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單飛雪
「沒有。」從槍傷到大悶鍋,這個張摩爾講話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長得那麼像裡面的諧星白雲?」
諧星?把他比做諧星?白御飛怒瞪,發誓一定要把到曦西,就衝著跟這臭小子拚。
她想,最好遠離他,就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跟他見面,電話都不要接。
茶水間,日光燈映白了卓曦西的臉。她站水槽前,右手握花瓶,水籠頭正澎湃嘔吐,吐出水流,嘩嘩淌。她呆怔地看著左手握的手機,忘了右手瓶裡,等喝水的花。
曦西驚愕,她剛收到簡訊,是陳淑美傳來的——
白御飛是嘉嘉的生父,但是我們沒有結婚,他不想負責。也幸好他沒娶我,否則現在就得跟他扛兩千多萬債務。他過去窮怕了,成名後講究排場,揮霍無度,連給女兒的教育全都付不出來。他這個人只有表面好看,你們沒交往最好,不要像我被他糟蹋。他有很多女朋友,不要被他欺騙了。要不是念在他是嘉嘉生父,不想做得太絕,早就出面揭發他。我祝福你,卓小姐。
卓曦西關上水龍頭,止住奔流的水勢,而這幾年付出的感情,全部被浪費。沒想到,她竟被這種人迷惑……
少了嘩嘩的水聲,茶水間安靜下來了,而曦西的眼睛,下雨了。
寒流來,天灰灰,氣溫冷到十三度,連日雨綿綿,雨聲哀怨,自黑夜滴到天明,滴滴答答滴滴答。
會議室掛鐘也滴滴答走,暖氣嗚嗚運作,大家排排坐好,等老闆開會。企劃部、行銷組,全等著跟老闆報告三大促銷案,趕著農曆年跟便利商店合作,大賺玩具錢。等啊等,老闆呢?還不來?
老闆還在辦公室,蹲在牆角,對著落地窗外,襯著灰色雨景,跟曦西講電話。
「真的,最近我真的很愛吃生菜色拉。」他表情嚴肅,口氣認真。「晚上我們去SUBWAY?」。
「好冷哦,懶得出去。」
「我買過去給你?」
「嗯……不用啦,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咧。」
「不麻煩,反正我也要吃。」
「哦?SUBWAY有很多分店,你那邊也有吧,這麼冷,不用特地過來。」
「沒關係,我——」
鈴∼∼
那邊鈴響,一陣慌亂,曦西倉促道:「對不起,我有電話。Bye嘍!」
關上手機,張摩爾托著臉,頹喪地瞧著雨痕。
他出院一個多月了,沒再見過曦西,曦西用各種理由拒絕和他見面。打電話給她,她的口氣總是客氣疏離。嗚∼∼他的女神,要永遠走出他的世界了?就這樣?他的暗戀被終結,他好像看見兩個大字在眼前——
TheEnd!
「這招用爛了吧,哪有人每次都用這招來結束電話?五次了吧?張摩爾不覺得奇怪嗎?每次打給你沒多久就有電話在響。」剛剛殷秀蘭故意狂打另一支電話,讓曦西有借口結束和張摩爾的電話。
曦西歎氣。「沒關係啦,唉,雖然覺得他可憐,我真殘忍,我果然是個壞女人,嗚——」她丟開手機,往沙發倒,拉好毯子,打呵欠。「我睡一下。」
「睡?還睡?會不會睡得太過分?」難怪殷秀蘭抗議,自從曦西知道白御飛真面目,她就不工作,誰拜託策展,全拒絕,連原先訂的工作也取消。然後每天要死不活,一到工作室,就賴在沙發看電視或睡覺,睡到頭昏腦脹還要睡。
秀蘭搖頭嘖嘖道:「你這樣跟廢物有什麼兩樣?」塞一大把花生糖到嘴裡嚼。
曦西瞟她一眼,懶洋洋道:「嘿,你就能靠吃東西發洩,我不能靠睡覺來安慰嗎,有什麼關係?嗚……我這幾年到底在幹麼?愛上那種爛人?」她擋掉白御飛電話,也避不見面,每天都哀歎自己愛錯人。
秀蘭翻白眼。「拜託,這有什麼,比我好吧?我沒戀愛談,連暗戀的都沒有!你還有『發哥』……」嘿嘿嘿,沒忘記曦西總是說白御飛長得像周潤發喔。
「現在看照片,覺得他還挺像諧星白雲。」
「噢……這不是張摩爾說的嗎?呵!」秀蘭怪叫,拿甜甜圈過來坐沙發邊,安慰她。「沒關係,聽說情場不順,工作很順噢,這下你可以化失戀為鬥志,好好在事業上打拚!因為張摩爾,現在外面每個人都說你超厲害的。還不乘勝追擊?」直接將一整個甜甜圈塞進嘴裡。
草莓甜甜圈∼∼曦西看它被好大的嘴摧毀,而自己食慾不振,連甜甜圈都誘惑不了她。
「唉,我現在對策展這件事,很沒勁。」她想到這就有罪惡感。
捧紅張摩爾後,更多人拜託曦西辦展,實力被認同,心裡卻空虛,因為手段不大光明,覺得這成功實在惡爛。騙過別人,騙不過自己良心,沒成就感沒成就感哪!失去目標失去目標啊!沒鬥志,沒有鬥志了啊!嗚,還是睡覺好。
門鈴,在黑黢黢的午夜時,猝然響起,曦西剛躺下準備睡,趕緊抓睡衣披上,穿過客廳,看著對講機。
「曦西,是我。」
是白御飛。曦西愣住,看時鐘,一點?「很晚了,有什麼事?」
「能不能跟你聊一下,有話想說。」
「可是……」
「拜託。」罕見地,以一種哀求的口氣求她。
曦西心軟,開門讓他上來,沖熱茶招待,白御飛看來心事重重。曦西坐在一旁,越看越覺得面前坐著的是諧星白雲,她的發哥呢?迷戀白御飛時,那種好似迷戀發哥的情景怎麼消失了?嗚,沮喪。
白御飛呷一口熱茶,放下杯子,凝視她,深情款款。「你為什麼不理我了?」
因為你是大爛咖!曦西衡量著該怎麼說:「我……我最近累……所以不想見人,請你體諒……」顧及他面子,不想把話講開。
「是因為張摩爾吧?自從他救了你,你對我的態度就變了。曦西,人在危急時,容易產生移情作用。你不能因為他救了你,就覺得自己愛上他了,那不是愛,那是錯覺。」
「不是這樣。」我才沒愛上張摩爾咧,頂多覺得張摩爾越看越順眼,比你更順眼。
「那麼,為什麼,忽然避不見面,這麼冷淡?其實火災時,我也很努力找你啊,我擔心你,你知道嗎?換作我,我也會不顧一切去救你。」
「沒關係啦,唉,你沒義務救我,我們其實不算有在一起對吧?我們是普通朋友,你沒義務救我啊。」之前他怎麼說?吻了她,然後說大家還是當朋友。現在想想都是屁話,說什麼他受過感情傷,害她同情得要死。其實,是他傷害別人,連女兒都不認。
白御飛又來了,歹戲拖棚,故作憂愁狀。「怪我以前受過感情的傷,一直不敢接受你的感情,讓你沒安全感,是因為這樣你才遠離我。」他湊近,握住她的雙手。「現在不一樣,我再沒有疑惑了,卓曦西,我愛你。」
我想吐!曦西抽手道;「別說這個好嗎?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可是「徐志摩」還沒演完「人間四月天」,他再次抓住她手,眼泛淚光。「相信我,噢,相信我,曦西,我瘋狂的愛上你,這陣子看不到你,我快瘋了……」說著堵住她的嘴。
曦西驚呼,推開他,自己卻跌落沙發。他又湊過來,壓住她,又想吻——
「不要,別這樣。」曦西尖叫,他充耳不聞,像個可怕的陌生人,重重壓住他,不斷想吻她。
「唔……」曦西閃躲,昏心。「別這樣,別這樣啊不要不要!」
「我愛你,我愛到瘋狂啊!」白御飛一把扯開她的睡袍。
她慌了,吼他:「你忘了你的女兒嗎!」
白御飛震住了。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曦西喘著,被壓在身下,胸部劇烈起伏,呼吸不順,氣得聲音顫抖。
「誰跟你說我有女兒?是誰胡說八道?」
「火災時,你明明看見我們,她還喊你爸爸,你也聽見了,你要假裝沒這回事嗎?陳淑美是誰?你也要裝不認識?」
他臉色一凜。「我可以解釋……那個女人是瘋子。」
曦西震住,這下流的瘋子,他還想強辯?張摩爾也說過他和墨霓的事,難道大家全都亂講,那麼現在他這行為又算什麼?是正人君子該做的?
曦西凜著面孔,厲聲道:「你起來,你滾出去。」
白御飛沒起來的意思,反而不爽地挑起一眉。「滾出去?卓曦西,你以前不是很喜歡我嗎?」他冷笑著。
「別人亂說幾句,你就不要我了?我請你吃的那些晚餐,可都不便宜,你都不感動嗎?我是鼎鼎有名的大藝術家,你是美舅聰明的策展人,我們是天生一對——」說著,又要吻。
曦西咬他一口,趁他痛得鬆手,爬起來就往外跑衝出去。
白御飛這才驚醒,曦西是真的不要。他追出去,嚷著對不起。
曦西沒回頭,她一路倉皇逃逸,逃出門外,離開大廈,闖入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