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煓梓
真難想像幾個月之前，她還是台下那些歌迷之一，擠在人群中和週遭的人一起尖叫。
「安可！安可！」
一直以來她就是他的粉絲，和大家一樣追逐著他的一舉一動，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成為他的助理，這得要從幸運的那一天講起……
裝潢優雅的法式餐廳，有著最高級的法式料理和手藝精湛的大廚。這位在五星級飯店服務多年的大廚，在多年以後終於自立門戶，開了一家專門提供皇家口味的餐廳，在台北大大的出名。
這位大廚堅持要用最頂尖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料理，餐具方面自然也不能馬虎。除了使用最頂級描金邊的各類大小餐盤之外，並使用了國內餐飲界難得一見的銀製餐具，這些價值不菲的銀器每天都需要細心擦拭，維持亮度不能讓它們氧化，是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伍筱潼的工作，就是伺候這些餐具。
二專畢業，就讀科系又不特別出色的她一時間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只好先到這家法式餐廳待著，做些清洗、整理方面的內場工作。
她生性溫馴，凡事都不喜歡強出頭，也不喜歡與人計較，因此大家都喜歡她，同時也都喜歡將一些雜事丟給她做，畢竟柿子挑軟的吃嘛！反正當事人不吭聲就好了。
正因為她有這種特性，所以待在內場默默做這類雜事，對她最適合不過。這天，她像往常一樣，在內場忙進忙出，一會兒端菜，一會兒幫忙盛湯，所有工作都在沉默中進行。
他們的餐廳標榜「高級、優雅」，前來用餐的客人皆大有來頭，時常都可以看見「某某公司的小開」或是「某某議員」，見怪不怪。但是這天，一向安靜，只聽得見音樂聲和輕柔交談聲的優雅餐廳，卻傳來一陣騷動，原來紅遍亞洲華人圈的小天王——項衍大駕光臨。
這下所有服務生再也顧不得餐廳規定，放聲尖叫。
「是項衍，項衍來了！」
一票小女生叫得跟皇帝駕到一樣，伍筱潼相信他要是肯臨幸她們，她們一定爭先恐後排隊，想辦法拿號碼牌。
「筱潼，是項衍耶！他來我們餐廳用餐，我要去偷看他。」和她同一天通過面試，但早已在外場活躍的小萍，用著興奮的語氣衝到櫃檯當報馬仔，跟伍筱潼報告這個消息。
「嗯，加油。」伍筱潼羨慕地看著同事飛奔到項衍的身邊，慇勤地為他服務，他的身邊早已擠滿人，其中絕大部分是隨行的工作人員，像堵牆似地將項衍團團圍住。
小萍遠遠朝她眨眼，表示她看見項衍了，還跟他說了幾句話。伍筱潼笑著跟小萍揮揮手，張大嘴形無聲說恭喜她，終於親眼見到她的偶像。
其實她才是他的天宇第一號大粉絲。
伍筱潼低下頭來繼續擦剛清洗好的銀製刀叉，她的責任是把它們擦到亮晶晶，讓用餐的人有好心情。
她從他出道以前就開始注意他了，當時她只是個國中生，而他據說是高三學生，前景一片看好。
她搜集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即使只是不到幾行字的報導也不錯過，幾年下來已經累積了好幾本剪報，另外還有一大疊海報，仔細算算數量也很驚人。
「項衍，可以幫我簽個名嗎？」
「我也要。」
不遠處的餐桌旁擠滿了要簽名的人潮，遇見亞洲小天王，就算是那些平時佯裝高雅的貴婦，也要在他的魅力下現出本色，個個成了興奮的小女孩。
「沒問題。」
她看不見他的臉，但聽得見他的回答。不難想像，此刻他一定又轉動著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珠子，朝貴婦團強力放電，把她們電得頭暈眼花。
難得能夠親眼目睹偶像，伍筱潼卻只能在一旁默默關心……不過，她已經很滿足了，反正她本來就是這種個性——只敢遠遠的看，不敢真的拿。要是哪一天，真的給她接近他的機會，她反而不敢接受，對她來說，遠遠的喜歡就是一種幸福，她不敢再奢求什麼。
一堆貴婦在得到項衍的簽名後心滿意足的回座，就連餐廳裡面的服務生也人人有獎，獲得項衍的親筆簽名。
「搞什麼鬼，只是吃個飯，就圍了這麼一堆人……」
即使相隔一小段距離，伍筱潼依然能夠聽見項衍的助理不耐煩地抱怨，這也難怪，從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踏進餐廳那一刻起，就被人群包圍，迄今已經過了二十分鐘。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能夠開始點餐，卻是由兩位外表妖嬈冷艷的助理，拿著MENU，嗲聲嗲氣地問項衍想吃什麼？需不需要點酒？
「哼！那兩個討厭的助理，臉上的妝厚得跟牆壁一樣，卸妝後包準嚇死你。」小萍也拿到項衍的簽名，只不過受了一肚子的氣。跟在項衍身邊的助理，明顯佔地為王，圈好了半徑不讓外人輕易接近項衍，態度非常惡劣。
「小萍，你也真是的。」伍筱潼聞言噗哧一笑，好羨慕小萍戰鬥力十足，描述也很傳神，那兩個助理臉上的妝確實化得很濃。
「我沒叫她們去唱平劇就不錯了。」大花臉。「你看看她們對著項衍流口水的樣子，難看死了！」
說得好聽一點是助理，其實是兩個化著濃妝的大花癡，她懷疑光憑她們兩個智障的蠢樣，能幫他做什麼事！
「呃……」儘管伍筱潼頗為同意小萍的觀點，但嘴裡就是吐不出附和的話，只得掛著尷尬的笑容。
「跟你說也是白說。」小萍非常瞭解她的為人。「你哦！反應遲鈍也就算了，還仁慈到一句壞話也說不出口，難怪會被欺負。」
這是伍筱潼最大的問題，她自己也明白，但卻不知道從何改起。
「反正我只懂得默默做事。」她承認自己沒用，被欺負也不懂反擊，但這也是她最大的優點。
「算了，你這樣也好。」小萍雙眼冒火地瞪著項衍的助理，她們的眼睛簡直快貼到項衍身上。
「你要是變得像那兩個女人一樣，我也很傷腦筋，到時我可能會揍你。」她不是暴力派，但那兩個女人真的讓她很有揍人的衝動，態度超屌的。
小萍氣呼呼，伍筱潼卻是不停地發笑。她要是能變得像那兩個助理一樣凶悍也很好，問題是那可能要等到下輩子，而且還不一定等得到。
「你就光會笑！」小萍忍不住掐伍筱潼的臉頰，她笑起來好可愛，像是一顆小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別鬧了，組長在看我們了，快低頭工作。」冷不防遭到主管射來的一記冷箭，兩個小女生趕緊低下頭假裝忙碌，免得被秋後算賬。
「項先生，您想要吃些什麼？」負責點餐的組長對項衍慇勤得不得了，好到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今天的主菜是奶油龍蝦和烤小羊腿，如果您兩樣都不想吃，我也可以請主廚做別的主菜，就看您的意思。」
組長對項衍和屬下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看得小萍和伍筱潼偷偷扁嘴，看來她們的組長也中毒了，同樣拜倒在項衍的西裝褲下。
「對嘛，項衍，你挑一樣……」
所有人都把項衍當成皇帝捧上天，怪的是項天王對MENU沒興趣，對組長慇勤的介紹也沒反應，全心全意都在看銀製餐具。
他拿起銀製刀叉觀察了許久，如鷹般銳利的視線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看得組長心驚膽跳，以為他哪裡不滿意。
「呃，項先生……」
「這些餐具都是誰擦的？」
組長才想開口問項衍，沒想到他反倒先質詢起她來，大大嚇了組長一跳。
「是、是我們吧檯的一位女性工作同仁，有什麼問題嗎……」
「吧檯？」項衍的視線瞬間轉向，琥珀色的眼睛轉而凝視站在吧檯後面的伍筱潼，目光之凌厲，連吧檯前的小萍都嚇一跳。
「老天，項衍在看你了。」小萍胡亂扯伍筱潼的手臂。「你做了什麼事情得罪他，讓他這樣看你？」目光先是凌厲，後轉為深沉，現又變得專注，彷彿發掘了什麼寶物一樣。
「我什麼也沒做，只是在擦餐具。」伍筱潼最怕有人盯著她看，況且打量她的還是她的偶像，更是讓她心慌。
「筱潼，別擦了。」小萍緊張到想搶過她手上的拭銀布，抵擋狂奔不已的心跳。「他正朝著你走過來，你死定了。」
大家做夢也沒有想到，項衍會突然站起來，定向伍筱潼。不消說，伍筱潼也沒想過自己躲在吧檯後面還會有事，況且她什麼都沒做。
「筱、筱潼！」小萍拚命拉伍筱潼的手臂，伍筱潼則是一心一意低頭擦銀器，假裝沒看見項衍，直到他昂然矗立在她面前，再也躲不了。
「請、請問……」
「這些餐具，都是你擦的？」
小萍原本想見義勇為，幫伍筱潼擋掉這一關，誰知道項衍理都不理她，只是一味盯著伍筱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