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董妮
這是一條造型簡單的項煉,銀色的細煉上串著兩顆心,一顆是他、一顆是雲芸。兩顆心本來是貼在一起的,但不知幾時,被他的蠻力握得扭曲了形狀,再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可它變形的同時,也扎破了他的掌心,紅色的鮮血將美麗的心染出了猙獰色彩……
他恨夏侯封,為什麼喜歡雲芸卻從來不說,反而常流露出對她的不滿及憤怒。
他也恨雲芸,若無心於他,為何要接受他萬般好意?她不知道她隨口一句「愛死你」,可以把他捧上天堂,也可以將他摔進地獄嗎?
他恨,恨當初為何要認識?恨感情怎麼來得這般猛烈?更恨自己……對最好的朋友和最心愛的女人產生怨恨。
太陽好大,他卻覺得冷……
「為什麼?!」狂吼一聲,他一把將那條已被一污染、遭到扭曲的項煉丟向遠方。
鏈子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半圓形,落到馬路中央,孤孤單單地,在那裡揮灑著它僅剩不多的銀芒與妖異的艷紅。
他的記憶回到了買項煉時的那一刻,看到兩顆串在一起的心,想到他與雲芸,兩情相悅,心意相通,那是如何的幸福美滿?
而今,夢碎了,一切幻想盡成空。
他茫然舉步,欲上前撿回項煉,忽然,一輛大卡車呼嘯著捲起一陣狂風從他面前飆過,兩顆心禁不起車輛的重壓,瞬間斷裂,再不復原來形狀。
無緣的終究無緣,強求不得。
他咬牙,看著馬路邊斷裂的銀紅色碎片,這大概就是天意了,他的情注定得不到回應。
算了!他轉身,再不看那銀紅色的碎片一眼,做下一個改變他一生的決定——放棄已考上的大學,提前入伍。
四年後——
「靠近一點。」南宮肇對著身穿學士服的夏侯封和雲芸說。今天是他們大學畢業的日子,而他也早就退伍,進入一家漁具公司工作,同時在念大學夜間部。
曾經熾烈如火的愛與恨經過了四年的沉澱,早失去了當日的威猛,化成一脈溫和細水。
對於雲芸,他鍾情依舊,卻已沒有將她搶奪過來的壞心眼,他樂見她繞在夏侯封身邊開心地笑、雀躍地跳。
至於夏侯封,他們還是好朋友,哥兒們的情感是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的。
所以今天夏侯封和雲芸畢業,南宮肇可以大大方方地捧著兩束花來恭喜他們,並且替他們在校園裡拍照留念。
「這裡。」雲芸笑得像只快樂的百靈鳥,天生麗質加上愛情的滋潤讓她嬌艷更勝玫瑰。「這裡也要拍一張。」
她揮動著藕臂,招呼兩個男生。
夏侯封跑過去攬住她的腰。
南宮肇透過相機鏡頭欣賞那窈窕身影,手指不自覺按下一次又一次的快門,底片換過一卷又一卷,盡情地捕捉那深印心坎;永難忘懷的倩影。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太陽已從東邊升上了正中央。
週遭因為畢業而開心笑鬧的學子們早玩累了,紛紛退場休息去;他卻沒有絲毫的疲乏,彷彿只要能看著她,不需吃飯喝水,也能自然飽足。
只是南宮肇有那種特異功能,夏侯封卻沒有,玩鬧了一上午,他早累了。
「喂,拍夠了吧?都快一點了,去吃飯啦!」
「人家南宮都沒喊累,你鬼叫什麼?真沒用。」雲芸對他扮了個鬼臉。
「南宮他是人嗎?」夏侯封跑過去拉住南宮肇。「你看看,四年前他還比我矮,現在……你吃歐羅肥啊?長這麼快?」其實他倆也就一八零跟一八二間的差別而已,偏偏夏侯封就是很在乎這兩公分的距離。
「這是當過兵的男人特享的權利,可惜你沒資格體會。」南宮肇笑答。
夏侯封一家人都是超級大近視,他自己因為近視太深,併合散光,是免役體位。
夏侯封氣得打他一拳。「當過兵很了不起嗎?哪個當過兵的像你一樣,一張臉白慘慘,半夜走出去還會被誤認是白無常……哇,幹麼打我?」剩下的話被雲芸一指頭敲沒了。
雲芸狠狠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人家南宮是曬不黑的體質,你嫉妒啊?誰像你,黑得像塊炭。」永遠閒不下來的傢伙,出去像走丟,回來當撿到,剛開始與他交往的時候差點沒氣死她,十次約會有五次放她鴿子,偏偏那時南宮肇去當兵了,讓她想找個人訴苦都找不到。幸虧現在南宮肇退伍了,有他緩頰,她和夏侯封的交往才算正式邁入軌道。
「我這是有男人味好不好?」夏侯封擺了一個健美先生的姿勢。
南宮肇笑彎了腰。「黑木炭。」
夏侯封啐他一口。「小白臉。」
「兩個都別吵了。」雲芸走過去,兩條藕臂勾住兩個男人各一隻手。「本小姐餓了,命令你們請我吃飯。」
「遵命,我的女皇。」夏侯封笑咧出一口白牙。
時間就好像回到了他們還在讀國小、國中、高中一樣,三個人,三劍客,最好的朋友。南宮肇撇過頭,不讓兩個好友發現他已然通紅的眼眶。
還能夠跟他們做朋友,這也就夠了。
哪怕看著夏侯封和雲芸親親密密,他的心會抽痛,哪怕他始終難忘對她的那份熾烈濃情,哪怕他可能要想著她,獨自過一生……但是現在三個人都很開心,他就滿足了。
更大聲地笑,讓淚水在心底流,他甘願做個旁觀者,笑等著看「HAPPYENDING」出現的那一刻。
第四章
雲芸一畢業就進了自家公司工作,至於夏侯封,他還沒畢業就被廣告公司內定了;不過這也是他自己努力多年的成果。
夏侯封從高中就在廣告公司打工,起初就做些打雜、送文件的小工作,上了大學更是積極汲取廣告設計的經驗,他可不在乎薪水多寡,就求有個實習機會。
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大三那年連續兩個企劃獲得客戶肯定,從此廣告公司的老闆就當他是塊不世奇珍,只等著他畢業,直接招攬進公司,也不必試用了,就是正式員工。
而他也沒讓老闆失望,成為正式員工的第一件作品就得了獎,讓公司大有面子,職位登登登直跳,現在已是主管階級。
事業、愛情兩得意,夏侯封就興起了成家的念頭。
雲芸與他正式交往即將邁入第六年,大家彼此的性情都瞭解,感情也穩定了,結婚似乎是早晚的事……除了她有一點擔心他個性不安定外;但是他十八歲那年,照顧發燒住院的她一日夜,細心溫柔、體貼備至,這樣的優點不是一般男人會有的。人嘛,沒有十全十美的,所以她還是點頭應承了婚事。
一場婚約就這麼定了下來。
訂婚宴熱熱鬧鬧地擺了五桌,南宮肇也是座上賓客,看著一對新人……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他今生最愛的女人,笑得那麼幸福、甜蜜,心裡除了祝福他們之外,也有點酸、有點澀、有點苦……萬般滋味在心田。
夏侯封快玩瘋了,連敬酒都要拉著他一起,南宮肇連連擺手,他一非長輩、二非新人,敬什麼酒?
奈何一玩起來就發瘋的不只夏侯封,雲芸也是玩HIGH了就忘乎所以的人,南宮肇不跟著一起敬酒,一對新人就灌得他頭暈目眩,差點連吃下去的料理都吐出來。
兩家長輩也沒人插手三個年輕人的「胡作非為」,都是熟人了,從小看到大,他們一天不惹事,長輩們還覺得奇怪呢!
南宮肇推不開那一杯又一杯灌過來的酒,只得找借口跑了。
「你們別鬧了。」南宮肇就差沒連滾帶爬地逃出飯店。「我還要上班,喝醉了,會被炒魷魚的。」
夏侯封和雲芸卻哪裡容得他逃,竟也把兩邊長輩丟下,追著他直出了飯店。
「你們兩個到底想怎麼樣嘛?」他已經喝了兩杯紅酒、一杯紹興、三杯高粱,再下去要死人啦!
「嘻嘻嘻……」夏侯封和雲芸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南宮肇腦海裡靈光一閃。「你們……莫非你們是利用我逃出訂婚宴?」
「又要認識長輩、又要戴戒指、又要奉茶……煩死了。」雲芸撇撇嘴。「早知道訂婚這麼麻煩,直接結婚算了。」
南宮肇一拍額頭。「結婚也有三聘六禮,你以為簡單嗎?」現在就喊累,日後有得他們煩了。
「總之那太煩了,我可沒耐心像木偶一樣任他們擺佈幾個小時。」夏侯封跟雲芸不愧是一對,個性、做法一模一樣。
南宮肇低歎一聲。「你們不喜歡麻煩的儀式,怎麼不乾脆去公證?簡單迅速又直接。」
「人家想穿美麗的婚紗,走紅地毯嘛!」像今天這種小禮服就讓雲芸很不滿意,一點設計感也沒有;襯得她這位準新娘與隔壁廳的幾個伴娘一樣。
她幻想中的新娘子不是這樣的,新娘子應該穿著美麗的白紗,後頭拖著長長的裙擺,旁邊有兩個可愛的小花童在撒花。
和著結婚進行曲的樂調,新娘要走過鮮艷的紅地毯,來到新郎面前,四目相交,無限的濃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