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小夜
「你不需要感謝,這是你應得的。」隨著她言不由衷的詞意,他心裡也跟著不痛快。隨後,他飛快地轉了個話題。「既然我人已經回來了,倒不一同到外頭吃頓午飯,順道陪你到醫院探望葉姐的病情。」
「如果你是想要製造緋聞,飯我可以陪你吃,至於醫院那邊,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若這個劫數她已注定逃不掉,那麼她至少要把葉惠珊守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讓她不受到媒體的侵擾。
「你又想惹我不高興?」沈彥廷瞇起眼,銳利審視她。
歐楚琳避開他銳利的黑眸,吶吶地道著口是心非的話來。「我只不過是不想浪費你寶貴時間。」
扳過她的臉,他盯著她心虛不巳的瞳眸,像是看出了什麼,卻又絕口不提。
「若我執意要去呢?」
「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做的。」她還是堅決拒絕。
她愈是著急的解釋,他愈是覺得她心裡有鬼。為了不讓她稱心如意,這趟醫院之行他是去定了。
「該聽命行事的人是你不是我,這一點,你應該最清楚不過。」因為不高興,以致於口氣也跟著沖了些。
「隨你!」她淡然地拋下句話,不再與他相爭。
她的話惹來他極端的不高興,天曉得打從一開始處處不順他的意、渾身張著刺到處扎人的人是她,而今她卻做賊的喊抓賊。
並不是他執意要到醫院,而是經過了昨晚的一波三折,恐怕她的腳傷再不去看醫生就要廢了,而他相信,他若沒從頭到尾盯著她把腳傷做一番治療,她是不乖乖地依著他的話先去做的。對她而言,她心裡頭最重視的人始終是成天躺在病床上的葉惠珊而不是她自己。
不讓她再有任何感傷的時間,隨即將她攬身抱起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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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病房房門,裡頭空無一人的景象,讓歐楚琳沒來由的感到恐懼。空蕩蕩的房間像是少了生氣,死寂的令人感到可怕。她無助的穩住顫抖的身子,腦中沒來由的閃過不祥的畫面,那些令她發顫的念頭就像走馬燈般,不停地閃過、走過。
同一時間,沈彥廷察覺到她的異狀,納悶地走近她,並將她緊緊地摟入懷裡。凝視懷中顫抖不已的歐楚琳,突然間他有些懂得她心裡的擔憂。
「別擔心,葉姐不會有事的,她或許是去做個化療或是什麼的,這在醫院是很正常的,別庸人自擾了,好嗎?」他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隻手撫著她柔順長髮,像是呵護小孩般安慰她。
「你不懂,每次我來醫院看不到葉姐,我就好怕好怕,總以為她在不知不覺中離我而去。」歐楚琳一反常態,非但沒厭惡的掙開他,反倒將他摟的死緊,彷彿他是她生命中最有力且堅強的支柱,又或者是暴風雨中的溫暖避風港,唯有依偎在他寬敞而溫暖的懷抱裡,所有的風風雨雨,所有的鬼魅就再也近不了她的身。「尤其近些日子,她的病情突地惡化,甚至連主治醫生也要我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沒事的沒事的,你別胡思亂想。」
然而當安慰的話才剛落下,包包裡的手機突地響起,她伸手接過。
「喂。」
「歐小姐嗎?」
「我是,您是黃醫師嗎?我人在醫院,是不是葉姐出事了?」由聲音確定是黃曜天之後,歐楚琳一顆心再也平靜不起來,整個腦中全佈滿方纔的壞念頭。
「你在醫院?太好了,我還真怕來不及。」他吁口氣後急忙說:「你快趕來加護病房,葉惠珊的病情在昨晚惡化了,你……最好先做心理準備。」
最後一句,黃曜天說的十分哀傷也很無奈,然而卻也束手無策,誰教這就是生命呢?有生必有逝,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話機自她手中掉落,沈彥廷還來不及向她問話,她已淚流滿面,拔腿就跑。
當推開加護病房的門,看著著裡頭佇立的醫護人員,她突然恨起他們來。恨他們見死不救,更恨他們無能為力。
她奔到病床前,凝視著臉色白的駭人的葉惠珊,淚水落的更多了。「為什麼,為什麼?那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淚水佈滿她的臉,啞著聲音問黃曜天。
「昨天開始,她的病情突然惡化,緊急開刀後,卻仍舊回天乏術。」黃曜天試著以較平靜的口吻回答,然而其語調中卻也透露著苦澀。「我很抱歉!」
「抱歉?不要對我說抱歉,我只要葉姐,我只要身體健康的葉姐……」她心碎的握住葉惠珊冰冷的手。「你們永遠也不會瞭解她對我的重要性。」
葉惠珊就要離她而去了,是不是她一走,她又得過著漫無天日,無依無靠的日子?打從葉惠珊在生死邊緣中救起她,這些年來,就算她們之間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卻也因彼此相互關注和照應而產生情感,她們之間的感情遠比親情來的濃烈且深厚。其實她早在她心裡,她是她的親人,她的再生父母。
「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們都盡力了。」除了道歉外,黃曜天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她是那麼地信任他,而他給了她什麼來著?
「我不要你的抱歉,我要葉姐……」
歐楚琳歇斯底里的喊著,同一時間,握在她手裡的手突地輕輕地動了一下,她驚狂的將注意力轉向躺在病床上的葉惠珊,嘴裡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
「葉姐,葉姐。」
葉惠珊緩慢地睜開沉重的眼,迷離的眼透露著死氣沉沉的氣息,任誰看了都不禁感到心酸。她吃力的抬手替歐楚琳拭去臉上的淚。「別哭別哭,你捨得讓我走的不安心嗎?」
歐楚琳很想止住狂奔的淚水,可是她辦不到,一想到葉惠珊將要永遠離她而去,淚水就是怎麼也克制不了。
她看了默默站在一旁的沈彥廷,認出他是那天抱著歐楚琳進病房的男人,突地對他說:「麻煩你替我照顧小琳,她是個好女孩,只是過去她對感情太過執著,以致於不再相信任何人。我走了,可以麻煩你替我照顧她嗎?」
「我答應你!」沈彥廷二話不說,甚至沒有一絲猶豫不決,當場給予承諾。
「這下,我終於可以安心地走了。」葉惠珊將歐楚琳的手緩緩的納住懷裡,握著她的手,眼緩緩的閉上。「我有點累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覺。」閉上眼,沉沉地睡去,微弱的呼吸也隨著她的沉睡愈來愈淡……
這一刻,她再也顧不得形象,也忘了黃曜天曾經為她們所付出的努力,掄起拳頭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揮,決了堤的淚水一波接著一波湧出,怎麼也止不住……
這下沈彥廷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強硬的把她拖離開黃曜天,並緊緊環抱著她,讓她無依無靠的心,暫時棲身在他寬敞的胸膛裡,阻止她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的行為。
她的悲傷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懂得,會有這樣的結果也感到十分遺憾,但悲劇終究已經造成了,徒增傷悲只會加大了心裡的傷口,愈裂愈大,愈裂愈深,直至再也縫合不了。
無法再對黃曜天攻擊的同時,很快地她將怒氣轉向沈彥廷身上。她不斷地朝著他的背猛擊,見他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她開始以牙齒攻擊。咬著他的肩頭,直至滲出絲絲血漬,她終於鬆了口,沉默地睜著空洞無神的瞳眸死盯著他肩上的傷口瞧。這樣不發洩,不說任何一句話的她讓他更覺得害怕,好似她的生命隨著葉惠珊的死一點一滴地消失殆盡,呈現在他眼前的,不過是一具空蕩蕩的軀殼罷了。
沈彥廷拉開她癱在他身上的嬌弱身軀,輕柔的為她拭去那晶瑩透明的淚珠,用著一種啞到幾近心痛的聲音對她說。「不要再哭了,看著我,別忘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這一刻,他再也不顧當初將她箝制在身邊的原因,看到她的世界因葉惠珊的死而崩潰時,他的心也隨之擰了起來,腦海中閃過的全是讓她快樂起來的方法。
歐楚琳無言的看著他,冷靜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對於他的承諾更是聞而不見,她這一生已經歷太多次生離死別,不管是父母親或是葉惠珊,全都是她最親近的人,她的淚和悲傷已經不知該如何傾瀉了……而今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承諾,若他誠心想給她一個承諾,那麼就放她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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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後的歐楚琳顯得益加魂失魄落,葉惠珊的死,實在是給了她太大的打擊。
沈彥廷端了杯溫牛奶來到房裡,看著她望著窗外空洞無神的脆弱模樣,他也沒了一開始想征服她的念頭,如今唯一存於腦中的全是對她的憐惜和讓她再快樂起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