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黑田萌
京極夏彥指指他,用一種心照不宣的眼神,表情似笑非笑。
雖然跟美紀不是大家以為的那種關係,但搞得這樣曖曖昧昧的,他覺得很有趣。
看見京極夏彥那樣的表情及態度,暮人濃眉一糾,一把無名火在他胸口竄燒。
這是什麼感覺呢?他對京極夏彥的言行都感到不爽是因為她嗎?在看見昨天那一幕後,他已經知道她跟京極夏彥是什麼樣的關係,為什麼還……
再說,他們的事怎麼能影響他?
「待會兒抽個空去看看她吧。」三宅拍拍京極夏彥的肩,「女人生病時是最脆弱的。」
「看來三宅先生非常瞭解女人。」京極夏彥咧嘴一笑。
「有個女人在身邊睡了二十年,還會不瞭解嗎?」他哈哈大笑。
「唉,」京極夏彥突然一歎,「那今天誰泡茶呢?」
聽見他這句話,暮人有點驚訝。
交往中的女性生病,而他居然只煩惱沒人泡茶?美紀對他來說,只有那種功能嗎?
他對美紀是認真的?還是……不管是什麼,似乎都不干他的事。
她跟京極夏彥是來真的,或者彼此都只是將對方當成排遣,都與他無關。
他還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以免像昨天那樣的意外又發生。
忖著,他站起來,「三宅先生,我先走了。」說罷,他朝著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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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美紀動都不想動。看著牆上的鐘,她發現已經晚上八點了。
她沒有生病,但卻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一天一夜難以入睡,讓她的精神及體力都糟透了。
在公司待了那麼久,她請假不超過五次,而且其中從未有過病假。
今天早上她是真的找不到什麼借口,才會以生病為由向公司請假。
她真的沒有辦法去公司,真的沒有辦法面對暮人,一想到他昨天的表情跟眼神,她的心就好痛……
為什麼偏偏是他看見了呢?如果是別人,她頂多是讓人家捉弄一番,但他……他那冷漠的態度及目光,卻教她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她想跟他解釋,但當時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再說,就算她說得出話,他會聽她解釋嗎?他有聽她解釋的必要嗎?他在乎嗎?
老天,她怎麼陷得這麼深?
跟成堆的男人工作了幾年,她從未特意在其中尋找她的有緣人,她相信姻緣天注定,當生命中的另一半出現時,她就會知道。
不必費心去尋覓,不必努力去追求,他就會在他該出現的時間及地點來到她面前。
她的心從不為誰糾結過,直到他出現。他是她在等待的那個人嗎?如果是這樣,如果真是老天注定,那麼一切又怎會如此的痛苦困難?
當他用那冷冷的,足以殺死她的眼神看著她時,她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毀了。但,他對她完全沒有感覺嗎?一點都沒有嗎?
如果她在他心裡連一丁點的存在都沒有,那麼那盒燙傷軟膏代表的到底是什麼?
她燙傷不是他造成的,他不必因為抱歉或贖罪而特地買藥膏給她。當平時跟她有說有笑的人都不在乎她燙傷的時候,為何總是冷淡的他卻反而關心著她?
儘管他當時什麼都沒說,但她卻可以在他的沉默之中感受到溫柔及溫暖。那並不是假的啊!
不,不行,她不能就這麼算了,不管他是不是在乎她,她都要試著跟他解釋。
就算他們之間不可能發展成超越同事之誼的關係,她也不要他對她有所誤解。
忖著,她猛地坐了起來,並衝到梳妝台前。
拿起梳子,她隨便將長髮紮了起來,然後穿上外套,衝出家門。
她得給自己一個機會,她得試著改變這一切,不管結果是什麼,至少她試過,她不會後悔。如果真有天注定這種事,那麼她就跟他賭一把。
要是此時,暮人還在公司,那麼她就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若他不在,那麼……她就將這份感情深深埋藏在心中。
第六章
來到公司門前,美紀的心倏地涼了。
公司的門關著,裡面烏漆抹黑,看來大家都已經下班了,包括他。
這就是老天注定嗎?總是在公司裡留到最晚的他,今天居然下班了……
這是不是表示……她對他的心意就只能永遠放在心裡了?
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瞬間佔據了她的胸口,侵襲了她的全身。悲傷的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而她努力的不讓它流下。
哭也沒有用,這就是老天注定。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但即使她那麼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哭,眼淚還是在她眉心一擰的時候,潸然而落。
站在門口,她搗著臉,低著頭,再也忍不住傷心的淚。
「喂。」
突然,她身後傳來一記低沉的聲音。
她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誰在叫她?是她的幻覺嗎?
「你在做什麼?」那聲音又傳來。
這一次,她確信自己沒聽錯,而且那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是……
她震驚地、難以置信地轉身,站在她面前的,是她期待在此時此地見到的那個男人。
她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因為星期一就要到輕井澤的工地去,所以暮人必須在今天將所有事情結束,並交代給其它人。也因為這樣,他忙到現在才離開工地。
當他回來,並看見一個熟悉又纖細的身影,孤單地站在已經熄燈的公司門口時,一度還懷疑自己看錯。
但待他走近,他發現他並沒有看錯。是她,今天請病假的她。
她低著頭、搗著臉站在那兒,從她顫抖的肩膀看來,她似乎在哭泣。
為什麼呢?應該在家裡休息的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站在公司門外掩面哭泣?
生病的她,不該是孤單一人,她的身邊應該有「某個人」陪伴……
當他叫了她,而她驚訝的轉過身來時,他確定她是真的在哭。
懊惱著她跟京極的關係曖昧又故意隱瞞事實的他,理應對她的淚水沒有感覺,但這一際,他驚覺到她那脆弱的模樣,竟仍教他心疼不捨。
濃眉一叫,他胸口一陣莫名的揪痛。
「大家都下班了,你要找誰?」他以他一貫的冷淡口氣問道,但卻隱藏不住眼底的激動。
她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唇片歙動似乎想說話,但卻又久久發不出聲音來。
他看得出來她是如何的傷心,又如何的瀕臨崩潰。但為什麼呢?誰讓她如此……「京極夏彥嗎?
「聽說你生病了,」他說,「京極沒有去看你?」
是不是京極夏彥沒去關心她,她才會那麼悲傷、那麼難過?她突然跑來這裡,是想見京極夏彥?不,她應該知道京極夏彥是從來不加班的,尤其今天是週末夜。
那麼她為什麼來?如果她早知道京極夏彥不會在這裡,那麼她期待在這裡見到誰?
不知怎地,他的心一緊——
聽見他提及京極,她知道他打從心底認定她跟京極夏彥關係匪淺。
想到這裡,她心痛如絞,眼淚更是無法停止。
見狀,暮人趨前。「喂,別哭了。」
她這悲傷的、惹人憐惜的眼淚是為誰而流?京極夏彥?還是……
不管她是為誰掉的淚,他非常清楚的是……當她哭泣,他有一種想緊緊擁抱她的衝動。
「不……不是那樣的……」她聲線顫抖而哽咽。
他沒聽清楚,也沒聽明白。皺了皺眉,他微彎下腰,想聽清楚她微弱的聲音。
她抬起淚濕的眼簾,委屈地說:「為什麼你那麼冷漠?為什麼?」
他的眉心微微攏起。「我就是這樣……」
她來就為了跟他說這些?冷漠?她希望他像京極夏彥一樣?難道她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溫暖?
他不是京極夏彥,也永遠不會是。如果她是因為京極夏彥沒給她溫暖,而希望從他這兒得到,那她實在太任性也太殘忍。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難過,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他的話聲冷酷,「我並不是京極。」
他知道這些話非常的不留情面,而那都是因為他心裡對京極有強烈的妒意。
該死,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他確信那就是妒嫉。
「我並沒有把你當成京極先生。」她激動地說。
「那麼就別在我面前哭,別一副需要安慰的樣子。」一說出這些話,他便深深的後悔著,但他不想成為替代品。
聞言,她眉心一擰,「很抱歉,我不是來跟你要安慰的,如果我給了你那樣的感覺,我……我……」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是來跟她解釋的,為什麼又會演變成這樣的言辭交鋒?
「你到底想怎樣?」他沉聲問道。
她一怔,「什……」
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女人是如何的擾亂他的心、他的生活,因為知道,他唯一該做的,是斷了他對她的念頭。
「你來這兒想見的是誰?京極?你非常清楚他不可能還在這裡。」他神情冷肅,「我想這個時候,他應該在……」
「你!」突然,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激動的大叫:「我想見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