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黃千千

    「葳葳說你太忙了，一直沒空把離婚協議書給她，所以她要我把這個給你，請你簽好之後，明天帶到田園給她。」

    雷明接過雷偉手中的紙，打開一看，是兩張制式的離婚協議書，上頭田葳葳已經簽好名字，也蓋好了章。

    「她要你把這個交給我？」低吼聲中，是全然的不信。

    雷偉點點頭。「我累了。我上去睡了。」他得快閃，他可不想被颱風尾掃到。

    雷偉的雙腳才一動，雷明立刻跳起來擋在他身前。

    「葳葳難不成是為了你，才堅持要跟我離婚的？」

    「大哥，別讓嫉妒蒙蔽了心；隨便猜測，對我們大家都沒有好處。你要是真的認為我跟葳葳之間有不清不白的地方，你摸著良心自問，你對得起葳葳嗎？」雷偉收起笑臉，表情變得很嚴肅。

    雷明也知道自己失言。「對不起。」他不該因為一時心慌而亂說話。

    「若真的不想跟葳葳離婚，就重新把她追回來呀，躲在家裡唉聲歎氣是沒有人知道的。」雷偉說完話，就走上樓去。

    雷明又頹然地坐回沙發上。

    自從她提了離婚之後，他原本也覺得沒什麼，他從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既然她想離開就該放她離開。

    感情的事，應該是好聚好散。

    可是這幾天以來，他沉思的時間越來越多，心頭悶痛的苦，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怎麼會讓自己的婚姻走到這般田地？

    他以為她會一直在身邊，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

    他忙於對付二叔的勢力，忙於將雷門從殘破中重新建立起來，他忙到一天若有四十八個小時可用更好。

    連跟她談戀愛，他都是來匆匆去匆匆。他沒有享受新婚的快樂，更別提將心思放在她身上。

    他以為她懂，因為她那麼愛他，還嫁給了他。

    奶奶不喜歡她，他知道；奶奶處處刁難她，他也知道。

    他不想引起家庭更大的紛爭，他不能火上淋油的讓她和奶奶的嫌隙更深，老人家愛怎麼說就隨老人家去，他以為她明白他的想法和做法。

    他忘了她初入雷家的不適應，他忘了她失去孩子的傷痛，他忘了多分一些時間陪伴她，他忘了聆聽她訴說心事。

    一切都已經太晚，就如同她所說的。

    真的太晚了。

    當雷明再度踏上田園時，已經是農曆過年後了。

    天氣晴朗到不像是二月天，他西裝底下的皮膚，竟已經泌出了汗水來。

    他在仔仔細細考量之後，決心跟田葳葳的婚姻做一個了斷。他不該優柔寡斷，這不像是他的作風，於是他利用早上的空檔，在十一點就踏入田園的大門。

    田純純看到一早就光臨的雷明，顯得非常的驚訝。

    「一大早的，你怎麼來了，難道我的手錶壞了？」

    「葳葳呢？」雷明不理會田純純的嘲笑。

    「她在廚房忙，有什麼事嗎？」田純純態度很冷淡，要是可以，她真想拿掃帚把這個無情的男人給轟出去。

    「我送離婚協議書過來。」雷明說。

    「交給我就行了。」聽雷明這麼說，田純純才展現出親和的笑容。

    兩個姊妹真的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連笑容都是那麼相似。當初雷明怎麼會喜歡田葳葳而不是田純純？

    田純純帶著世故的精明，眼底多了一層防備和小心；她的穿著有著成熟的韻味，十指不但有鮮紅的蔻丹，耳上還有一長串的耳環，更特別的是她那一頭長又捲的爆炸頭。

    而田葳葳就像個傻大姐似的，可愛到完全看不見她的心機：她的穿著乾淨清爽，連那張小圓臉也沒有任何的調色品，更不會在身上掛滿叮叮咚咚的飾品。

    他就是喜歡她的單純跟俏皮，連在家裡受盡奶奶苛責，她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抱怨過一句、搬弄過任何是非，她總是默默獨自吞忍這一切，像她這麼好的女孩，他為何會讓她走出自己的生命呢？

    「我想親手交給葳葳。」事實上，他想見她一面。

    「你等等。」田純純沒好氣地轉身走進廚房，沒多久田葳葳走了出來。

    今天的她格外美麗，小圓臉上已經少了蒼白多了紅潤的血色，原本的短髮留到了肩下，更增添了柔美的女人味。

    她離開雷家已經一個月了，看得出來她很快樂，跟在雷家時的鬱鬱不樂相比，可真是天壤之別。

    他果真是虧待了她。他怎麼會是那麼糟糕的男人？！

    「離婚協議書籤好了嗎？」田葳葳笑問著。

    雷明從她的美麗中回神，以前他不覺得她的美麗會讓他怦然心動，可是現在，他的心竟跳得飛快。

    「嗯。」他拿出離婚協議書。「你看看還有沒有問題。」

    她看了一眼離婚協議書，強忍住落寞心酸，漾起一抹笑意。終究還是跟他斷了關係。「沒問題。要喝咖啡嗎？」

    「不了，我還要回去司。」他說了違心之論，怕一耽擱，自己又會後悔。這樣對她最好，一切都證明，她根本不適合跟他在一起。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戶政事務所登記？」

    雷明看了看手錶。「我還有一點時間，現在可以嗎？」

    「恐怕不行，我等會有事。」田葳葳才說完，玻璃門上的風鈴聲剛好響起。

    她和他同時看向門外。

    糟了！田葳葳在心裡喊了聲。

    進門的是一個打扮得很妖艷的中年婦女，還有一個斯文型的中年男人。

    「葳葳呀，還沒開始忙吧？」妖艷的中年婦女是陳媽媽。

    「陳媽媽，還沒，中午用餐時間才會開始忙，請坐。」田葳葳帶領著陳媽媽和那個中年男人到一張四人座的位置坐下。

    「雷先生，你不是要走嗎？」田純純提醒著還杵在櫃檯前的雷明。

    「我想喝咖啡了。純純，可以給我一杯拿鐵嗎？」雷明嗅出了不對勁，自動自發在老位置坐下。

    聽見雷明要留下來喝咖啡，田葳葳驚嚇到整張小圓臉像是膨脹的河啄。

    「葳葳呀，你這店好漂亮，你這麼年輕就可以開這間店，真是不簡單。」陳媽媽讚美著，小眼睛都笑瞇了。

    「陳媽媽，這間店是我姊開的啦，我沒那麼厲害。」田葳葳邊應付陳媽媽，邊用眼神給田純純打暗號。

    田純純搖了搖頭，要田葳葳自己看著辦，然後著手煮雷明要的拿鐵。

    陳媽媽指著跟她一起來的中年男人。「葳葳呀，他就是江自民。」

    江自民點了點頭，顯得靦腆又有些內向。「田小姐，你好。」

    「江先生，你好。」田葳葳像是芒刺在背，雷明的眼神盯得她怪難受的。「陳媽媽、江先生，請問，想喝什麼？」

    「我要柳橙汁。」陳媽媽說。

    「我要熱奶茶。」江自民說。

    「你們稍坐，我馬上來。」田葳葳說。

    田葳葳走回了櫃檯裡，跟田純純咬起了耳朵。

    「姊，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田純純不懂，反問。

    「雷明怎麼還不走？」

    「我怎麼知道。他說要留下來喝咖啡。」田純純反而等著看好戲。

    「都是你啦，沒事答應媽，說什麼要幫我相親。媽也老糊塗了，應該要先著急你才對，我才剛離婚，她就急著要把我推銷出去。」田葳葳小嘴嘟得高高的。

    「你不知道離了婚的女人已經沒行情了嗎？要找到適合的對象相親可是難上加難，剛好那個江先生，一看到你的相片就驚為天人，根本不在意你已經離過婚，況且，人家也是你喜歡的斯文男，你就不要再挑了。」

    「厚，姊！」田葳葳很無奈，她早就打算永遠不再婚。

    「人來了，沒辦法，你得好好應付，千萬不要讓媽媽難做人。」田純純推了推田葳葳一把。

    陳媽媽是專職媒人婆，在社區裡是大大有名的人物，經過她牽線成功的佳偶，聽說已經二十九對了。

    無可奈何，田葳葳只好端了柳橙汁和熱奶茶，繼續去招呼陳媽媽和江自民，在經過雷明身邊時，她連看都不敢看他。

    她才一坐下，陳媽媽就發揮媒人婆的好口才。

    「葳葳呀，自民在銀行服務，雖然年紀大了你十二歲，不過男人年紀大才會懂得疼老婆。他可是有車子、有房子，還做到了經理的職位，更有幾百萬的存款。以後你們要是結婚，你們小兩口自己住，不用跟公婆住在一起，你想繼續來店裡上班，他也絕不會反對，他會給你絕對的自由。當然啦，年紀大的先生，是一定很疼老婆的。」

    田葳葳笑得很尷尬，這陳媽媽真厲害，完全把她會離婚的原因打聽得一清二楚。

    江自民拚命點頭。這田葳葳本人比相片更甜美，他已經被她迷昏了頭。「田小姐，我不太會說話，你多見諒。」

    「江先生，你別這麼說。」田葳葳客氣地說。

    「你們在那裡客氣什麼，認識了就是朋友，還叫什麼先生小姐的，以後就直接喊名字就行了。」陳媽媽繼續發揮她的媒人功。

    坐在離他們兩桌遠的雷明，不用問，只用耳朵聽、用眼睛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