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金綾(洛煒)
「沒什麼。」皇太后抽回自己的視線,緩緩起身,重新坐回堂內的椅子上,美麗的臉龐看似疲倦,卻有一抹因為隱藏多年的秘密終於被揭露,總算鬆了一口氣的釋懷。
此刻的司徒靳,多像當年的自己啊!為了野心,為了讓自己的慾望獲得滿足,什麼都願意拿去交換的那股決心魄力,和當年的她簡直是一模一樣!
「龍碧皇朝的新帝,繼續朝你想要的目標前進吧!我只希望……」皇太后頓了頓,最後還是說出口了;「希望你將來絕對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嘿。」司徒靳冷笑一聲,明顯對皇太后的話嗤之以鼻,跟著他十分無趣地一甩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望著司徒靳頭也不回的背影,皇太后再次流下無聲的淚水,紅唇輕啟,喃喃低語道;「我的下場還不是以成為你的借鏡嗎?一旦後悔了,就會落到我今天這個地步,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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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靳滿心不悅地走在冷宮外的小徑上。
原以為走一趟冷宮,親口對皇太后揭露真相、狠狠羞辱她一番後,他心情會變得比較快活,但事實上,他還是覺得很不愉快、很不舒服!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皇太后的懊悔和淚水,並沒有讓他得到任何的滿足、抑或是喜悅,倒像是……他親自為她卸下了多年來沉重的負擔似的!
該死!為什麼會這樣?這件事不應該這樣收尾,她應該要痛哭流涕、跪著請求他的原諒,或者應該苦苦哀求,求他饒恕自己一條命才對。
「該死!」司徒靳越想越惱,忍不住伸手在小徑旁一棵樹上重重槌了一拳。
「爺?!」不遠處蓮兒早已看到他的身影,一見到他伸手用力槌樹,她嚇得立刻衝過來,急急忙忙拉住司徒靳的右手,就怕他剛才那一拳傷到了他自己!
右手傳來刺痛的下一刻,自己的手隨即被蓮兒緊緊地握住,司徒靳想都不想,嫌惡地將對方往地下用力一甩,怒喝道;「放肆!」
「爺?」蓮兒被他強大的力道甩到地上,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才抬起頭,就看到司徒靳臉上冰冷威嚴的神情。
「看清楚我是誰!朕的身子是你這種低賤的丫頭可以隨意觸碰的嗎?」司徒靳一肚子氣無處可發,看到蓮兒慌亂不安的神情,心裡更不高興了。
「對不起、對不起,蓮兒不是故意的、蓮兒真的不是故意……」蓮兒嚇傻了,什麼都不敢想,只是拚命磕頭道歉。
就在這個時候,幾名宮裡服侍的太監急急忙忙地往這個方向跑來,一看到司徒靳就鬆了一口氣,興高采烈地嚷道;「殿下!太子殿下,您上哪去了?奴才們找您找了好久啊!」
「有什麼事嗎?」司徒靳皺眉問。
「殿下大婚的禮服剛送進宮,就等著殿下去試穿呢!」太監眉開眼笑地稟告。
「真的?」司徒靳雙眼一亮,俊臉不由得露出了期許的喜悅。
「是,全部都準備好了,就等殿下過去呢!」
「好,帶路。」司徒靳頷首,先前的煩躁因為這個好消息沖淡了不少,嘴角咧出微笑,在太監們的帶領下快步離開了。
一直到所有的腳步聲漸漸遠了,依舊跪坐在小徑上的蓮兒才敢抬起頭。
她忍不住想多看司徒靳一眼,卻發現眼前所有的景物全都變得模模糊糊、什麼東西都看下清楚了……
好蓮兒,你對我的忠心和忠誠,我全部都記在心裡,一天都沒有忘記過。
看清楚我是誰!朕的身子是你這種低賤丫頭可以隨意觸碰的嗎?
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能有兩種完全不同的面貌?溫柔的時候無比纏綿、無情的時候卻比利刀還要傷人?
任憑蓮兒怎麼想,她都想不明白,最後只能以雙手環胸、緊緊抱住了自己,然後將頭埋在膝蓋間,大聲的、無力的哭出自己的委屈和傷心……
第七章
龍碧皇朝新帝的婚典,於三日後申時正式開始,皇宮內外張燈結綵,鐘鼓絃樂之聲伴隨著大紅花轎,自青鸞宮一路浩浩蕩蕩來到了右丞相的府邸。
那一日天才剛亮,柳正龍就來到柳含煙的南院外親自監督,這一門親事對柳氏一族極為重要,容不得絲毫差錯。眾人皆以為老爺是心疼愛女即將出嫁、這才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但誰也不知道他內心深處,始終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憂鬱。
自從和太子司徒靳訂下親事後,柳含煙就將自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終日以淚洗面,任誰勸也勸不聽,就在柳正龍心急如焚,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柳含煙對父親提出了;除非能再見五皇子司徒豐一面、否則她寧死不嫁,這樣的條件交換。
柳正龍迫於無奈,只得動用關係向大裡寺討了一塊令牌,帶著柳含煙秘密地探監,她在地牢待了近半個時辰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柳正龍在乘轎回府的途中試著想問,但柳含煙始終一語不發,絕美的臉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笑意,看似平靜,卻讓柳正龍一顆心忐忑不定,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為了預防萬一,柳正龍在大婚當日親自守在南院的門口,不一會,兩扇木門「呀」一聲打開了,柳正龍看見她房內的丫鬟走出,急切地向前問道;「小姐已經醒了嗎?人怎麼樣?」
「回老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姐早就起來了。」丫鬟欠身稟告。
「真的?那……小姐人看起來怎麼樣?有沒有特別交代什麼?」柳正龍不放心地繼續追問。
丫鬟畢竟是從小跟在柳含煙身邊,自然明白主子的心事,但她只是一個下人,除了陪小姐傷心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丫鬟一頓,目眶微紅,語氣哀怨地開口;「回老爺,小姐的心事您也明白,又怎麼會好呢?」
柳正龍一怔,隨即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步越過她身邊、打算直接進去、親自確定愛女的狀況。
「含煙?」踏進房,柳正龍看到柳含煙坐在梳妝台前,神情寧靜地梳著一頭如黑緞般的長髮。
「爹。」柳含煙抬眼,視線與鏡子投射出的父親目光交會,她輕輕頷首,卻沒有開口的打算。
「含煙……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柳正龍的心裡百感交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紅著眼喃喃說出保證。
「在宮廷裡的生活不比家裡,但如果你受了什麼委屈,也不要怕,還有爹在,爹一定不會讓其它人欺負你的。」
明眸對上父親斑白的鬢角,覺得他在這段日子突然蒼老了許多。這本該是一件喜事,但她同樣無法在父親的臉上看出任何喜悅。
爹這麼做……有爹的苦衷,但你一定要相信爹,爹的任何決定都是為了你,你是爹的心肝寶貝,你要記住,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當她將自己鎖在房間、不吃不喝過了好幾天,最後逼得爹派人將門撬開時,她看見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小心翼翼捧著一碗熱粥,淚眼矇矓、語重心長的這麼說著,而柳含煙也在那一刻終於明白,她和太子的這件婚事,是一個再也無法更動的決定。
柳正龍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門外已經傳來一群喜娘笑吟吟的恭賀聲,一群女子看見柳老爺在場,扭腰笑著道;「唉呀!柳大人您也在這裡?這怎麼行呢?咱們姊妹還要幫新嫁娘梳頭飾、化喜妝、換喜服呢!柳大人您要是在這瞪著眼看,我們怎麼好意思動手呢!這時辰要耽擱了就不好啦!」
「一切就麻煩你們了。」柳正龍露出苦笑,揮揮手就轉身離開了。
柳正龍才一離開,喜娘們就一擁而上、團團圍住了柳含煙,有的拿起木梳開始梳頭,有的拿起胭脂水粉開始調配,有的則是捧著喜服到床上攤開、細心地做最後一次檢視,一邊做事,一邊讚美著柳含煙的美麗。
「呦!柳小姐,你這花容月貌,這水嫩嫩的皮膚,我王嬤嬤這輩子見過的新嫁娘這麼多,就沒見過像你這麼美的!」
「可不是嗎?柳小姐這樣的姿色實在是世間罕見,若不進宮當皇后豈不可惜?再說,除了柳小姐,天底下誰還有資格進宮當皇后娘娘呢?」
「就是就是!柳小姐今日進宮當了皇后,從此就是鳳凰了呢!」
柳含煙一語不發,只是安靜地坐著,任由身旁的喜娘們為她張羅打扮,思緒早已經飄到了昨日,和司徒豐在地牢相會的情景……
「含煙!含煙!真的是你嗎?」
在地牢裡,隔著鐵欄杆,她憔悴又狼狽的情郎以一種難以置信的嗓音低喃著,然後,他低下頭,情不自禁地輕吻她一根根青蔥般的細嫩指尖,跟著,他俯首將額頭抵向她的掌心,最後,他再次抬起頭,霸道卻不失溫柔地吻上了她微微顫抖的兩片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