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單可薇
須臾,她吃力的睜開眸子,突然很認真的問他,「女兒紅,這名字好棒是不是?」
女兒紅是這一次喜餅廣告的名稱,雖然不是頂特別,但是蘊含的意思卻份外動人,決定以女兒紅的意義來包裝這次的喜餅廣告,是李修倫的堅持。
看來,這丫頭也有很傳統、纖細的一面。
「你傻啦,幹麼突然這樣問?」怎麼辦,有點想要吻她……
「你不覺得很溫馨嗎?每個女孩子一出生就有屬於自己的酒,是父親為你準備的酒,就等出閣那天再從地窖抬出來,把這份喜悅分享給賓客……」她的表情悠遠寧靜。
「嗯,的確是很溫馨。」
驀然,悠遠寧靜的面容糾皺成一塊,嗚咽就這麼措手不及的從她口中吐出,「騙人——」
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他皺眉問道:「怎麼了?李修倫?」
她突然掩面大哭起來,「騙人——不是每個女孩都這麼幸運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擁有這樣的溫馨祝福,我沒有,我就沒有!」不顧一切的聲嘶力竭。
在這寧靜社區的深夜,她這打從心裡深處的傷痛像猛獸出柙似的胡亂闖了一處,撕裂了心。
措手不及的唐修傑蹲在她面前,皺著眉頭望著眼前脆弱的她。
「都是因為我,當初要不是因為我手心會流汗,老是把鋼琴琴鍵弄得濕答答的、把小提琴搞得黏糊糊的,媽媽也不會強硬的說要帶我去割除手掌上的汗腺,他們也不會吵架,都是因為我,是我這個該死的導火線害爸爸生氣離開的……」涕泗縱橫,「都是我的錯,所以我沒有爸爸為我準備的女兒紅,我不配擁有這樣的祝福。」
他一把抓過她往懷裡塞。「胡說八道什麼鬼,這年頭本來就沒有人會大費周章的去準備女兒紅,你要酒,等你出嫁的時候我去埔裡酒廠幫你買一卡車來,絕對比古時候的父親還要盛大的祝福你。」
「真的嗎?」懷裡的她仰著淚糊糊的臉龐可憐兮兮的問。
「對,這點錢我還出得起。」手指修長的大掌溫柔的揉揉這易感的小腦袋。
「可是我嫁不出去了……」眼淚毫無預警的又是一串。
「為什麼?」
「有人說,被愛是幸福的,能夠愛上一個人更是幸福的,可是我愛上一個不該愛上的人,這樣幸福嗎?不能說出口的感覺幸福嗎?」
她好傷心,就算不是亨通八達,至少在友情上她也是個吃得開的人,可親情和愛情她卻注定要得個零分?
她真後悔當初幹麼立下什麼該死的約定,逞強說什麼不許愛上他,誰知道她已經偷偷愛上人家了。
唐修傑心裡陡然一沉。她有喜歡的人了?是誰?誰是那個被她深愛卻又害她痛苦不堪的人?
嫉妒像是衝破玻璃瓶流洩而出的液體,流竄了他一身。
蛻變新生的蝴蝶要展翅飛離他身邊了嗎?這個想法讓唐修傑沒來由的心裡一陣冷。
「為什麼不能說出口?你是第三者?」唐修傑追問。
如果有誰敢腳踏兩條船來欺騙她的感情,他頭一個就饒不了那禽獸。
她搖搖頭。「不是,不是,可就算現在不是,將來也會是,他總有一天會找到他最愛的女人,而我……」好絕望的心情。
「到底是誰?告訴我是誰?」他沒來由的一陣心疼和慌張。
李修倫發拗的閉著嘴巴就是不說,唯獨眼淚始終沒有停歇過。
「不許哭——」他突然發怒的喝斥她。
「……」淌著眼淚,她抬頭驚恐錯愕的望著眼前的他——這個模糊卻叫人依賴的身影。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讓對方知道嗎」。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卑微可憐?去說,我要你明天就到那個傢伙面前去對他說你愛他。」
「不說,我不能說!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朋友?她說的朋友會是誰?
小趙嗎?還是客戶、合作廠商……難不成是那個姓蔡的老傢伙?
媽的,如果真是他,他絕對殺到那傢伙面前把他抓來痛打一頓。
「難道真的晚了,還是晚了一步?沒想到她心裡已經有人了。該死,唐修傑,你怎麼會這麼愚蠢,這三年你到底在蹉跎什麼?竟然沒有好好及時把握……」唐修傑低低的咕噥責怪著自己。
看著她傷心欲絕哭泣的模樣,他覺得自己的心也開始發酵了起來,學她靠著沙發椅背癱坐在地上。
他臉上泛出一抹苦笑,苦澀的滋味叫他久久都嚥不下去。
「我真是個癟三俗拉,面對自己的心情竟然膽小得不敢吭半聲,我有什麼資格說你?」
李修倫恍若未聞的抽抽噎噎,這時候只有身旁的肩膀可以給她溫暖,她想也不想的倚了過去。
他動了一下身子,沮喪的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裡掏出香煙跟打火機。「我想抽煙。」
李修倫閉著眼睛似是睡去的沒有制止他,唐修傑把香煙塞到嘴裡,點火燃起煙霧。
深深的啜一口煙草的滋味,以為這樣就可以沖淡他嘴裡的苦澀,麻痺他心裡的嫉妒,可是沒有,他的心突然覺得好痛,像是被撕裂了似的。
他別過臉,醺然的李修倫睜著迷濛的眸子望向他。
「要嗎?」他把香煙遞到她面前。
「好……」她微張著嘴被動的等著他把香煙放到自己嘴裡。
唐修傑把香煙湊上。「含住後吸一小口,慢慢的,別太急,然後再吐出來。」
她乖巧的點點頭,用她的唇輕輕湊上,依著他說的那樣慢慢的吸了一小口,因為不敢太急所以她刻意的放慢速度,然後又把那口煙緩緩的從口中吐出來。
方纔還哭鬧的她驀然笑了,唐修傑也笑了。「這樣就開心了?真是小孩子。」
「好玩……」
「還要嗎?」他舉著香煙問。
她點點頭,彷彿這滋味足瓊漿玉液般,就在她微張著嘴試圖靠近他手中香煙的時候,唐修傑突然將香煙挪開了,轉而低頭攫取了這張唇。
軟軟的唇瓣,生澀而被動的不知所措,他淺淺的啄吻著她嬌嫩的唇,懷裡的人眷戀的挨了過來,彷彿是想要素求更多,他旋即大膽的探入了她口中,用著霸道的姿態逐漸加深這個吻,分享品嚐彼此的苦澀。
沒有來得及燃盡的香煙被捻熄棄於一旁,他用空出的雙手捧高她的臉,吻得真切動人、纏綿誘惑。
李修倫回應著他的吻,儘管生澀,學著他一樣伸手碰觸面前的臉,呼吸漸漸變得濃濁厚重。他轉而吻向她線條優美的頸子,幾近失控的啃咬著她細緻的肌膚。
手掌拂掠的是她細緻的肌膚,每一吋都柔軟得叫人眷戀不捨,唐修傑發了狂似的想要探索更多、更多。
「呃……」她仰頭倒抽著氣。
親吻沒有停歇,糾纏的碰觸也沒有停歇,蜿蜒而下,動作紊亂而激烈,他像飢渴的動物狂吻著她,她熱情回應著。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身體裡那份狂熾的反應,頓時嚇得放開擁抱的手,平躺著的她用嬌美如花的迷濛姿態望著他,微腫的唇吐著惑人的字眼,「我愛你……」
唐修傑整個人像是被冰塊包圍似的豁然退開,悔恨的揪扯自己的頭髮。
「該死,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怎麼會這樣,你這個偽君子!你怎麼可以利用她的軟弱來做這種事情?」
她有喜歡的人了,她有喜歡的人了!
這個念頭像是緊箍咒鉗制著他的腦袋。
「卑鄙,唐修傑你真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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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利安,總監到底什麼時候回來?」這一個禮拜以來,李修倫每天三問。
少了個機車的傢伙挑剔她的創意,李修倫渾身都不對勁,不管想什麼點子都覺得少了什麼似的沒動力。
「應該今天就要回來了,不過我也不確定班機時間。」
那天早上在客廳地板上醒來,她渾身腰酸背痛得恨不得把那個沒心沒肺的唐修傑抓起來痛扁一頓,知道她喝醉也不願意舉手之勞把她送回房間,幸好她素來身強體壯沒病沒痛,否則萬一不小心感冒並發肺炎了,她頭一個要抓來償命的就是他。
更可惡的事情還不只一樁,這傢伙竟然只在玄關鞋櫃上留了紙條說他臨時有事得回新加坡一趟,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至於為什麼,他壓根都沒有提,根本不把她這個房客放在眼裡。
然後前些天,她打掃客廳的時候,在沙發下面發現一支煙蒂。這個傢伙竟然違規在屋子裡抽煙,可惡加三級!
李修倫每天都在摩拳擦掌,等著他回來那天一定要用煙蒂來幫他接風洗塵。
「少了個人跟你唱反調,不舒服了吧?」小趙揶揄。
「胡說八道,我只是不爽他就光會自己逍遙,老是把工作全扔給我們做,這個黑心肝的傢伙,回來一定要扁他一頓。」李修倫口是心非的說。
一個人的房子空蕩蕩的,她不喜歡那種感覺,平常就算兩個人各過各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