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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陳語苓

    休泊端起茶,細細品了一口。

    阿桑這才端著另一杯來到閔巖的身前。

    因為她的接近,閔巖打量了她一眼,當視線滑過她戴著銀瑣的光裸手臂時,他大驚。

    閔巖一把攫住阿桑的手臂,阿桑驚了一下,手掌順勢一滑,閔巖只覺臉上一陣巨痛,連忙鬆開了手。

    閔巖抹過痛處,是超薄刀片劃的口子,但他顧不得這許多,阻攔正欲逃走的阿桑。

    「你先別走,告訴我,你今年多大了?這銀瑣是你從小就帶在身上的嗎?你還記得四歲以前的事嗎?」

    阿桑停了下腳步,「閔先生,雖然您是少爺的貴客,阿桑也把您當做上賓,但希望您自重。」

    在休泊的示意下,阿桑飛也似的出去了。

    閔巖只能無奈地看著她離去。

    「閔警官若不介意,就請繼續坐下品茶,也許戰某可以幫你一二?」

    閔巖心底一驚,差點亂了正事,他調整好心緒,再次坐下身去。

    「戰先生,謝謝您的好意。這只是一些家事,和我失散多年的親人有關。」

    為了穩定情緒,閔巖抓起「苦丁茶」就灌了一大口,雖然勉強吞下,但臉色卻不好看。

    「我很喜歡喝『苦丁茶』,先苦後甘,那種甘甜在口中來回氤氳,可以品出不同的滋味。人生百態,無不包含其中。每一種姿態都蘊涵在一個瞬間,抓不抓得住,單看個人緣分。閔警官這樣喝茶是品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就像是藥用的罌粟,一點一點地用,是藥中良品,若是貪心不足,就只能被它所制。閔警官嘗嘗,這是戰家最上等最新的苦丁,絕對和那些市面上的普通苦丁茶不同!」

    閔巖開始小口地品茶,果然苦後甘潤無法用言語所能描繪。定了神後,思路也愈加清晰。

    阿桑只不過一個小小的僕傭,怎麼會有如此敏捷的身手?這戰家,深不可測啊!

    休泊用瓷杯的蓋略略鮮嫩翠綠的苦丁葉,淺淺銘了一口。

    阿桑是怎麼來到戰家的呢?戰御剛在的時候送她進過訓練基地嗎?可能嗎?休泊欲再品茶,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盯著那翠綠的茶葉半晌,放下了茶杯。

    「閔警官,很抱歉內侄女的事情休泊幫不上忙。」

    閔巖知道戰休泊是在下送客令,他站起身,「哪裡,我在來之前沒有調查清楚小溪小姐的事情,是我的疏漏。若是這個人蛇集團拿不下來,還希望小溪小姐…」

    「小溪會非常感謝閔警官的。其實,」休泊鮮紅的唇角勾起,「有沒有小溪的證詞都無所謂,不是嗎?閔警官?」

    閔巖心中一驚,他是怎麼知道的?確實,因為那股神秘力量的介入,警方根本無需花費太多精力去搜集指證。他對上戰休泊深邃的雙眼,這雙詭異的雙眼是否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他若是他的敵人,他會像是一個在迷宮中摸不到出路的白老鼠,而他,或許就是那個俯視著一切,看他在迷宮中苦苦掙扎的主宰。

    閔巖連再見都不想說了,轉身走出這陰暗的書房,連同這個神秘詭異的男人,他都拋之於腦後,他需要大量的資料來認識這個男人。

    他知道,在沒有全面武裝好自己的時候,最好不要來招惹這個男人!

    「閔警官慢走。」

    休泊又轉回身,悠閒地靠著窗,看著那個閔警官從木棉道走過。直到他的身影模糊,突然一陣大風,捲著掉落的花葉,糾纏著他風衣的下擺,送著他走出了休泊的視線。

    休泊拉回視線,茂密的木棉花在風中抖抖瑟瑟地跳起舞來,像一個個全身裹著火紅霓衫的舞孃,在他面前狂野地翻滾搖擺。

    這個夏已經走到了顛峰。等到夏天走過的時候,他和她會怎麼樣呢?

    戰家又會站在哪個位置呢?

    休泊輕輕歎口氣,從內袋裡拿出手機。

    「戰青,你到書房來一下。」

    戰休泊舉高了手中的陶瓷杯,表情開始冷凝。

    第七章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他會在深深的夜裡把她翻來覆去的身體擁進懷中,當她在夢魘中掙扎的時候,他無能為力,唯一可做的就是緊緊,緊緊地擁抱她,幾乎想把她揉進血肉。

    那張年輕白淨的臉,在朦朧的月光下,被夢魔糾纏的時候,寫滿了赤裸裸的傷痛和對這個世界的控訴。

    她就潛伏在他的傷口,兩個巨大的傷口,彼此淹沒吞噬。為什麼不能相融?莫非連這最後的救孰老天都要收回?

    去他的血緣,她知不知道,他從來不在乎這些?

    小溪,你究竟想的是什麼呢?

    他強迫性地壓制她的痛苦,連正在睡夢中的她都感覺到了他的霸氣,細嫩糾結的眉間解開了鎖,她在他穩定寬廣的胸懷中尋找到了香甜,不再輾轉反側,從此夢變得有色彩,花花的,香香的,甜甜的。

    上一秒的地獄儼然已被壓到最黑暗的地方,他強烈的影響力迫使她只感覺到他,只能跟隨他。

    是的,是的。

    他其實心裡一直清楚,小溪一直都是被他強迫著接受,她的眼睛裡散發的光澤從來不是自己的,而是他雙眸意願的反射。

    他吻她,她接受,他打了她,她也接受,她沒有贊同過他什麼也沒有反駁過他什麼。

    小溪只是接受他而已。

    只是接受他這個叔叔,她的長輩而已。

    胸口有股說不上來的窒障,低頭看看小溪沉浸在甜美睡夢中的臉,休泊開始覺得心理不平衡。

    他開始搖晃她,開始深深地吮吸她的唇。

    小溪抵擋不了他執拗的召喚,緩緩張開眼睛。

    當視線清晰後,就著淡淡的月光和唇上食嚙般的火熱,小溪看見休泊執拗的臉。

    呵,叔叔他……

    這個如水的夜和上一個火熱的夜交融,那執意要勾引她全部熱情的唇齒重疊於另一個更加激狂的夜,當時的她發著高燒,40*C的高溫加上他雙手的炙熱,讓她如身處火爐。

    腦袋自動罷工,想不起道德與否,她只能全心全意跟隨。

    她的鼻息與他的鼻息交換共融,休泊狂野起來,心中的不甘讓他只想血紅著眼睛佔有她的一切。

    小溪嬌嫩地承受不了這一切,鼻端熟悉清冽的呼吸在暗黑的夜中硬是加入了海椒的香辣,休泊強烈吮吸的唇讓她的唇發痛。

    那股痛楚一直滑到心口,泛起異樣的酸甜。

    小溪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胸口痛得要發狂。

    小手緊緊揪著休泊的衣角,與唇上的激烈交融相對比,交叉撐著她小頭顱的大手卻溫柔地撫著她細膩的頸。

    小溪鬆開了身體,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給那雙溫柔的大手,當燎原的火勢漸漸平息的時候,那雙大手包覆著她小小的腦勺,按壓向他溫暖的胸口。

    砰砰(他的心跳)

    砰砰(她的心跳)

    砰砰(他的心跳)

    砰砰(她的心跳)

    砰砰砰砰,他們的心跳緊密相合。

    小溪再也無法忽視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火熱,那份相合吸引的強力她感覺到了。

    可是,她說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因為她仍記得:

    他是她的叔叔。

    而她,是他的侄女。

    這是一份真真正正的血緣呀,可是她怎麼逃呢?她不能欺騙自己是無動於衷的,複雜又糾纏的情絲萬縷,她想不出頭緒,笨拙的腦袋也不容許她去想。

    小溪垂下腦袋,躲避休泊過於火熱的注視。

    他哪裡肯讓她逃?捏起她尖細的下巴。

    「為什麼要逃走?小心你的答案。」

    他凶狠地注視她,逼著她說出合理的答案,小溪想如果她說不出叔叔要的答案,叔叔說不定會吃了她?

    因為這個念頭,小溪竟然有想笑的衝動。

    休泊當然感覺出了她的笑意,這小傢伙,不怕他了嗎?

    莫名的,心裡因為這個念知,情緒有點好轉了。

    「說。」口氣不那麼凶狠了。

    小溪不知道要怎麼說,心情好複雜,即使被逼著說了,也說不出頭緒,叔叔一定又會壞脾氣。

    一雙欲言又止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千言萬語都在其中。

    小溪可憐巴巴地仰望著休泊。

    「怕,很怕。」

    小溪低下頭,眼睛落在緊揪著休泊衣擺的雙手上,輕輕地逼迫著自己鬆開手。心裡湧出了一點苦澀。

    怕他們之間永遠不見天日的罪孽呵,怎能不逃離呢?

    休泊不允,緊緊握住小溪雙手。

    「你忘記了嗎?要用心去感覺。」

    「可,是,我,我是白癡,我,很,很笨。」

    他看不見她的臉,只感覺得到她微微的顫抖。他知道,他傷了她,她並非是完全無聲息的。

    這一次,他小心翼翼,掬起她小小的臉,指尖預知她臉上的濕意。指尖沾著那份濕,輕輕撫過她額上的傷口。

    「痛嗎?」一個輕輕的吻落下。

    小溪瑟縮了一下,仍有些痛。可心,卻因那一個吻完滿。

    淚珠毫無節制地滑落,她好討厭自己,愈想遮掩自己的狼狽,淚珠墜落地愈快。

    他不讓她躲藏,讓她的淚濕了他滿掌。

    「我一直都在強迫你,是不是?你一直都是在忍受我,忍受我這個叔叔,是不是?」苦澀埋伏在每個字的背後,讓小溪的心尖銳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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