」她微怔。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堅持搬出去,應該是為了他。」他說。
「這麼說,你慢了一步?」她笑問,有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他苦笑一記,「你這是幸災樂禍嗎?」
「你誤了我這麼久,讓我幸災樂禍一下不為過吧?」她語帶促狹。
他沒說什麼,只是笑笑。
「意匠,」她伸出手,「讓我們彼此祝福吧!」
他點頭,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祝你幸福。」
「Youtoo。」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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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希搬出去之前,貴子在家煮了一桌子拿手菜,像是給她餞別似的。
吃完飯,英希沒有立刻回房,而是陪他們夫妻倆在客廳裡聊天喝茶。
她就快搬離這個家了,趁著還沒離開,她想多陪陪他們倆。
其實,對於保二郎及貴子,她有太多的不捨及虧欠。她知道他們是多麼捨不得讓她離開,也知道他們對她的愛早已超過他們該給的及她應得的。
當她說要搬出去時,貴子立刻紅了眼眶,甚至打電話給美國的意匠,要他幫忙勸勸她。
但他什麼都沒做。
他是根本不在乎她在不在這個家是嗎?或者她不在這個家,他會覺得自在些?
她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她的人生不能就這麼停止在兩年前的那一個晚上,她必須往前走,而離開香川家是她往前邁進的第一步。
「英希,你找到地方了嗎?」保二郎問。
「嗯,離學校很近,生活機能也相當便利。」她說。
「房租方面……」
「我負擔得起。」她說,「別忘了,我爸媽留了一筆保險金給我。」
「唔……」他沉吟片刻,語意深長地道:「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訴我,別忘了這兒是你永遠的家。」
「沒錯,」一旁,貴子立刻插話,「英希,你一個人住不比在家裡,凡事都要小心,要是住得不習慣,隨時可以回來……」說著說著,感性的她,又紅了眼眶。
「貴子伯母,」見狀,英希貼心的坐到她身邊,輕攬著她的肩,「我只是搬出去,不是跟你們斷絕往來,我一定會常常回看你跟保二郎伯父的。」
聽她這麼說,貴子甚感安慰地一笑,「你說到要做到喔!」
「當然。」她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你……」貴子話沒說完,電話突然響了。
貴子就近接起電話,「喂?是意匠啊……」接到兒子的電話,她顯得非常高興。
一聽到是意匠,英希不自覺地斂起笑容,往旁邊一坐,然後神情沉鬱地一言不發。
她的動作及表情全進了保二郎眼裡,他微擰起眉心,若有所思地。
「什……什麼?」忽然,貴子神情一震,聲音有點顫抖,「你說什麼?」
「怎……怎麼會這樣……什麼沒什麼,這怎麼……ㄟ,慢著,意匠,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意匠?意匠?」她驚慌地叫著,但似乎那一頭的意匠已掛了電話。
貴子木木地擱下話筒,神情茫然。
「發生什麼事?」保二郎憂急卻又力持鎮定地道。
「意匠他……他說他跟惠理子解除婚約了。」
聞言,保二郎一震,但旋即又平靜下來。
同一時間聽到這個消息的英希,一臉震驚不解。
解除婚約?他跟惠理子解除婚約?為什麼?
「他有說原因嗎?」保二郎問。
「他不肯多說。他會不會有事?」貴子十分緊張。
「他會有什麼事?」他輕啐一記,「不要自己嚇自己。」
「可是他們那麼要好,也訂婚那麼久了,怎麼會突然……」貴子略顯激動地說,「我看叫他回來,或是我去一趟好了。」
「你慌什麼?」保二郎微蹙起眉頭,「意匠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而惠理子也不是個愚鈍的孩子,他們作了這樣的決定,一定有其道理,你別瞎攪和了。」
「但是……」
「緣起緣滅,也許是他們緣盡了。」保二郎對此事非常豁達,一點都不覺惋惜或遺憾,「他們當年訂婚時還年輕,或許是經過了這幾年,彼此都覺得不再合適了吧。」
雖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貴子深覺丈夫所言不無道理,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英希怔怔地坐著,沒有太大的反應,但她的眼底、她的表情,都透露出太多的震驚及迷惑。
他愛惠理子,惠理子也愛他,他們為什麼會解除婚約呢?難道真如保二郎所說的「緣盡了」?
她該覺得高興嗎?不,她不該那麼想,那實在太惡劣了。
他跟惠理子散了,不表示她就有機會。再說,自從他給了她懲罰性的一吻後,她早認清了他永遠只當她是小妹妹的事實。
不,不行,她不能被這件事擾亂了,她已經決定走出這持續多年的糾葛、已經決定忘了他,已經……已經死心。
只是,明明這麼想著,卻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他……
解除婚約對他會不會是個重大打擊呢?獨自在美國的他,有沒有可以吐露心事的對象?有沒有人可以安慰他、開導他?
想著,她的眉頭不覺糾結。
「英希?英希……」
聽見保二郎的聲音,她猛然回神。「是……」
保二郎定定的注視著她,眼神既深沉又難解。「別擔心意匠,他不會有事的。」
迎上他溫和卻又敏銳的目光,她心頭一震。
那一瞬,她感覺自己彷彿被他看穿了。
但,怎麼可能?在他們面前,她一直將對意匠的感情隱藏得很好……
不會,絕不會,她不該自己嚇自己。
「我……」她力持鎮定地站起,「我先回房了。」
「唔。」保二郎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心虛地低著頭,轉身快速地離開。
「老公,意匠跟惠理子的事,你真的不管?」貴子還為小倆口解除婚約的事而憂心煩惱。
「嗯……」保二郎沉吟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事。
「老公?」貴子急了,「你到底……」
「貴子……」他忽地打斷了她,意有所指地道:「英希是我們家的人,對吧?」
她怔了一下,「當然,你……你在說什麼?我在跟你談意匠的事呢!」
「如果……」保二郎看著她,一臉「老謀深算」地說,「有一天,英希變成香川英希,你覺得如何呢?」
「ㄟ?」她一頓,然後皺了皺眉頭,「老公,英希是姓吉條的,雖然我們當她是女兒,但名義上,她還是吉條家的女兒。」
「我知道。」他一笑,「我的意思是……她不一定要當我們家的女兒。」
貴子迷糊了,「你在說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