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月夕
他全身一震,低下頭。
她緊閉著眼睛,呼吸均勻,他看不出她是真睡著還是假睡著,或許她只是不想讓這個美好的夜晚在彼此的咄咄逼問中度過。他們中間那道牆,雖然彼此跨近了一大步,但還是清晰地矗立著,誰也沒有真正的跨過去。
她有她的使命,他也有他的立場,只要一天不解開這個對立的心結,他們就永遠不可能有未來。
可是?!他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輕說:「弈弈,我愛你。」
她在夢中微笑。
愛,可以戰勝一切嗎?
第八章
模糊的光暈一圈一圈的旋轉,猶如一個深深的漩渦,深藏在心底那一絲隱晦的意識,無論再如何躲避,終究還是一點一點的顯露出來。
砰!門被重重的推開了。
小屋裡很黑,圍了一些人,中間有一束光,一個被打得傷痕纍纍的男人伏在地上,四周鮮血觸目驚心,還有幾個人手裡拿著棍子。
「你們……」卓源推門闖進屋裡,驚愕的看著這一切。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回過頭,正是歐陽山。
「你來了!」他平平淡淡的說:「這個人的情況你知道了嗎?」
卓源張口結舌,看著地上的血跡與人,只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冒上來,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我也不怪你,我知道這種事你也不想,不過現在既然發現了,我們也要提高警惕。」歐陽山抬了抬手,「繼續吧!一定要問出來。」
無數的棍子又重新招呼到地上的人身上,旁邊的人除了歐陽山,還有一張張冷笑的臉。
卓源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可是眼前的人卻是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前天晚上他們在Pub喝酒,昨天一起說早上好,今天卻被打得近乎斷氣。地上的人早已連呻吟也沒有,奄奄一息承受著棍子的重量。
「乾脆一槍結束他好了!」他的喉嚨幹幹的,沙啞的說。
一陣冷笑之後,回答他的是陶子彬。
「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嗎?而且,我們還要從他嘴裡問出一些事情!」
陶子彬走上前,踢了踢地上的人,冷冷的說;「怎麼樣?要說了嗎?我告訴你,別以為自己很崇高,你只不過是人家的一條狗,被誰利用還不是一樣!想清楚了沒?」
「嘿嘿!」地上的人嘴角流血冷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打死我吧!」
陶子彬氣得罵了一句髒話,做個手勢,打手們又聚攏起來。
卓源實在忍不住了,「這樣會打死他的!如果真要套消息,不如想別的方法!
他要說早說了,這樣不行!」
「你少廢話,你這是在給他求情嗎?」歐陽山不悅地打斷,「你不要忘了你是哪一邊的!」
周瑾坤走上來,突然抄起一根粗棍子,用力地打在地上那人的背脊上,沉悶的聲音讓人幾乎不忍卒睹。
「快說!」
地上的人微抬了一下頭,冷笑一聲,然後慢慢地撐起身,手腳並用,開始緩緩的爬行,地上一攤濃濃的血被拉開,沿著他的爬行留下一條粗線。
他慢慢的爬,艱難的爬,用僅剩的最後一分力氣和意識爬?!
沒有一個人阻止,大家都要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過了很久,他終於爬到卓源的面前,伸出帶血的手死命拉住他的褲腳。
抬起頭,他連眼裡都流著血,蠕動嘴唇發出極其輕微的一句話:「照顧……我妹妹!」
卓源陡地發愣,低頭看著這張被打得幾乎已辨認不出的臉,感到腿上被扯住的
沉重猶如壓在心裡。
歐陽山哼了一聲。
陶子彬盯著他道:「你不是真的會答應他吧?」
周瑾坤又開口:「你不要錯第二次,你現在是什麼立場自己最清楚!」
卓源粗粗的喘氣,地上的人生命一絲絲的流走,卻還是僵硬的仰著脖子,他的褲子早被鮮血染紅了。
「我……」在無數道眼光的注視下,他聽到自己如機械化般地說:「我答應你。」
啪!歐陽山重重地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一下,其它人發出一陣竊語。
地上的人卻鬆懈下來,手鬆了,頭也一垂,倒在他腳下,始終不再動。
卓源如木雕般地站在原地,看著所有人從自己身邊一個個走出去,用充滿懷疑的眼光望他,陶子彬的臉上竟有種幸災樂禍的表情。
「老實說,我很佩服你!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熱血男兒吧?哈哈!」陶子彬發出狂笑。
他厭惡的微微往旁邊走開一些,對於陶子彬,他從來就沒有好感。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歐陽山,儘管憤怒,卻還是用一種希冀的目光看著他。
「這樣也好。」他沉沉地道,「反正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從他手上拿到東西,你照顧他妹妹?!」
「董事長!」他深吸一口氣,「我想他妹妹應該什麼都不知道。我只能答應您,如果我發現了什麼線索,一定告訴您;但您也要答應我,不要用任何武力或者手段去對付他妹妹,這根本不是辦法,不是已經死了一個人而一無所獲嗎?」
他的話讓歐陽山眼中熾火怒燒,點點頭,冷笑一聲。
「很好!」他只說了兩個字,然後也走了。
屋裡只剩下了一個死人和一個活人。
還有滿地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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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圈繼續轉著,不停的轉,就像內心洶湧矛盾的情感和良知,旋轉得讓人無法喘氣。
高陡的山坡上,窄窄的山道,一輛轎車危險地停著。
駕駛座上歪斜的坐著一個已沒有呼吸的人,毫無生命力的等著上演一場好戲。
遠遠的,停著另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窗口,陶子彬戴著墨鏡,大半張臉都隱在墨鏡下。
「開車吧!」他對著手機輕輕發出一聲命令。
這時,一個男人走到汽車敞開的窗前,手和頭伸進裡面。
不一會兒,車子開始啟動,男人探出身,離開了車子。
車子繼續向前啟動,毫不猶豫的駛向前方的山谷。
在一陣劇烈的震盪後,一股青煙從車身淡淡的升了起來;然後是一聲巨響,爆炸聲震耳欲聾。
「真可惜呀!」陶子彬拿下了墨鏡,搖搖頭,「外出郊遊竟然碰到這種事情,看來公司要發一筆不小的撫恤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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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源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全身的冷汗已將身下的床單和枕頭都濕透。
身邊有均勻的呼吸聲,他轉過身,看到唐巧弈熟睡在一邊,單純美好的側臉露出微笑。
昨晚,兩人看著星星,最終倦極相依而眠,這一覺他睡得很熟,但這樣的噩夢他也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
伸手撫上她的臉,手指觸到細膩清涼的肌膚,讓人心生溫暖。
他俯下身,憐惜的吻了吻她,悄然翻身下床,沒有發出一絲驚動的聲音。
右臂上的傷口還是隱隱作痛,他稍稍整理清洗了一下,穿戴整齊,走出屋子。
天還沒有亮,霧很濃,路燈的光灑落下來,反而使景物更加模糊。
卓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濃霧的濕氣讓人極不舒服,他卻彷若未覺,繼續走著。
不知不覺走到橋上,他倚在扶欄邊。
橋底下的河水霧濛濛一片,他在橋邊發呆,思緒幾乎是停頓的。
他看著霧一點一點地散去,天色也終於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這一切,是不是終於已到了結束的時候?
他沉思著,直到炙熱的陽光把他驚醒,右臂上傷口也燒灼著皮膚,帶動整個右臂幾乎不能動彈。
看來如果不去醫院,倒真的要穿幫了。
他只好匆匆地朝醫院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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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王新彤是早班,卓源沒有掛號也沒有排隊,而是直接進入休息室,醫院的人大多認識他,並沒有阻止。
倒是王新彤,一看到他手臂上的傷口嚇得差點暈過去。
「怎麼會這樣?這是刀傷!你……你和人家打架了?」她抱著他的手臂,心疼地說。
他忙安慰她,「沒什麼!你幫我上點止痛藥,不要讓別人看出來。」
「這麼大的傷口,怎麼可能不讓別人看出來?你起碼得在家休息好幾天!」
「沒關係,你重新包一下,穿上衣服看不出來就好,我還要去上班!」
王新彤委屈的閉了嘴,含淚解下紗布,拿來消毒水和藥粉,小心翼翼的清洗著傷口。「至少可以告訴我,是誰給你包紮的吧?是為了包紮的人受傷的嗎?」她淚眼汪汪的問。
他沉默著笑笑。
「是那個……女記者唐巧弈嗎?」她以女性的本能問。
「你別問了,只是小傷而已,沒什麼。」
「源哥!」她衝動的開口問;「如果換成是我,你也會為我這樣受傷嗎?」
「你在說什麼?又胡思亂想了!」
「我知道。」她細心的替他包紮,「如果是我,你也會奮不顧身地救我,可是這只是對哥哥的承諾而已。這半年來,我一直麻煩你,是不是很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