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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雷恩那

    不敢說他是紙糊的老虎啦,但不知為何,大姑娘要是惱起他、傲傲的不理會他,他似乎就只會沉著臉瞪她,自個兒生悶氣,什麼手段也顯擺不出。

    大夥兒知道白霜月受傷不輕,得將養身子,也曉得男人黏在她身邊不走,是為了幫她療傷,至於傷如何療、身子該怎麼養,那就是只有當事人明白嘍!

    這間女子閨房,擺設樸實而無華,床榻、桌椅、櫃子、臉盆架,較不一樣的只有那座小小紅心梨花木梳妝台,瞧起來是年代久遠的古董,但保存得相當好,木質溫潤光澤,鑲在上頭的黃銅鏡磨得發亮。

    鏡中淡映出白霜月的面容,細眉兒鳳眼,她對鏡中的人兒眨眨羽睫。

    梳妝台是娘親陪嫁之物,小時候聽娘提過,娘也是從姥姥那兒得來的。

    娘走得早,留給她的東西並不多,除這座小梳妝台外,還有那套衣物了……心思幽幽,這深秋時候似乎很難不去感傷什麼。她靜靜地從底層櫃子裡取出一隻方形小包,攤開外層的素麵包巾,裡頭,是一件疊得好整齊的大紅嫁衣。

    嫁衣的質料極好,掌心從布面緩緩撫過,溜滑溫潤,如絲如緞。那美好的喜紅襯著她的手,她怔怔瞧著,不知自個兒穿上嫁衣後會是什麼模樣?應該沒有阿娘美吧?她想。她從來就不是美姑娘,西塞高原上的牧民姑娘,隨便一個都較她出眾,不僅如此,她們還懂得唱歌、彈琴,懂得跳舞、有著自然的風情。

    而她有個變?

    你有一雙好驕傲的眼。

    你的眼是五官中最好看、最鮮明的地方……

    姑娘家是該多笑,太驕傲討不到好處,多笑啊,你笑起來真美,你知道嗎?

    神魂一震,她臉如桃花,趕緊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甩開,不願去想,也不能多想,要用力、用力地告訴自己——不定心裡有誰。不的是……

    門外腳步聲傳來,她反應慢了些,門已被推開。

    傅長霄一踏進女子閨房裡,就見那抹纖身急急忙忙地欲要把某物藏進櫃中。

    難得見她如此慌神,他暗暗挑眉,走近,出手如電地攔截了她手中之物,抓近一瞧,他胸口也震了震,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還來。」白霜月既惱又羞,病色已褪的秀容此時便如那件嫁衣般艷紅,玉眸有火。

    「還什麼?」他慢條斯理地問,很壞心地把嫁衣湊近鼻下。許久沒見她緊張成這模樣了……逗弄著她,聽她清脆言語,不知怎地,他心底有種詭異的滿足感。

    「你!」白霜月磨牙,恨不得咬他一大口。「那是我娘留給我的,是我的,你、你你別亂!」

    他揚眉笑了笑,覺得與她「兩軍對峙」,已許久沒佔上風了。

    「我聞過你耳後的髮香,聞過你肩窩暖暖的氣味,甚至也聞過你的小腳,還有什麼不能聞?再有,每日運氣為你療傷驅毒,你的身子早教我看光、摸透,哪裡軟膩、哪裡堅挺,哪裡玲瓏有致、窈窕美好,我皆瞭然於心。你早就是我的了,甘心情願地跟著我,你的東西自然全歸我,別忘了你說過的話,只要我想要,就盡情去取,我現下就要這件嫁衣。」

    「你……你、你……」說不全句子,她胸脯劇烈起伏,原是漲紅的臉兒變得一陣青、一陣紅又一陣白,覺得委屈,天大的委屈,但向來驕傲的脾性不會輕易在人前流露軟弱。

    她身子繃得好緊,左胸好痛,痛得想流淚,但她偏不流。她偏不!

    見她又在強自隱忍,忍得渾身輕顫,傅長霄稍稍的得意之情立即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這姑娘啊……就非得這麼折磨自己,連帶把他也一塊折磨下去才甘心嗎?兩人之間一直杵在極不穩定的氛圍裡,大半年過去了,依舊不見進展,他誘引不出她的真心。

    內心重重歎氣,他面無表情地走近她,把搶到手的嫁衣重新塞回她懷裡。

    「拿去。」撇撇薄唇道。

    白霜月愣了愣,下意識地抱住,妙目仍一瞬也不瞬地瞅著男子的峻顏,感覺他似也動怒了。

    但……他有什麼好怒的?被欺負的是她,他是欺侮人的惡人哪!

    「惡人」接著道:「把你的寶貝嫁衣收好,把衣服脫了,上榻去。」

    白霜月杵著沒動,腦子還沒從前一刻的迷惘中調轉回來,直到傅長霄又搶走她的嫁衣直接拋進櫃子裡,衝著她又一次沉聲命令!

    「把衣服脫掉,上榻去。」

    她一凜,心臟咚咚胡跳,面頰再次轉回赭紅。

    「我毒已經解了,身子也轉好了,我……不需要,你別再把真氣渡給我了,我可以自行運氣……」她在他深沉如碧的注視下止住話,再次確定,他的確心緒欠佳。

    咬咬唇,她最後還是乖乖照做,儘管這件事從她受傷至今,每日都避免下了,她仍是無法坦蕩以對。

    緊緊張張地褪下上衣,她東遮西掩地爬上榻,美好的玉背無絲毫掩飾地對著男人,她盤腿而坐。

    有些事她其實想不太通透,剛開始是因她背上抹藥,不好穿衣,他每日為她運氣療傷,雙掌也毫不避諱地貼在她的裸肌上,後來那些綿針留下的外傷痊癒了,他仍是日日渡真氣給她,助她驅除體內餘毒。他不允她穿衣,說是掌貼著膚,真氣傳渡得更快。

    這說法似真似假,她抗拒過幾回,結果只被「欺負」得更慘。

    男性溫熱的大掌貼上她的背肌了,她咬住險些逸出唇的綿軟歎息,微挺背脊,感覺徐徐熱氣從他掌中傳人,往四肢百骸拓去。

    為什麼要這麼待她?常是不給她好過,故意惹惱她、欺侮她,卻每日又每日將自身的真氣渡給她……說實話,那些毒不僅沒能在她體內種下病根,他還把她的身子養得較以前更強健了。

    他究竟想怎樣嘛?唉∼∼

    忽而,她背後的男人雙掌運氣不止,烘暖她的身子,嗓音低且清楚地響起——

    「我明日會離開西塞。今天是最後一次助你行氣。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你要乖乖留在寨中,哪裡也不許去,每日要自行練氣,不許怠惰。聽見沒有?」

    「你!」一怔,她欲要啟唇。

    「不要出聲。別動!」傅長霄冷峻制止。她功力不及他,一出聲或妄動,凝聚在丹田的氣息要受阻的,那便浪費他的真氣了。

    白霜月果然定住不動,但一顆心已在飛揚躁亂。

    他要離開西塞?

    會離開多久時候?

    又為何離開?

    他、他……他是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嗎?

    老天啊老天!他都還沒真正離去,她竟已憂心忡忡,彷彿他這一走,也將把她的心魂一併擄去。

    然而,她的心啊,就這麼一小塊疼得不知所措的方寸裡,不是沒誰,是她從來就不去承認,那個誰究竟是誰……

    第十章且因情恨更銷魂

    幾是傅長霄前腳才離開「白家寨」,白霜月後腳便跟著啟程。她並非追著他去,而是另有目的地。

    總歸是那句老話,她不是個能乖乖聽話、靜待在原處由人擺佈的姑娘。

    經一夜輾轉反側、反覆思量,她細細推敲著他此行的目的,隱隱約約間,感覺自春日那時便一直懸掛於心的事,似要發生。

    在「白家寨」那場混戰中,她曾以為他欲報父仇,定要取惠炎陽性命,然,事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猶原記得當日在寨中前廳,他以烏鞭困住惠炎陽時,淡淡地、話中有話地說——

    「我沒打算殺他。」

    「我往後欲做之事,還得有他相助才成。」

    後來她因護他而受傷,昏昏沉沉了一個多月,待神魂安定許多,不再時好時壞後,她曾旁敲側擊地問過他後續的種種。關於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何去何從?難道不會再召集更多的人前來「鏟奸除惡」嗎?那群來去忽忽、行事神秘的「黑衣群魔」是否又化整為零了?當然,還有他究竟如何處置惠炎陽?

    男人答得不多,總巧妙且迂迴地捉弄她,似乎她唯一得專注的,僅在於每日的驅毒療傷,餘下的事不需她憂煩。

    直到兩個多月前的初秋時候,她身子早恢復得能策馬在原野上輕馳,那一日,她以為自個兒擺脫掉他的緊盯不放了,獨自騎馬上「延若寺」,卻在寺中大廳被他堵個正著,和他在一塊的還有一人,他們二人的模樣像是剛談完事,那人竟是惠炎陽。

    更教她震驚萬分的是,惠炎陽彷彿不識得她,只靜靜隨任傅長霄身後,待地回過神來,他忽而沒入在一批湧進寺中大廳朝拜的人群裡,眨眼間已不知去向。

    「你、你……你對他做了什麼?」她差不多是用盡渾身氣力,才擠出聲音。

    那可惡的男人啥也不提,只是對她挑眉勾唇,徐徐走來她面前,徐徐道:「你以為瞞住我了,所以好快活地騎著人馬出寨嗎?」雙目細瞇了瞇。

    「還是這麼不聽話,該罰。」他的寬袖伸來,將她的柔荑納入,袖底,人手握小手,握得好緊,像團烈火般燒燙了她,他正在「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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