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席月紗
「有!」她反射的跳了起來。
才開口,一個熱呼呼的東西塞進她的嘴巴裡,開始覺得很燙,直覺就想要吐出去,可是很快的,濃郁的菜香刺激到她的味蕾,讓她捨不得吐掉,只好一邊吸氣一邊含淚咀嚼起來。
「燙啊!」可還是想吃啊。
夏風籐自信的睥睨著她。
「味道如何?」
她努力的咀嚼著,「好……好吃得想哭。」好吃到還捨不得嚥下去。
「那麼還狡辯嗎?」
「不狡辯不狡辯,但是師父,你教教我好嗎?怎麼才能做出跟你一樣的好味道呢?」
夏風籐卻臉色一收。要他教?慢慢等吧!等他整夠了或許會教。
「好了,你回去吧。」
留一個外人在廚房裡,畢竟不安全,尤其是現在的情況下。
可才一回頭,卻發覺這個女人居然已經睡著了。
「萵小苣!」
「呼——」毫不客氣的打呼聲告訴他她賴在這裡的決心。
他揚起勺子作勢要敲下去,卻發覺她依舊堅決的不肯「醒來」。
她以為他不敢敲嗎?勺子帶著呼嘯的風聲襲來,萵小苣心中暗暗叫苦,她可不想被敲成白癡。
於是在勺子重擊她可憐腦袋的一剎那,她跳了開來。
「師父,我陪著你不說話還不行嗎?」
夏風籐瞇著眼睛打量她片刻,然後無所謂的回答,「好啊。」
哼,他現在心情不好,既然她自己送上門,就別怪他整人沒商量了。
「先把這壇粗鹽給我磨成粉!」
啊?那壇鹽多到可以把她埋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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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廚房裡的嘈雜慢慢的平靜下來。
鍋子裡的湯發出細碎而寂靜的聲音,火也輕柔的燃燒著,夏風籐手環胸靠在灶台前,有些好奇的看著竹榻上熟睡的臉。
從來沒這麼近的看過女人,脂粉未施的臉上帶著夙夜未睡的疲倦,小巧的下巴放在手臂上,熟睡的鼻息吹拂著披散在她臉上的頭髮一陣又一陣飄起,時而,她伸出手粗魯的撥開臉上的癢意。
這次他可以肯定萵小苣不是在裝睡,事實上她累慘了。廚房裡的工作其實非常繁重,這也是他不跟女人打交道的原因,畢竟能夠應付下來的女廚師太少了,而他對廚房以外的東西一向不是很感興趣。
不過,今天他忽然覺得廚房裡多一個女人很有趣。
她並不美,何況睡著的臉被手臂壓得變形,怎麼看都算不上動人,更別提嘴角還掛著口水的痕跡。睡得這麼沉,可見白日裡她被整得相當淒慘,那麼她為什麼又要熬夜來陪他做菜?夏風籐很想嘲笑她的多事,可是偏偏他覺得有人陪著他受罪的感覺也不錯,尤其是個可以隨便欺負又不會反抗的人。
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她睡得渾然忘我的臉,結果一戳,她立刻吧嗒一聲咂了下嘴巴,把口水吸進去換了姿勢繼續睡。
好有趣!
夏風籐忍不住伸出手指再次戳了下,萵小苣又吧嗒一聲,換了個姿勢。
原來女人是這麼好玩的。夏風籐好奇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有些溫軟的觸感,奇怪的感覺。
心情彷彿好了一點,他一直不喜歡跟唐家的人打交道,畢竟官場黑暗得很,只是這次他好像不得不應戰。
而這個忽然闖入他生活的女人,或許留下來也不錯吧,最起碼跟她相處令他還滿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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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年糕起床,忽然感覺門外有人。他連忙打開房門,看到夏風籐抱著一個人走進了他和萵小苣住的這個小院落,仔細一看,在他懷裡的居然是睡得不亦樂乎的萵小苣,身上還披著一件不屬於她的外衣……年糕的眼睛立刻瞪圓了。
「我的媽呀!」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畫面。公子有多久沒近女色了,好像不多不少就是二十八年啊,雖然很下幸的,他老人家的年紀也是二十八。
聽到他的驚呼,夏風籐先是冷冷看著他,正要開口罵他做什麼出聲,忽然又住嘴看了看懷裡的萵小苣,下一刻惱羞成怒的瞪過去。
「不許看!」
有人不好意思了,年糕摀住嘴小心的退回房間,直到從門縫看到夏風籐把萵小苣送回房間又走出院子。
等他走遠,年糕才搖頭晃腦的躺回床上,一邊小聲的哼著。
「這個春天啊,春天裡的花兒香……」
意外的春天終於來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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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夏風籐依舊忙碌不已,但是他晚上一定會到廚房做菜。
一部分是過手癮,一部分是順便欺負萵小苣。
看她開開心心被他整的模樣,無論白天怎麼心煩,好像都會煙消雲散一樣。
只是白天的工作他還是不會忘記要她去做,畢竟只有這樣,才能看到她亂七八糟的睡態,她越累他就看得越過癮,比做好一道讓他滿意的菜還來得開心。
這樣的事情很容易上癮,就像他每日一定要進廚房一樣,如今每天欺負一下萵小苣已經成為習慣,一日不做就覺渾身不對勁,比如現在——
位於國都的主店連連出事,所以連續幾天他都回夏家住,幾日不見,最想念的,居然是那張被他欺負得很慘的苦臉。
天剛剛濛濛亮,夏風籐匆忙趕回下沙鎮,一進門,還沒解下披風就開始打量迎接的人。
「萵小苣呢?」
年糕眨眨眼睛。
「啊?還在睡吧。公子,你很想她?」
夏風籐停莊腳步,冷冷側過臉看他。
「是不和是給你的任務太少了?」
所以大白天就開始說夢話。
年糕立刻苦著臉。什麼太少,每次公子出去,萵小苣那個姑奶奶也出門,他可是一人做雙份的好不好。不過幸運的是,萵小苣會推給他,他也懂得收買家奴幫他做,反正公子忙得沒時間監工。
「那麼公子都查到些什麼?」
查到什麼?查到很精彩的東西!
夏風籐靠在椅子上冷笑。流香樓是他的心血,這也代表只要有他在,流香樓的主人就只可能姓夏,除非他死了,那麼流香樓很可能因為群龍無首而大權旁落,如果那個野心家又得到他那些價值千金的菜譜,就可以高枕無憂作他的春秋大夢,所以想侵吞夏家有兩條路,一條是完全的控制他,一條就是殺了他再找個人取代他。
唐家就是把這樣的路直接擺在他的面前。
年糕擦了擦冷汗。
「那麼公子準備怎麼做?」以他的瞭解,夏風籐絕對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唐家這一手很可能造成魚死網破的結局。
果然夏風籐把玩著菜刀,眼中閃爍著叛逆。
「要我選?我偏不選,而且我還要看看他們到底是找了誰來取代我?能夠取代我夏風籐的人,我也很想見識一下。」
如果唐家真有自信能夠靠那個人支撐起流香樓,想必對方也是個不亞於他的廚藝高手。
就為了這個,他會很有耐心的等著事態的發展。
只是那個人會是誰?
沉思的眼睛猛地張開,在年糕驚恐的倒退中,他不耐煩的站起來大步向外走去。
「她居然還能繼續睡覺?」
回來的時候就聽說她還沒起床,現在他都等了大半天,居然還在睡覺?
夏風籐不耐煩的踏入萵小苣所住的院子,正要上前大力拍門卻又停了下來。
他是怎麼了?怎麼為了個女人焦急成這樣?即使只是血液中喜歡欺負人的惡劣因子在作祟,可是在此時的情形下,對他或她都太危險了。
唐家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問他什麼時候去娶唐半夏。娶誰他本來是無所謂,只是不喜歡這種被逼迫的方式,可是她呢?以唐家的霸道,是不會允許他在娶唐半夏之前還接近任何女人吧?
正欲敲門的手遲緩下來,回首只見晨陽中露珠閃爍,他走到石桌前坐下沉思。他一生極其熱愛廚藝,也從未懷疑自己的目標,只是當最後停止了最高處的時候,卻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去追求,所以每每遇到挑戰都會讓他熱血沸騰,不顧一切的跳入陷阱。
這次,他的決定將讓他身處在危險的境地,包括他的家人和身邊所有的人,而他現在還對一個女人產生興趣,這樣的他是不是太漫不經心了?
院門外幾個下人探頭探腦。方才管家吩咐他們送來早飯,而如今在萵小苣門前發呆的公子,神色看起來相當危險,該冒這個險去打擾他嗎?
眼角餘光掃到,夏風籐揮手喚他們送來酒菜。
沒有食慾,夏風籐揮開束髮隨手拿起一壺美酒,才飲數口又停了下來。
喝酒適量可以刺激味蕾的敏感,多則會麻痺。所以酒不貪杯,是他自小給自己定下的規則,也從來不逾越。
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成為絕頂出色的廚師,但是到了今天,他還是覺得疲憊了。
放下酒杯,他側臉看著萵小苣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