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洛瑤
「那天我還以為,你說過的承諾再也無法為我實現了。」旋過身,左妤媗紅著眼眶,緊緊擁抱住他。
「黑氏魅影向來言出必行,不曾違棄誓言。」輕撫過她微長的髮絲,黑勳神情慎重地開口。
望著他誠摯的眼瞳,她緩緩露出一個含淚的笑容。
雖然明知有這種想法實在很自私,但她還是由衷感謝上蒼讓他逃過一劫,幸好、幸好——
幸好此刻加護病房中躺著的人,不是黑勳!
「就為了一份遺產、一間酒店,最後竟弄成這樣……唉。」一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深深歎息。
「不止為了皇鑫,左常平、左常安在乎的是這些年來他們藉由父親的產業做掩護,私下為毒梟與官員牽線行賄、走私毒品得到的利潤與犒賞。」吸毒成癮的兩兄弟早被毒梟當成傀儡控制,沒有說不的勇氣與能力,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只能說是遲早的事,黑勳一點也不同情。
「可是秦姊不一樣……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是父親的情婦,而且還為父親生了一個女兒,算起來她還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呢!」想起秦乃容在警局內供出的實情,讓左妤媗大為驚訝。
原來秦乃容早在五年前就為左父生了個小女兒,為了幫沒名沒份的女兒爭口氣,她用盡心機在皇鑫大酒店內爭權奪勢,情夫死後她原以為已有足夠的籌碼與正室斡旋,不料半途卻殺出左妤媗這個私生女。
在黑氏魅影的協助下,左妤媗的出現等於徹底壞了她的計劃,忍不下這口氣的秦乃容因此煽動左常平、左常安兄弟出面對付他們,打算來個一石二鳥之計,把礙眼的左家子女全解決掉,這樣一來,所有的遺產就將歸她的女兒所有。
可秦乃容怎麼也沒料到,事跡敗露如此之快,且素有夜店教父之稱的魅影壓根沒把皇鑫大酒店看在眼裡,爭奪經營權只是介入的手段之一,他真正的目的是奉宗長之令前來糾舉毒梟與部分官員行賄走私的罪行。
「勳,你知道嗎?一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錯了。當年母親毅然決然帶著我離開香港,不是因為軟弱逃避,而是為了保護我,讓我能夠平平凡凡的長大,遠離這些醜惡的金錢紛爭。」抬眸望向他,左妤媗的眼中有著異常閃耀的決心,讓黑勳見了心頭一凜。
「結果,我這個笨女兒非但不懂得感謝她,還愚蠢的自己跑回來鏜渾水,完全辜負了媽媽當年的好意,我真是個見錢眼開的傭俗笨蛋,對吧?」自嘲地笑笑,她垂下眸不再看他,這副模樣更加讓他感到不安。
「妤媗,你……」
她想說什麼?她在對他表達什麼?
為什麼此刻緊擁著她,卻忽然覺得她離自己好遠,遠到他就算伸長了手臂,還是觸不到她的人、她的心!
「就算皇鑫被查封了,我還是會依照約定給你錢,這是我們當初說好的。」黑勳提出當初的承諾,並沒有打算毀棄。
唯一改變的,是左妤媗在他心中不再只是一尊沒有生命、隨時可拋棄的傀儡公主,而是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女人。
她,是他的情人!
是他渴望一輩子擁在懷中不再放手的愛人!
「謝謝你還願意履行約定,這筆錢,就請你轉交給我未曾謀面的妹妹。」垂斂著眸,她深吸口氣道。
「什麼?」閻言,黑勳有些怔愕。
「我已經想通了。」
再次抬眸,左妤媗眼底有著初相見時那股倔強的澄澈,她唇畔的笑花溫暖地再次觸動他的心,只見她微啟粉唇緩緩開口,「我已經快滿二十歲了,好手好腳養活自己不成問題;可秦乃容的女兒、我那位可憐的異母妹妹不同,她才不到五歲吧?沒了父親,母親又不知道會被判坐幾年牢,我想她比我更需要這筆錢,這也是她應得的。
「我已經決定好,等回台灣以後會搬出阿姨家自力更生,只要拚一點生活依舊過得去,你用不著這麼擔心的瞪著我瞧啦!」
看他瞪她瞪凸了眼,左妤媗有些緊張地摸摸鼻子乾笑幾聲,原本想打哈哈混過去的,可是他怎麼也不肯輕放過她。
「你要回台灣?!」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暴吼出聲嚇壞了她。
乍聞她要離開,還揮揮衣袖下帶走一片雲彩,就這麼灑脫率性的離去,他胸口隱隱燃動的一團火苗幾乎要將他整顆心吞噬殆盡。
「你是在惱我嗎?」緊咬著牙關,黑勳沉聲問。
她是在氣他一開始利用了她、將她當成傀儡操控玩弄,才會在自己的心為她徹底陷落臣服後,快意地拍拍屁股走人嗎?
「即使我鄭重向你道歉,希望你留下來,你還是要走?」他艱澀地自口中努力吐出這短短幾句話,已耗盡了他許多能量。
生平還不曾跟任何人這般低聲下氣過,就連自己的母親、黑氏宗長都不曾享有如此高檔的待遇,可面對左妤媗他卻傾倒了、敗陣了,即使萬般不自在依舊誠摯地開口,生怕她這一走,也許他將永遠失去她。
失去自己尋找多年,完美契合的另一半!
「對不起,我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面對他的懇求,左妤媗只是淡笑地搖搖頭,態度堅定。
「為什麼?」擰著眉,他不解她為何如此堅持。
明明她對他也有同樣的感情,為何要狠心說再見?
「難道你不再信任我?不相信我說……說ㄞㄞㄞ……ㄞ……」黑勳向來嚴肅沉冷的臉龐隨著說出口的話,莫名染上一抹可疑的暗紅,整個人僵立在她眼前,難得結巴了起來。
「我當然信任你。只是,勳,你究竟想對我說『哎』什麼?」
看著他難得一見的尷尬神情,她的眼角眉梢儘是笑意,卻明知故問地側了側頭佯裝不解。
難得呀難得,她終於有扳回一城的機會了!
「你……你明明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不要裝不懂!」末了,黑勳惱了,微瞇起厲眸不滿地瞪著她瞧。
她擺明了在心底竊笑他,還敢裝無辜?!
「勳,你話不說清楚,我怎麼會懂呢?」搖搖頭,她像是在教導任性小孩般無奈地歎口氣。
「你淨要我說,自己怎麼不先承認?還說要離開我回台灣,這算什麼!」惱羞成怒,他霸道的脾氣再度顯現。
「哼,膽小鬼,我可比你勇敢多了。」
面對他不滿的逼問,左妤媗小聲地咕噥,音量卻故意讓他能聽得一清二楚,然後,她趁著他再次發作抗議前突然踮起腳尖伸出手,溫柔地捧住他的臉,與他鼻尖對鼻尖、眼對眼地緩緩開口,「我愛你!所以才必須離開,等哪天你明白我離開的理由後,自己再做決定要怎麼做吧!」
「什麼?!唔……」
語畢,她主動地、重重地吻上他的唇,截去了黑勳舌尖盤繞的疑問。
有時候,離去不是結束,而是另一段嶄新的開始!
左妤媗希望眼前這個公事精明,偏偏愛情資質駑鈍的男人,總有一天會明白她毅然離去的原因。
然後想通能喚她回頭的理由。
希望這一天不會讓她等得太久呵。
☆☆☆☆☆☆☆☆☆☆☆☆☆☆☆☆☆☆☆☆☆☆
台灣,初春時節乍暖還寒的詭異天候總讓人有些懶散。
和黑勳相遇的那些日子,就像是一場神奇的夢境,夢醒後一切回歸正常,就像是從來未曾離開過一般,左妤媗每天依舊過著她平凡、平淡……呃,還有些貧窮的生活。
「呵啊!春眠不覺曉,我只想睡覺……」
剛從老教授的催眠統計學課程逃出升天,她牽起停在校內的腳踏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淚眼汪汪地抬手看表。
「唔,糟了,打工又快遲到了!」俐落的跨上二手鐵馬,她正準備要疾踩踏板狂飆至披薩店,身後卻驀地傳來一陣嬌滴滴的呼喚。
「表姊!妤媗表姊,你等等人家嘛!」
天啊,又來了!
要說她離開台灣的這些日子有什麼事情改變了,這肯定是最讓她感到錯愕又無福消受的一項。
「芷湘,我趕著去打工,拜託你有什麼事快說吧。」看著拎著早春新款LV包包,一路非常「幼秀」朝自己跑來的表妹,左妤媗強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問道。
「表姊,你不要這麼冷淡嘛!我現在只剩你一個人可以談心了,好可憐的!你今天陪我別去打工了,我會付你薪水不會讓媽媽知道的。你曉得嗎?傳德他又被我發現和我的前手帕交敏芯她……」
完蛋,表妹只要一開始向她哭訴起王傳德,自己的耳根就不得清淨了!
打從她回到台灣那一天,就聽說才剛和富盛建設小開王傳德訂婚的表妹,捉到未婚夫居然背著她和手帕交搞曖昧,而且還不止一人,氣得葉芷湘和那群女生絕交,原本還吵著要分手,但王、葉兩家都算有頭有臉的人家,丟不起這面子才硬是勸阻了表妹,可小倆口三天兩頭吵吵鬧鬧已成家常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