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米琪
「就讓你請。」他乾笑,拿了車鑰匙就往門外走。
竹媛君收好文件,很快的起身也跟上去。
一路上,他駕著車沿路找賣烤玉米的小攤子。
「在那裡,路的轉角,我看到了!」她發現了,像孩子般的興奮。
言昨非把車開到攤位旁,兩人一起下車去選玉米,都選了特大號的,老闆秤了重量。「一百二十元。」
竹媛君立刻從公事包裡拿出零錢包,掏了錢給老闆。
言昨非立在她身畔,從他的角度,正好看見她打開那個印有卡通圖案的錢包,裡頭稀稀落落,只有兩、三個銅板和大約三百元紙鈔。
這是障眼法嗎?她連這點小細節都讓人以為她是個小美眉,不拘小節地帶卡通包包,是不想董事長的身份曝光嗎?或者在製造無聊的假象,讓人以為她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女人?
她明明是個家境優渥的千金大小姐,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實在不必這樣騙人。
「好香哦!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我在國外都沒聞過這麼香的烤玉米。」她對身畔的他說,一雙晶亮的明眸看著老闆熟練地上醬料,香味飄散開來,讓人快擋不住誘惑,猛吞口水。
言昨非再度以耐人尋味的目光瞥她,他快被她搞糊塗了,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這位人客倌,你女朋友亂正點的,說話還帶洋腔,好像是國外回來的厚?」烤玉米的老闆長得黝黑高壯,一面烤玉米,一面還艷羨的問言昨非。
竹媛君立刻搖頭澄清,臉色爆紅的仰望言昨非,擔心他被誤會,幸好他沒有任何不快,只一笑置之,沒有回答那老闆。
老闆碰了軟釘子,也沒再問,把烤好的玉米遞上來分別給他們倆。
「哇!好香,好燙哦!」竹媛君在上車前忍不住就先啃了一口。
「別燙著了。」言昨非提醒嘴饞的她。
她俏皮的笑著,覺得自己真的太貪吃了。
兩人鑽進車裡,沒把車開走,沒有交談,就坐在車上認真享受起烤玉米……
「哦!好過癮哦!這家的烤玉米真的很贊。」言昨非啃光了整串玉米,讚不絕口,拿了車上的面紙擦嘴巴。
「嗯嗯……」竹媛君口裡嚼著玉米,頗有同感的猛點頭。
他側過頭,瞥見她吃得一嘴的醬料,順手拿了面紙往她嘴上一拭。「瞧你,吃得一嘴都是。」
竹媛君有點吃驚,心一震,他突來的親密舉動讓她不知要作何反應,只好傻傻的對他一笑,低下頭繼續吃她的玉米。
而言昨非自己也怔住了,他的不智之舉只是出於順便,卻做得那麼自然……他立刻把手上的面紙連同吃剩的玉米全扔到車後座的垃圾袋裡,湮滅證據。
他坐正身子,力圖面不改色,不洩漏心思地把車開出去,心裡卻已是雜亂一片,這麼短促的一個夜,他已經快陷落了……為她。
他不該栽在這個遊戲裡,但她真的太誘人了……
他把車開向她家,那是老董事長的府第,他曾去過一次,就在老董事長再婚的那年……算來應該有五年多了。
竹媛君在接近家門前用最快的速度把玉米啃完,扔進車後的垃圾袋,打開公事包找家裡鑰匙,翻來翻去,沒找到……「不好了……我好像忘了帶鑰匙……」
「再仔細找找。」言昨非把車停在街口的第一幢華宅圍牆外,打開車頂燈,好讓她看清楚點。
她差點把整個公事包翻過來,仍是不見鑰匙蹤影,她放棄了。「我回來台灣半個多月,出門都是司機送我,他有大門的遙控鎖,一向由他開門……我並沒有特別留意自己出門是否有帶鑰匙。」
「家裡沒有人等門嗎?」老董事長的第二任老婆應該也住這裡才對。
竹媛君頓了頓,神情艱澀的搖頭。「傭人早就下班了,應該……沒人會等,但我可以冒險去按電鈴,我後媽也許會來開吧!」
言昨非啼笑皆非,她又說了誇張的話,在自己的家還得「冒險」?
「那再見了。」他希望她快下車,別一直擾亂他向來有條不紊的思緒。
「那……再見了……真謝謝你。」她抱緊公事包,擔心的望向家門,下了車,緩緩的走向大門口……
他該立刻把車開走,不必管她的死活,但他的心因她方才望著家門時的眼神而遲疑了,他沒見過有人回家的表情像要進刑場,他捕捉到她眼中的一絲惶恐。
他把車開往前,停在下一個路口,從對角線可以看得見她的範圍內,熄了燈,開了車窗盯著她瞧……
她走到門口了,遲遲沒有去按電鈴,在冷風中罰站……他快失去耐性的候著,真不知她是在想什麼?入冬後氣溫低,著涼了怎麼辦?
好一會兒,她遲疑的按了,他聽見安靜的屋內響起電鈴聲。
但他「陪」她苦等了十分鐘之久,鐵門才唰地打開,他心想一等她進門,他立刻就走,未料一個女人走了出來,一陣叫罵聲像連珠炮似的傳來……
「你這麼大的人了,出門竟會忘了帶鑰匙,現在幾點了你知道嗎?家裡傭人早下班了,我才要睡,你就按電鈴,你不知道這樣會害我失眠嗎?你以為你當上宏國的董事長就了不起嗎?那並不代表你就可以騎到我頭上來,指使我幫你做事……」
言昨非擰緊了眉頭,幽冷的眼迸出怒光,他認出了那個身上套著睡袍,長相妖嬈,滿頭髮卷的老女人,是老董事長的遺孀林秀美,算來是竹媛君的後媽。
她尖刻的叫罵在夜深人靜中聽來分外清晰,而竹媛君竟然就像個小媳婦似的站在她面前,小小的肩頭瑟縮著,頭低低的,像做錯什麼天大的事似地一句話都不敢說。
「對不起……媽,我以後會注意的。」竹媛君破碎的聲音渺渺傳來……
言昨非大受衝擊,道什麼歉?她並沒有做錯事,只不過要後媽開個門,就換來這樣的謾罵,未免也太刻薄了,難怪她剛才說按門鈴是冒險了,他完全意想不到,門一開她的後媽會像猛虎出柙,見人就咬,簡直是蠻不講理。
而就她的反應看來,她受到這惡劣的待遇,一定不是第一次了!
「還不滾進來!」林秀美伸出食指猛戳竹媛君的額。
言昨非瞧見了,一雙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胸口似火焚,想過去賞那瘋女人幾拳,警告她言語暴力等同於實質的傷害。
最要不得的,他又聽見竹媛君說:「對不起,媽。」
這姓竹的女人腦袋恐怕有問題,她何必一直道歉,她自己難道搞不清楚,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他噴著怒火的鷹目瞪著她纖細的背影走進門內,鐵門唰地一聲,被林秀美用力甩上,轟然作響聲傳繞在街頭,他的血液快氣得凝結,但勁爆的還在後頭……
「我要你公佈不准員工談戀愛的規定,你照做了嗎?」林秀美盛氣凌人的問,嗓門老大。
「已經宣佈了。」竹媛君怯生生的聲音,和她後媽的女高音是兩種對比截然不同的音頻。
「哼!若是沒照我的話做,當心我拋售手中的股票。」林秀美威脅她。
「我知道……」
言昨非已錯愕到無法動彈,他相信自己沒聽錯,下那個禁令並不是竹媛君的意思,她的後媽林秀美才是幕後黑手!
這……才是真正的事實。
他往後靠,仰著頭陷入沉思,打從遇到竹媛君後,她的每一個表情、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像快速倒帶的鏡頭,閃過他的腦海。
原來他看來很反常、不像董事長的她,其實是真正的她,一個被後媽所操控的小女生!
答案鮮明的展現在他眼前,卻不是他事先所能臆想,他不禁感到不忍,失去親生母親,又失去父親,在後母的氣焰控制下,她還剩什麼?
恐怕連自尊都掃地。
他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光是想著進屋後她會被如何對待,他就心痛如絞。
他現在最想做的是破門而入,保護她,義不容辭的載她走……但他憑什麼這麼做?單只是被她打動嗎?……他不能對她恣意妄為,他沒有立場那麼做。
他久久無法平靜,直到他再也聽不見裡頭傳來任何聲響,才關上車窗,離去。
一路上,他的心頭全佔滿了竹媛君等門時的孤單身影,揮之不去……
他發誓,他絕不會坐視不管,他要打破林秀美對公司員工所下的魔咒,解除這道禁令。
唯一的方法是得到竹媛君。
他一定要得到她,他要「破壞」她的柔弱,教她快點長大,當一個獨立自主的女人;這是他迫切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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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翌日晚間,他再次見到她,在漢霖飯店的宴會包廂內,她仍是一身套裝出席,認真的以她自己的方式,當個笑容可掬的董事長,和各部門主管都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