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香彌
當年在姜家時,她很少見到爹,一直不認為自己是個有爹的孩子,後來她和枟哥哥拜堂之後,藍伯伯要她改口喚他爹,她那時根本叫不出口。
但藍伯伯並沒有因此責怪她,還一直很疼惜她,殷切的對她噓寒問暖,所以半年後她就改口喚他爹,因為她覺得他就像真的爹一樣疼愛著她。
可生孩子,為枟哥哥生孩子?她幽幽的憶起母親悲苦的一生,以及幼年時在姜家的遭遇。
娘臨終前殷切囑咐的嗓音猶迴盪在她耳畔——
忌情,你要切記,娘之所以為你起這個名字,是要你忌愛絕情,終生不要對男人動情,天下的男人都走負心寡義之徒,一旦動了情,你就毀了,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垂首,在心裡對著過世的娘默道;「娘,女兒不孝,違背了您殷殷叮囑,但我在姜家八年,枟哥哥一直待我很好,我想他不會辜負我的。」
「娘子,在想什麼?」有人從後抱住了她。
拾眸看到出現在鏡裡的那張清逸臉孔,她安心的將背枕向他厚實的胸膛。
「在想今日要隨師傅去義診的事。」驚雷山莊每年固定會在春秋兩季放糧振濟窮苦百姓,同時也會派出大夫為他們義診治病。
義診的事每年都是由楊大夫主持,今年楊大夫要她也一塊參加,這表示他認可了她的醫術。
藍靖枟親暱的在她頰畔落下一吻,「不去成不成?我真捨不得讓我娘子這麼辛苦。」近日外頭正沸沸揚揚的謠傳著她的血能解百毒,他委實不想讓她在這時冒險離開。
「這件事我一個多月前就答應師傅了,不好現在說不去,而且義診可以替那些窮苦的村民做些事,我希望能過去。」她仰首看著他,柔細的嗓音中透著堅持。
知道她心意已決,他垮下笑臉哀怨的瞅著她。
「可是你這一忙就要好幾日呢,我又有莊務纏身,無法時時守在你身邊。」
他那幽怨的神色逗笑了她,「我又不是要離開好幾天,晚上總會回來睡覺的。」
他宛若個小孩,把臉埋進她柔軟的胸前蹭著,「情情,你會不會覺得為夫太纏人了?」真擔心他這麼黏她,會惹她覺得厭煩。
也不知是不是當年飲下她的血在作怪,對她的喜愛一年多過一年,八年下來,已積得不知有多深,不是簡單可以用如山高如海深能丈量出來。
輕輕的揉著他一頭青絲,看他像個孩子在跟她撒嬌,忌情淺笑道;「不會,枟哥哥有很多事要忙,也沒有太多空暇可以來看我。」
聞言,他倏然抬眸,「聽情情的意思,莫非覺得我冷落了你?」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瞧見他黑幽幽的眸子,她的臉兒驀然微染紅暈,「枟哥哥並不會太纏人。」
藍靖枟揚眉一喜,「也就是說我還可以更黏一點嘍。」
他欣喜的表情令她噗哧一笑,「隨便枟哥哥。」
「娘子你這是在笑話我嗎?嘻,看我怎麼處罰你。」知曉她敏感怕癢之處,他用牙齒輕嚙著她的粉頸,惹得她咯咯笑出聲,嬌聲討饒。
「呵呵呵……別這樣,枟哥哥。」
適才被屏退的小藍子走進來,見兩人親密嬉鬧的模樣,有些遲疑不敢上前打擾他們,可是外頭又有人在等著,候了片刻,她終於清了清嗓開口。「少莊主,楊大夫派人來請少夫人了。」
忌情喘息的出聲,「枟哥哥,快住手,我得出去了。」
他橫了打斷他閨房之樂的人一眼,這才替她整整衣裳。
「我忙完就過去看你。」
「嗯。」她頷首應聲,準備要出去。
「情情,等一下。」藍靖枟忽道,「小藍子,去找一套合適的男裝來,把少夫人扮成男子的模樣。」這幾日已有些人在覬覦她,所幸山莊的防衛嚴密,才沒有讓任何人得以混進來生事。
而她一向甚少在人前露面,少有人識得她的相貌,所以這會兒只需讓她喬裝改扮,應不會有人認得出她。
「咦?」小藍子愣了下便瞭解他的意思,連忙應道:「是。」接著匆匆離開,不久便帶回一套男裝,將她改扮成一名書生模樣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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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情一行人在驚雷山莊所屬的一家藥鋪舉辦義診,讓人看完病可以順便抓藥帶回家。
有不少的百姓一早就到藥鋪外候著,所以當楊大夫帶著忌情和其它幾位大夫來到藥鋪後,眾人便立刻忙得不可開交。
一個上午,大伙忙得連喝口茶歇息一下都沒辦法,因為患者一個接著一個進入藥鋪裡,除了義診的大夫之外,藥鋪裡上至掌櫃下至夥計,也都忙著不停的抓藥。
忌情在看完第十個患者後,忽聞一陣聲香竄進鼻翼問,她抬起頭,看見一名貌美如花的姑娘,在她面前的位子盈盈坐下。
她望著面前艷美嬌柔的女子,認得這飄來的香氣,以前,她曾經好幾次在枟哥哥衣上聞過。
蘇水仙雖已二十幾歲,但她眼波流轉間,自有一股嫵媚成熟的風韻,她把手擱在把脈的玉枕上,盈盈秋波瞅著她,若是尋常男子,怕要被她的眼神看得酥了骨、迷了魂。
「姑娘,哪兒不舒服?」凝眸細睇著她,忌情用略沉的嗓音問。出門前枟哥哥特別叮囑過她,嗓音要記得放低,不要讓人看出她女扮男裝的破綻。
如鶯啼般婉轉的柔嗓徐徐開口。「大夫,我最近有些口乾舌燥,晚上也很難入睡。」
為了得知有關忌情的消息,她暗中買通了驚雷山莊的人,因此知道山莊的少夫人這次義診也會過來,是以才特地一早換了一套普通的粗布衣裳過來等候。
她來此只是想擾亂她和藍靖枟的感情,只要忌情因此對藍靖枟心存猜忌,她的目的便算達成了。
在忌情跟隨楊大夫他們一道過來時,她一眼就認出這名打扮成少年書生模樣的男子就是她。
因為三年前,她曾經無意中見過藍靖枟陪忌情在元宵夜到城裡賞花燈,她永遠忘不了,那時藍靖枟對她細心呵護的模樣。
忌情用食指中指無名指搭在她腕上寸、關、尺的部位,細察她的脈象,接著察看她的眼睛、舌頭還有氣色,最後詢問了幾句話後道;「不要緊的,你只是憂思過度,我幫你開帖晚上能有助安眠的藥,不過藥只能治標,最重要的是回去後要放寬心懷,不要太憂慮,不舒服的症狀自然會好。」
「大夫,您的醫術真好,一眼就看出我是思慮過度,不怕老實告訴您令我煩心的事。」
蘇水仙幽幽出聲,「在貴莊少莊主成親之前,我便與他相識並且相戀,他常留在我那兒過夜,我原以為能開花結果,孰料最後他竟因恩情的緣故,娶了一個為他解毒的八歲小孩。成親後,他仍時常來看我,我曉得他心中掛念著我,可,只要一想到他已成親,我便心痛不已,我真恨,為何不是我救了他呢。」彷彿說到傷心處,她掩面低泣著。
忌情心頭震了震,臉上卻仍是一派沉靜,看不出情緒起伏,因為不知該怎麼回應她的話,她只是靜默的垂眸。
見她似乎隱隱有所動搖,蘇水仙唇畔疾掠過一絲冷笑,接著起身,歉然的一福,「真對不住,瞧我竟對大夫說了這些話,還望大夫切莫笑話我。」
接下來還有其它的禮物呢,好戲……才要開鑼。姜忌情,你好生享受我為你準備的驚喜吧。
忌情輕搖螓首。「不會,你拿這個藥方到隔壁去領藥。」
看著她離去的倩影,忌情皺起眉眼,思忖著這些年來枟哥哥所做的,只是為了……恩情嗎?
再看了兩名患者之後,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接著便闖進數名凶神惡煞。
「誰是姜忌情?」他們目光一掃,瞟到她,立刻宛如看見獵物的豺狼,眼露凶光撲了過來。
「住手,憑你們哪配碰我妹子!」就在他們接近時,突然橫生出一把刀擋下他們。「來人,把二小姐帶走。」姜培源朝手下吩咐。
「是。」他的手下立刻上前要抓人。
忌情微駭,連忙側身躲開,她驚疑不定的盯著忽然出現的這些人,「你們想做什麼?」
「帶二小姐回去。」
聞言,被擋下的惡煞老大冷嘲熱諷的出聲,「想當初你們姜家把她當成廢物推給了藍靖枟,現不得知她身上的血可以解毒,又無恥的想要回去,嘖嘖,姜培源,你知道無恥兩個字怎麼寫嗎?」
惡煞老二恥笑道:「他要是知道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了。」
「你們給我住嘴,她是我妹子,我帶她回姜家是天經地義的事。」
惡煞老三不以為然,「妹子?哼,嫁出去的妹子還想跟人家討回去,這道理你們聽過沒?」
惡煞老四冷嗤,「沒,姜家擺明了是為了她的血,誰知道她被帶回去後,身上的血會不會被活生生的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