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大和乖乖女

第12頁 文 / 吉兒

    她好怕被他看出心思。「我可以自己來,你要不要先出去……」

    「你身子不穩,太危險,我來。」他將她帶進沐浴室裡,不顧身上筆挺的衣褲,先用花灑為她沖掉一身寒意,再將她抱進浴缸裡。

    他動作溫柔,雖然眼中偶爾爆出火花,但仍克制住,盡量讓掃過她的目光就像在看展示館的雕塑。

    但那很難,非常難,因為他的乎掌知道她有多柔嫩、多細緻。

    熱水的包圍讓百合舒服地歎了口氣。「你要不要去換衣服?你全身都弄濕了。」她有點不好意思。

    冷御覺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水下毫無遮掩的她。「我一會兒回來。」

    他踏出去之後,百合才搗著臉想起,剛剛她裸著身子呢,卻沒有絲毫的芥蒂,彷彿在他面前裸身是天經地義的事……可之前,她連跟玉子姨一起泡湯都覺得彆扭。

    冷御覺很快地就回來,手裡端著一杯熱開水。

    他本來想先沖個冷水澡,卸去蓄勢待發的慾望。百合折騰了一整天,即使他再想要她,也不該選在今夜把她累壞。

    但想到她那說一句才動一下的個性,他怕耽擱久了,她就真的乖乖在浴缸裡泡到指尖發皺,只好盡快回到她這邊。

    「喝水。」他遞給她,她乖乖地喝掉。「我想談談今天的事。」

    她不安地撥動水面,低下頭。「是。」

    「你不須對我畢恭畢敬。告訴我,你本來打算走到什麼時候?」

    他決定再問一次。剛才急怒攻心,或許誤解了她也說不定。搞不好她本來打算湊滿五十五圈就進屋——雖然他知道

    這種可能性很低。

    她猶豫了下。「直到你回來。」事情本來不就是應該要這樣辦的嗎?

    果然!他閉了閉眼睛。「如果我今晚沒回來,被公事絆住了呢?」

    她偏著頭,開始想。

    她居然在想怎麼辦,而且,他在她眼中看到執拗!冷御覺幾乎跳腳。

    「如果你沒叫我停止的話,我就會一直走下去,直到你回來。」

    他真的跳腳了!「你到底有什麼毛病?你不會自我保護嗎?」她不是沒吃過虧,莫非剛剛凍得還不夠,她的腦袋沒有因為受到教訓而清醒?

    他的話讓她好傷心,卻也激起前所未有的怒意。她是依照他的指示做事的啊,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我才沒有毛病。你的話怎麼可以這麼……這麼傷人?我從以前就是這樣被數大的呀!」她一口氣把委屈全嗆了出來。

    冷御覺一愣,沒再開口。是啊,沒錯,她的確是這樣被教養成人的。

    他不能因為把她帶離吉川家,就要她迅速變了一個人,根除舊習吧?

    他氣自己逼得太過頭,心裡蓄滿了對吉川孝太郎的不滿,為了避免開口傷她,他抿著唇不說話。

    他把她扶出浴缸,用大浴巾將她全身拭乾,為她穿上浴袍,綁好帶子,帶她走出浴室,讓她靠坐在床上。

    百合心頭惴惴。他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是生氣了嗎?氣她頂嘴?

    冷御覺從下人推進來的餐車上取出一些熱湯、食物,大約是一個人又多一些些的份量,放在保溫罩裡,然後再給她一杯水,讓她補足水分。

    「半個小時後再開始用餐,我會派下人過來服侍你。」他往門口走去。

    「把我挑出來的東西都吃完,剩下的讓下人收走就是了。晚安。」

    百合一愣,這才知道,他們吵架了,而他不想理她了。

    她想起,以往坐在屋裡,烘著小炭爐,賞雪很美麗,但實際走到屋外,挨冷受凍,才知道雪不是只有美麗的一面,還有致命的一面。

    以前,除了父親會對她撂狠話之外,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對她吹一下,但現在,溫柔的冷御覺會突然對她暴跳如雷,雖然她並不覺得他會真的傷害她,但她還是感覺受傷害了。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象牙塔以外的世界……並沒有比較美麗。

    隔天,百合頂著熊貓眼出房門。

    昨晚,冷御覺離開後,就沒再來看過她一眼,她才意識到事態嚴重。

    她輾轉反側了一整夜,一開始只覺得錯愕、委屈,後來愈想愈不對。冷御覺該不會就此不理她、不要她了吧?他會趕她走嗎?

    到時該怎麼辦?與其說她害怕回去見父親,不如說她不想被冷御覺放棄,或者說她不想放棄冷御覺也行。總之,她心裡知道,她賴定他了。

    為了確認「現狀」,她用力克服羞怯,準時下樓早餐。

    看到他神清氣爽的模樣,百合想打自己的頭一百下,只因他英姿煥發,而她臉色黯淡。昨夜煩惱一夜的人,顯然不是他。

    「百合,怎麼了?」冷御覺很詫異她會加入早餐的行列。

    「沒、沒有。」她忐忑不安地度過整個早餐時間。

    過後,冷御覺若無其事地帶她到暖房看花。

    站在溫暖的空間,她仍七上八下,不時地偷眼看他。

    「怎麼了?百合,你今天早上一直在偷看我。」「……是嗎?」

    「你的氣色很差。是昨晚沒睡好,還是染了風寒?」

    都不是,她只是……心很亂而已。但她卻脫口而出:「我們昨晚吵架冷御覺想了好一下子,彷彿早忘了這件事。「只是意見不合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

    跟「他」意見不合,對她來說,就夠嚴重了!

    「我不想再惹你生氣了。」百合直接要求。「你可不可以直

    接叫我去做些什麼,或不要做什麼?」明確規範,就像昨夜規定她吃掉的食物份量,他落得輕鬆,她樂於從命。

    否則,她來到冷宅,沒有人安排時程,一整天都沒事情做,心中空空落落的,愈坐愈煩惱、愈坐愈心煩。

    冷御覺微笑拒絕。「不可以。」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我願意聽任你差造啊。」

    他笑吻她光潔的額頭。「這句話如果留到上床再說,我會非常高興。」

    她暗暗記下。

    「但是,平常時候,你必須自己找事情做。」

    「我能找什麼事情做?」她完全被動、完全無助,每天除了見到他、跟他在一起很窩心之外,其他的生活形同空白。

    但並不是她要自己空白,而是她手裡根本沒有調色盤。即便有,她都下曉得該怎麼為自己的生活上色。

    她這輩子受到的支配與命令已經太多了,多到習慣、多到麻木,多到任她抉擇,也不知從何選起。

    「我……找不到。」她羞愧承認。

    「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一定找得到事情做。」他堅持到底。

    其實他不懂,對不對?她切切地凝視著他。

    他不知道,對她來說,籮子裡的生活相對輕鬆,籠子外的世界,自由反而像是嗆進肺腔的水一樣,會令她窒息。

    「我……很在乎你,但我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著手。」

    他耐心引導。「百合,關鍵是『嘗試』不是『一開始就做對』。」

    「我……」

    「我並不是為了要改造你,才把你帶出來的。我要你活出自我。」

    這就是他無法要她往東,往西的原因。他希望她做任何事都發源於「她想」,而不是為了「討好任何人」,包括他。

    沒錯,他有很強的佔有慾,但佔有慾並非支配欲,他不要她言聽計從。

    「什麼是『活出自我』?」她愈聽愈糊塗。

    「就是,你想躺、想睡、想看書、想散步,不管你想做什麼,都隨你,你高興、你想要、你喜歡、你快樂就好。」

    問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想做什麼啊?

    以前,她的生活被規律化丁,給她一段空白時光,她只會發呆。

    他親她一-卜。「我去換個衣服,準備上班,你劍門口送我。」

    這意味著她又要空白一段時間。「好。」她坐在原地,正襟危坐。

    冷御覺進入主屋內,梳洗過後,再踏回暖房,她的姿態還是跟剛剛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一瞬間,他有種強烈的無力感。

    百合就像菟絲花一樣,只能依附著他而喜怒哀樂。

    他在她身邊,她可以有元氣、有活力,可以紅光滿面,可以活得像一個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女人。

    他不在她身邊,她就空空渺渺,宛如未點睛的牆上飛龍。

    他終於明白,最重要的並不是百合為他綻放,而是她必須為自己綰放。

    但,他能怎麼做?

    如果連她自己都無法跨出第一步,他還能怎麼幫她?

    日子就像車輪陷在泥沼裡,空白打轉。

    一開始,冷御覺常常打電話回來,要百合接聽,但只聽出她的空寂。

    後來,他改為側問下人,得到的答覆都是百合在發呆。或者在主臥室,或者在起居室,或者在圖書室,或者在暖房,只要是沒有人的地方,都可以發現她在發呆的身影。

    她沒有言語、沒有表情,所有情緒都鎖住,難以解碼。

    他想起吉川孝太郎。雖然痛恨這個男人,但他必須從他下手的地方,找出如何挽救百合的辦法。

    吉川有效地控制住百合,在她身邊安插四個人手,都在監視百合一舉一動。玉子,是女性長者的角色。武忠看似兄長,其實擔任保鑣。片桐只是粗工,但百合一直被軟禁,要維持一個院落的修繕整潔,與其讓外人進進出出,不如找個人長期地宿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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