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棠霜
展勁融一向最愛逗姜曼衣了，但醒來後，他對所有人都和善以對，唯獨只對姜曼衣冷淡到了極點，幾乎可以說是對她到了視而不見的地步。
姜曼衣被潑了好幾盆冷水，剛開始有點傻了，不明白他怎麼像是轉了性子一樣，變得好陌生。
但回過神後，她卻像著了魔一樣，全天候地勤跑病房報到，硬生生地挨受他對她潑來一道又一道的冷水，沒有一句抱怨，活像小媳婦一樣。
展勁融的額頭包著紗布，跟病房裡來探望他的人有說有笑，將她晾在一邊，不看她，也不對她說話。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們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氛，但他不說，她也不說，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姜曼衣一直咬著唇，紅著眼眶，沉默地站在人群外圍。
住院第三天，房裡只有她和他時，他終於轉頭看她，並且開口喚她。
「曼衣。」
聽見他叫她時，她高興得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什麼事？」她急巴巴地站在他床前等著他的指示。
他沉默地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辨。
她等著他開口，卻沒想到他在受傷後對她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將她打進了寒冷的冰窖裡。
「我喜歡的人要來了，能不能請你迴避一下？」他冷淡卻有禮地說道。
她的小臉瞬間失去光彩，神色變得很難看。
「是嗎？什，什麼時候會來？」她努力讓語氣輕快平穩，喉頭卻像是突然梗了一個硬塊般，害她的嗓子變得低啞顫抖，聲音顯得好脆弱。
「我不確定，但我不想你留在這裡，能夠越早離開越好，免得人家誤會。」他淡淡地說，語氣完全不修飾，很直接，也很傷人。
看見她眼底浮起的淚花，他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我……我知道了……」看著他半背對著她的側臉，她虛弱地點點頭。
他連看都不想看到她了嗎？
被排拒的感覺，讓她好難過、好難過。
低著頭，她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離開病房，眼淚一顆一顆地掉落在她走過的地板上。
她一直沒回頭，所以沒看見他望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才走到病房外，就見到邱蓉雅美麗幹練的身影。她手裡捧著花，從走廊盡頭慢慢走過來。
「原來是她啊……」她喃喃說道。
望著邱蓉雅，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又燙又熱的淚水，一顆一顆地從心口破裂開的缺口流了出來。
他的身邊從此以後，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
「曼衣？你怎麼哭了？」
邱蓉雅見到一臉淚水的她站在走廊中央，訝異地止住了腳步。
姜曼衣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地流著淚，像是要把心裡那道缺口裡流出來的東西通通流乾似的。
只要流乾了，就能徹底放棄他了吧？
「要不要進去坐一下？」邱蓉雅有些擔心地看著這個女孩。
姜曼衣猛搖著頭。
好一會兒後，她才抹著淚對邱蓉雅說：「我……我很羨慕你在他心裡的位置……那是我盼了好久都盼不到的位置……我根本就不敢盼……」
邱蓉雅一頭霧水地聽著她抽抽噎噎的話語。
「什麼位置啊？」她皺眉問道。
是會計經理的職位嗎？原來這丫頭這麼有雄心壯志呀！
姜曼衣已經不肯再講，只對她說了一句再見，就低著頭離開。
她像個小孩似的，邊走邊哭邊抹淚，已經傷心得管不了路人對她投來的詫異視線。
邱蓉雅皺著眉，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她走遠了，才走進展勁融的病房。
展勁融心事重重地盯著地板，好像有什麼重要的寶貝被砸碎在地板上般，眼中充滿濃重的心疼與憂鬱。
「總經理，這是會計部的同事們托我送來的花。」她對他笑道。
「邱經理，謝謝你。」他有禮地向她道謝。
邱蓉雅將花擺好後，察覺展勁融蒼白沒有生氣的臉色十分的憔悴。
他的神情，和剛剛的姜曼衣幾乎一模一樣。
「我剛剛在門外遇到你的曼衣妹妹，她哭得很厲害呢。」她試探地說道。
他沉默了許久後，才輕輕點了下頭。「……喔。」
「你不是很喜歡她，怎麼把她惹得這麼傷心呢？」
「沒事。不開竅的核桃，就要用硬鎯頭來砸一下。」
「小心敲痛自己的手，核桃彈飛出去，最後兩敗俱傷。」邱蓉雅也吃過核桃，想起了不愉快的經驗。
「多謝忠告。」他瞧向她，對她的話微露笑意，接著便魂不守舍地望向窗外，變成了憂鬱小生。
「……需要我去找她回來嗎？」
他沒有回話，還是呆呆地看著窗外。
「核桃就算彈出去了也沒關係，撿回來再好好敲就好了嘛。」身為跟隨他多年的忠心部屬，她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
談戀愛的人好像都會變成愛鑽牛角尖、鑽到忘了出來的神經病一樣，就連她這個聰明沉穩的上司都逃不過這個詛咒。
邱蓉雅想了想，便靜靜地退出病房，本來想去幫展勁融把姜曼衣找回來的，誰知道才剛走到門口，就被一道急吼吼衝進來的身影給嚇到。
「曼……」她愣住了，沒想到剛才哭得淒慘無比的小可憐，竟然又回來了。
「展勁融！」姜曼衣對著他大喊。
聽到她的聲音，他訝異地迅速回過頭來。
姜曼衣雙手插腰，雙眼亮晶晶地對他大發脾氣。
「可惡！我忍不住了！我要告訴你，我不是牛，就算牽到北京去，依然不會變成牛！我是姜、曼、衣！」
展勁融忽然想笑出來，看著她完全不一樣的眼神，他知道她應該想通了一些事。
「我，決定要回來跟她競爭那個位置！」
「競爭？你真的想當會計部的經理啊？」
姜曼衣一聽，差點吐出血來。
「誰要當什麼會計部經理啊？我要跟你搶的是總經理夫人的位置！」她活像一顆跳豆，氣噗噗地向邱蓉雅下戰帖。
「咦？我？」邱蓉雅露出狀況外的表情，忍不住張大口，睜大了眼，疑惑地指著自己，想著這女孩是不是認錯人了？
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展勁融卻「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等我贏了，看我不使出泰山壓頂的姿勢，把你壓在地上哭著討饒！」她氣得暈頭轉向，也對他撂出狠話。
「請你們小聲一點！」一名護士皺著眉過來制止他們繼續吼叫。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姜曼衣馬上不好意思地對護士鞠躬道歉，氣勢瞬間滅了一半。
展勁融笑得眼眉彎彎的，受傷後頭一次露出這麼愉快的笑容。
她瞧著他，對他笑得這麼愉快感到不高興。他知不知道她剛剛走出醫院大門時，哭得有多傷心？
要不是她不甘心的意念越來越強，想說最壞的結果了不起就是失戀嘛，所以才趁著一鼓作氣的勇氣衝回頭的。
「喂，你不要再笑了！我說的是真的！從今天開始，我會想盡辦法，讓你愛上我，把我放到你心裡的第一個位置上！不管是任何威逼利誘，還是動之以情的手段，我通通都會用上，我會讓你知道，其實我比大虎還黏人！」
「那個，曼衣——」邱蓉雅在一旁開口說話。
姜曼衣馬上轉頭看她，雙眼冒出熊熊的戰鬥火焰。
「邱經理，雖然你是展勁融心裡喜歡的人，可我不會認輸的，我會努力爭取展勁融的愛情！」
「曼衣，請聽我說——」邱蓉雅露出苦笑，還回頭責備地瞪了一直在傻笑的展勁融一眼。
「我知道展勁融很壞、很奸詐，還會欺負我，但是我還是喜歡他！他很體貼、很溫柔、很有愛心，還有他很帥，但我不是因為他帥才喜歡他的。他那張狐狸臉，我從小就看慣，早就不稀奇了！」姜曼衣的話啪啦啪啦地拚命講，好像怕被人打斷就會講輸了似的。
「喂，曼衣，你讚美我就算了，怎麼還損我？」展勁融終於開口抗議。
「你盡量喜歡他沒關係，但我要澄清一件事！」邱蓉雅歎了一口氣，試著再次嘗試說完她要說的話。
這個突然聒噪得像被鸚鵡附身的女孩，實在令人難以招架啊！
「我會努力表現出我最好的一面，就算是會計，我也會！」
「曼衣。」在邱蓉雅警告的眼神示意下，展勁融此時終於懶懶地出聲了。
曼衣突然消了音，咬住唇，原本像嗑了藥一樣嗨過頭的激動情緒，此刻卻像變魔術一樣，「啪」的一聲，全都消失了。
「幹麼？」她細細聲地回道，頭又低了下去，覺得剛才鼓漲的滿滿勇氣，被他輕柔的低喚像針一樣地給刺破了。
「過來……」他溫柔地對她招招手，含笑的表情也不再冷淡。
她受寵若驚地瞧著他。
「過來吧，你已經整整三天都沒靠近過我了。」
她眼眶一紅，慢慢地朝他走過去。
從床上坐起來的他，伸出雙臂，等著她過去。
最後一步時，她幾乎是在瞬間哭出來，撲進他的懷裡。
他撫過她的頭髮，輕聲哄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