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吉兒
啊,有點渴了……看他在喝的樣子,好像很享受似的,果香四溢。
「要喝嗎?」他依然看著螢幕,忽然就問道。
啊啊,偷看被抓到了!百合小臉一紅。她平常真的不是這麼好奇又沒禮貌,就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一舉一措,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
她假裝沒看到玉子姨的白眼,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
「紅酒。」他的聲音低醇得就像是溫存的愛撫。
「百合小姐——」玉子低聲警告。
「我……可以喝嗎?」在學「西餐禮儀」的時候,她曾聽過紅酒、白酒一大堆酒名,但那是什麼樣的滋味,她根本無法想像。
「百合小姐,你——」
「玉子姨,這次……唯一的一次,請順著我的意好嗎?」百合低聲懇求,下一句話壓得更低了。「你也知道,到了英國之後,我就……」
她柳眉低蹙,輕歎了口氣。
到了英國,會怎麼樣?
耳力甚好的冷御覺不動聲色,假裝什麼也沒聽到,就見那個跋扈的老女人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何,他直覺這口氣虛假的成分多過於實際。
「隨你吧,我不會告訴老爺。」
「謝謝你,玉子姨,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百合努力想要壓抑雀躍的的情緒,卻不是很成功。
她眼中有迫切的渴望,讓他不禁邐想,她想嘗的是酒,還是——他?
「冷先生,可以分我一些紅酒嗎?」她盡量不要讓自己太高興。
冷御覺直接把手中半滿的杯子遞過去,她怯怯一笑,接過手。
「等等,我叫人再送一個杯子過來——」玉子慌忙阻止。
但,已經來不及了,沒想太多的百合就著杯緣,輕啜一口,絲毫不覺得兩人共用一個杯子有何不妥。
像小蝶般的黑色睫毛先是謹慎的低垂,然後驚喜地揚起。
「很好喝。」
冷御覺拿起酒瓶,示意她把杯子湊過來。「喜歡就多喝點。」
玉子一眼橫過來,他滿不在乎地聳肩。「看不順眼就出去。」
口渴的百合捧著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感覺暖意從胃部蔓延上來,往四肢百骸奔去。
緊縛的和服腰帶開始讓她覺得悶熱、透不過氣,想掙脫的念頭在腦中逐漸形成。
她努力想保持先前的坐姿,但這會兒要正襟危坐,卻變得有些困難。
好想甩開這一身繁複的衣衫,踢掉木屐,最好連足袋也一併除去,抱著雙膝,偎在寬大的座椅上。
但是,玉子姨的眼神一直在警告她,要她保持形象,就連她心中最黑暗的角落,也在警告她不許輕舉妄動。
她只能勉力坐著,痛苦地享受那種微醺的感覺。
飛機一再攀升,最後終於奔馳在雲端之上。
金陽拂過雲層,反射出純金的波光,那美得不可思議的地方就像天堂??br />
「哎呀,陽光太刺眼了!」玉子忙不迭起身,想拉下拉簾。
「不要!」酒精鬆懈了百合對自己的約束,大聲阻止她。「我想看、我想看!」
她手忙腳亂地把空酒杯推給冷御覺,站起來,就要撲向窗口。
但誰知道,她才剛起身,便眼前一黑,瞬間軟頹下來——
第二章
「小姐,你怎麼了?」玉子轉過身,嚇了一跳。
早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冷御覺已經接住百合的身子。
只見她雙眼輕閉,就像睡著了一般,怎麼也叫不醒。
玉子喳呼了起來:「你在酒裡放了什麼?你放了迷藥,對不對?」
「我真的感覺得到,你硬要我迷姦她的決心有多強烈,幾乎要逼我照著做了。」冷御覺喃喃,在抱起百合的同時,也按下了服務鈴。
兩個空服員快步走了進來,見到這種狀況也嚇了一跳。「吉川小姐!」
「把他銬起來,是他搞的鬼,都是他——」
誰也沒搭理她的雞貓子鬼叫,空服員訓練有素,其中一位將百合的座位打平,另一位則取來枕頭與毛毯。
冷御覺將不省人事的百合放上去,手勁很是輕柔。
「她從上機以來,就維持同一個坐姿,直到剛剛站起來。」
「那又怎樣?」玉子跳腳。「要不是你讓她喝酒,她怎麼會被迷昏?」
「小倉女士,酒精飲料只是吉川小姐昏厥的原因之一。」其中一個具有護理經驗的空姐在檢視過後,抬起頭來報告道:「在飛機上,因為氧氣較稀薄,個人活動量不是,加上飲酒,很容易讓人產生暈眩,甚至暈厥。」
「那現在怎麼辦?」她恨恨地瞪了冷御覺一眼。
「讓吉川小姐休息一下。」空服員露出商量的笑容。「我們一向建議,乘客在長途旅程中,衣著能以寬鬆輕便為主,像吉川小姐,她的衣著太拘束了,很容易喘不過氣來。」
「如果可以幫她寬解一下,她應該會舒服點。」另一位空服員建議。
「我們小姐絕對不會在陌生男人面前輕解羅衫的,除非他滾出去。」玉子嚴厲地說道。
冷御覺擺擺手,一臉渾不在意。「隨便你,反正要是把個病『日本公主,送到吉川老爺面前,被責罰的人也會是你。」
事實上,這正是他的試探。
他心中有個大膽而荒謬的揣測,不試探過,不能確定揣測是否為真。
「冷先生……」空服員試著想勸他,卻見他悠然自得地坐回原位。
「在長途飛行中,什麼狀況都有可能發生,昏迷,心臟病發、血栓。運氣好就沒事,運氣不好會要命,你看著辦吧!」他一派自若地說道。
玉子咬咬牙。在毯子下先為百合解下枕物事,同時也鬆開了腰帶、伊達締與腰繩的束縛,然後親自坐鎮,看住百合。
見事情解決了,空服員告了聲退,便離開了。
冷御覺微微彎起唇角,笑了。他笑得很冷,就賭她一定會退讓。
他的直覺一向很靈,吉川百合名義上雖然是「小姐」,但他察言觀色,這個「小姐」說話絕不如「伴護」宋得夠份量。
但,與其說老母雞是「伴護」,倒不如說她是個豐頭兼保全還貼切些。
她、還有外面那三個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要押送吉川百合到某個定點,跟人接頭。
身為古董拍賣與藝廊經紀公司的掌舵手,長年經手高單價藝術品、畫作等的交易,在世界飛來飛去,親自監督價值無限,的藝術品裝箱、運送、保全等作業,讓他能清楚嗅出「同行」的氣息。
這四個人是「同行」,但卻是最下流的那一種。而且,百合是個「人」,不是「貨品」?
這時,小倉玉子忽然站到他面前。
「趁著小姐在休息,我就跟你說清楚:吉川百合不是你能碰的人。」
「哦?」他饒富興味地揚了揚眉。「你說話很有自信,份量十足。是誰在後頭給你撐腰?」
小倉玉子沒有回答。
「吉川百合那麼柔弱,不可能指使你出言恫嚇。聽說吉川孝太郎用人有方,看你拿命來搏的模樣,我真是對他佩服萬分。」他譏誚地說。
「別耍嘴皮子,我直話直說。任何跟吉川孝太郎作對的人,下場都只有——」她神情一冷。「死!」
「我敢說,如果不是他將你洗腦得很成功,就是你在幫他虛張聲勢。」
他狀似閒聊。「你打算要把這個『貨品』送到英國誰的手中?她已經有了買主,還是待價而沽?」
小倉玉子臉色瞬間一白。「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怎麼會不懂?我不過是過客,偶然在機上相遇,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你為什麼要處處防著我?你想防著我什麼?」
「……」她震驚得無法回答。
「唯一的解釋是,你防的不只是我,而是任何一個跟她接觸的人。」
「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你會對吉川百合保護得這麼周到?」他敲了敲手指。「母愛?不,這是最不可能的猜測,我從你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真心真意。」
「閉嘴。」
「這跟錢有關,只有一大筆錢,才會讓人如此賣命——」
小倉玉子驚喘了一聲。不可能!那份協議是秘密,天大的秘密。這個男人是誰?他怎麼可能精準地說中最重要的部分?
「轉告吉川孝太郎,不管他打算把百合賣給誰,都不會稱心如意。」
冷御覺的眼眸終於轉走向她。「因為——我、要、她。」
「沒有吉川百合的下落。」
「沒有吉川百合的下落。」
「查不到吉川百合的下落。」
一封封沒有結果的電子郵件,從冷御覺的線民手中發了出來。
雖然他的古董拍賣與藝廊經紀公司屬於正派經營,但這個圈子本來就跟三教九流、黑市、上流圈脫離不了關係,因此他早年布下的眼線遍佈各處,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
偏偏這次例外。
按理說,在倫教這個西方城市,要找一個穿著和服的東方女子,應該不難吧?但是,過了好一陣子了,吉川百合就像從空氣中消失了一樣,沒有人能尋得她的下落。
深夜,還在辦公室裡的他,將滑鼠往旁一丟,大椅一旋,望著窗外的夜景,一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