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席月紗
含下入口即化的梅子,她垂頭繼續佈置和夏家聯煙的計劃。
倒是喜兒欲言又止。
唐半夏知道她是想問自己對韓京墨的回復,許久擱下筆。
「最近國都裡還有什麼傳聞嗎?」
「沒有,好像都很平常,現在大家比較關心的是廚王大賽,很多達官貴人都來家裡拜訪,想要老爺子關照。」
第一次由三國共同參與的廚王大賽算是和平休戰以來最大的賽事,很多酒樓都想趁機把版圖擴充到整個天下,所以主辦大賽的唐前丞相就是現在最熱門的人物,任何參賽者都恨不得他能偷偷放水。
唐半夏的嘴角揚了起來。老爺子一定很自豪,唐家近來很少有這麼風光的時刻了。無妨,就當提前的壽禮吧。
「那麼其它傳聞呢,表小姐她們怎麼說?」
「唔……表小姐她們正在藉此籌錢。」
「……我倒忘記了老爺子的那個條件了。」唐家的這群笨蛋還在相信老爺子的鬼話?
「那個,韓公子……」
喜兒還是忍不住了,可是才開口就被主子的神色給截去話尾。
「喜兒,我不知道還能當你的主子多久,可是你要知道,在這樣的大戶人家當丫鬟,一定要安分守己什麼事都不過問才能活得久。」
畢竟當了她幾個月的丫鬟,她不忍心這小丫頭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喜兒連忙跪下。
「大小姐的意思喜兒明白,可是喜兒不明白為什麼大小姐明明喜歡韓公子卻要這麼冷漠呢?」
收下禮物的歡喜是騙不過人的,可是這麼久了她卻始終不肯回信,更不肯跟韓公子相見。
「多事!」
唐半夏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瞬間又嚇得小丫鬟倒退數步。
「我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一個人,更不許告訴韓京墨。」
五年來她已經沾染不少骯髒事,在最後的關頭,她不介意再髒一次,何況只是除去一個小丫鬟。
喜兒戰戰兢兢的看著她,連忙討好的傻笑。
「喜兒明白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看到她面色如土的樣子,唐半夏和緩了下神色。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你要是真的想大家都好的話,就努力把我交代你的事辦好。」說完,她轉身坐下,「過兩天就是廚王大賽了,我沒時間顧及其它人。」
「可是……」
唐半夏抬眼止住喜兒想說的話。
「你出去吧,我現在想安靜了。」
喜兒欲言又止的退了出去,空曠的房內終於只剩下唐半夏的呼吸聲。她慢慢的伏在桌上,努力想著自己即將得到的一切。
明日,夏風籐會被老爺子奪去比賽的資格,然後由唐家收買的廚師去參加並取得勝利,可是老爺子永遠不會知道,在獻給皇帝的盤子裡被下了毒,而所有下毒的證據都會指向主辦的唐家人,畢竟佈置這一切的本來就是唐家人——唐半夏。到那時候面對唐家最大的危機,老爺子就會傾全力拯救他辛苦經營一生的家族,所有的據點和勢力將一一展現她的面前。
唐半夏看著自己的手,冰冷的笑著。她會把唐家每一寸上地、每一條命都好好的佈置出最好的結局,用唐家自己的手把這個古老而腐爛的家族毀滅!
「在此之前,沒人能阻止我,就算老天爺都不能!」
何況只是外人的韓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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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韓京墨收到一封書信。
就這麼散了吧,別來找我。
他把這信看了幾遍,然後搖頭笑了,笑自己如此的天真,居然以為憑他做的這些就能留住她。
肌膚之親、五年的相處,卻依舊敵不過只能是過客的命運。
外人嗎?真是悲哀啊,總是外人啊。
恩情難道真是如此的沉重?救贖小瓦的是夏兒,可是救贖他的卻是小瓦啊!
她為了恩情要追著夏兒離去,為什麼又努力要逼他離開?
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放手一搏,他和死人之間,到底誰更加重要,抑或者說,人間和陰間,哪個才是半夏最想去的地方。
韓京墨仰視天空,想著遙遠的天曦國那片美麗的山河,想著骨肉相殘的宮廷終於有了個傻傻笨笨卻不會傷害別人的皇帝。
人的一生如此的奇妙,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宛如一場輪迴。當年的他也曾是晴空悠然的少年,而今,他依舊悠然,背後卻是數不清的風雨。
曾經的一切都如同路過的風景淡去,半夏始終不能明白一點——人能改變的只有現在和將來,過去的只能過去了。
可是對於如今的她來說,過客的他使命已經完結了。
這對原本就打算置身事外的他來說,真是要命的諷刺,一開始等著看戲的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五年後的自己會這麼渴望在半夏的計劃中成為一個角色。
韓京墨再次看了看手下調查的另一份情報。從這份周密的計劃中可以看出,半夏已經把從他這裡學到的一切應用得自如,就算是根深葉茂的唐家,有了這麼一個內賊,恐怕也沒人能夠阻止唐家步向毀滅。
半夏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標了,可是他卻在一點點失去她。總以為自己情淺,但是半夏卻比他還要薄情,不,與其說她情淺,不如說她對自己殘忍。
韓京墨看著手心,淺淺一笑。
以為自己再也不需要作戰,想不到今天,他還是要為自己而戰了。
他站起來,推開門。
在門打開的剎那,同時跪下幾道身影。
「皇子。」
韓京墨靜靜看著面前的人。
他們是當年隨他一同離開的天曦死士,就連當初他落下山崖的那一刻,他都不曾召喚過。
過往的夢魘被他牢牢的壓抑下來,只等待隨著他的死去成為永遠的過去。可是現在他想拾起過去,為了解救一個沉浸在過去不肯離開的女人。
「你們跟了我十四年,如今任務已滿,再幫我一件事後就回天曦吧!」
幾個人同時出聲,「皇子,天曦需要您!」
韓京墨笑著搖搖頭。
「天曦不需要我,何況我要你們幫我做的事,也是絕對不可以連累到天曦的。
「因為……」他一字一句的說出答案,「我要你們幫我殺落日國的前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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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最高統治者的臥房裡,咳嗽聲彷彿不希望被人察覺一般壓抑著,隨著燭光的搖曳,可以看到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躺在床上。
韓京墨走進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畫面。
如果這個人不是唐老爺子的話,他或許會憐惜他,可是他就是半夏心心唸唸五年,恨到不惜拚盡一切也要去毀滅的人。
韓京墨靜靜的看著,然後抬手屏退了死士們。
「你們的任務到此為止,留下一個人負責帶我離開,其它人走吧。」
死士們面面相覷,忽然一同跪下。
「除非確定皇子安全,手下絕不會離開。」
說完不等他有所回答,逕自退出去關上門守在門外。
走向床沿的韓京墨停頓了下,逕自站在唐老爺子的面前。
「你知道我會來?」
就算再怎麼虛弱,在官場沉浮數十年的他怎麼可能覺察不到殺手的靠近?
唐老爺子咳嗽幾聲,緩緩睜開眼睛。
「是你啊。」
他頓了下,有了一絲瞭然。
「你以為來的是半夏?」
唐老爺子蒼涼的笑了起來。
「我畢竟比你們多吃了幾十年的鹽,誰想要我的命難道我還看不出來?」
韓京墨默然站了會兒,收起手中的毒針在床邊坐下。
「你知道她會做什麼?」
「原本以為她只是為了這個位置要我的命,可是到了這一步,我要是看不出來她想要唐家給她爹娘陪葬,就算白活半輩子了。」
唐老爺子混濁的眼睛看著韓京墨的側臉。
「我有個了不起的孫女,不是嗎?」
韓京墨沒有開口。這場賭博裡到底誰是勝利者,誰才是最高明的一個,他已經分不清楚了。據他所知,半夏還在狂猛的毀滅著唐家,可是這個老人已經等著她來取自己性命了。
「她真像我啊,心機、野心、冷酷……比真正的唐家人還像唐家人。」
看到韓京墨一震,唐老爺子吃力的笑了,「你吃驚了?一開始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是我那個蠢兒子的種,他的女兒跟他一樣天真,怎麼可能會這麼出色。」
只是他渴望半夏是自己的親孫女,就算是把命賭上,如果她能因為他的死而原諒唐家,進而替他守護唐家該有多好。
韓京墨看著面前這個可憐的老人,歎息一聲後,袖中的毒針完全的放下了。
「既然你什麼都懂,為什麼當初……」
一陣急促的咳嗽後,唐老爺子緩緩開口,「或許人快死的時候,才會對自己做過的事醒悟,當初的我始終找不到原諒他們的理由,我一生都是為了保護這個家族……」
可是最寵愛的兒子卻背叛他的信任,當時的他巴不得用他的命來警告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