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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文 / 雲希眉

    凝結的笑容有微動

    ——《憂鬱蒙娜麗沙》出版緣起

    輕輕的來,輕輕的離去,在人群中,那正是我的寫照,白雲千載空悠悠,時光從不曾告別過什麼,歲月唯一留下的只有心頭的刻痕和永恆的黃昏。

    美麗藏不住,秘密藏不住,真正能藏住的只是一種挽留時的美感和來自那動機的回味。夕陽最美最迷人,但它是即將逝去的驚艷,電影「伴你一生」的原名「DYINGYOUNG」不正是一個慌張的見證?「即將逝去」四個字藏了多少生命燃燒後的最敬禮。

    但願彩虹只是空氣的精靈,它不是水氣的返照,它不是宇宙的點心,它是你我揉碎童年後的偶爾夢境,忽隱忽現的角度反而似假還真的點醒蕩漾心湖的自溺,原本美的也是即將逝去的,好在踏在軟泥上的沉思冥想永遠不愁失足的,最多只是軟綿綿的有點引誘潛意識裡不安全感冒出的罪惡罷了。

    於是,誰說我不能放歌?既然快樂讓我好不快樂,既然佛家之人說難捨才要能捨,為何不能愛唱什麼就唱什麼?悄悄是別離的笙簫,沉默是今晚的康橋,麥克傑克森能唱「YOUARENOTALONE」,我當然也能唱「走路有風」,只要難捨能捨這份心痛。

    第一章

    傅秉輝為了慶祝女兒傅悅紅學成歸國,特地舉辦了一個小型的家庭宴會,用意除了昭告親友之外,主要還是想炫耀女兒的轉變,醜小鴨終有變成天鵝的時候。

    傅悅紅即使不怎麼情願,也不忍拂逆父親的心意,她看得出來父親對她的歸來有多麼歡喜與驕傲,他急著想讓所有的人見到她的轉變,然而除了那精心修飾出來的亮麗外表,真正的她又改變了多少?

    「悅紅?這真的是你們家的悅紅嗎?」

    「悅紅?真的是悅紅,變得這麼漂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悅紅現在變得這麼漂亮,如果不是你們家太有錢,她真該去當明星。」

    一句句的驚歎與讚美,化為父親臉上的笑容與驕傲,悅紅站在父親的輪椅旁陪笑著,以迎接前來參加宴會的親友。

    「悅紅啊,這幾年你在法國都學了些什麼?」

    「服裝設計的進修和美容方面的專業技術。」

    「回來有沒有打算開業?」

    「當然有,花了這麼多心血,總要學以致用嘛!」

    「是啊,雖然你爸爸並不需要你工作賺錢,但你總得發揮自己的才能對不對?我們也才有機會領教你從法國學回來的新技術啊!」

    「會的,到時候再為大家服務。」

    在國外的這四年,悅紅不但認真的學習專業知識,同時也學會人際關係的溝通與建立,她不再像以前一樣自閉,也決心遠離孤獨過合群的生活,她不會再讓父母為她擔憂。

    「蘭芝啊,悅紅幾歲了?」

    「二十八。」

    「還沒有男朋友吧?」

    「沒有,她說她不喜歡法國男人,太熱情了。」

    「我想介紹我兒子和她認識,你看怎麼樣?我兒子大她四歲,又是留美博士,人也長得不差,他們應該是很相配的一對。」

    周蘭芝含蓄的回道:「那也得要他們年輕人有這個緣分,時代不同了,這種事不是我們做父母的能替他們打算的。」

    她的眼光充滿慈愛的朝女兒望去,悅紅正陪著父親和幾位長輩在說話,從前鬱鬱寡歡的她,如今已能得體的應對進退,看在她這個做母親的眼裡,真有無限的欣慰。

    姜至剛直到宴會快結束,客人已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匆匆趕到。

    「真的很抱歉,剛好有個應酬,實在走不開,悅虹,你變得這麼漂亮,真不愧是你媽的女兒,當年你媽可是有名的大美人呢!」

    蘭芝笑道:「那現在不就成了老美人了嗎?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還美得起來?」

    至剛趕忙改口,「你這怎算老?雖然有點年紀,但還是麗質天生,和悅紅站在一起,人家還會以為你們是姊妹呢!」

    悅紅故意開玩笑的抗議,「姜伯伯,那您的意恩是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蒼老囉?」

    至剛一臉無辜的對秉輝道:「難怪孔子會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這是掃誰惹誰了?」

    秉輝調侃道:「你這叫馬屁拍在馬腿上。」

    「悅紅,這是姜伯伯送你的禮物。」至剛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

    「什麼東西?」悅紅高興的問。

    「你自己拆開看不就知道?」

    「我回房間再拆好了,謝謝姜伯伯。」

    「謝什麼?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還跟我客氣?」

    蘭芝眼神複雜的看著至剛和悅紅,臉上的笑容竟變得恍惚起來。

    「我們來好好喝兩杯吧?」秉輝興致勃勃的向至剛提議。

    蘭芝立刻出聲阻止,「不行,你最近血壓又升高了,不能喝酒的。」

    秉輝充滿豪氣的道:「怕什麼?人生難免一死,倒不如活得痛快些。」

    至剛笑道:「誰不知道你想乘人之危,我已經喝了不少,你輕易就可以把我灌醉。」

    秉輝裝蒜的問道:「你喝酒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蘭芝沒好氣的應道:「他一身的酒氣,半里外的人都聞得到。」

    至剛立刻接口問道:「你是在嫌我臭嗎?」

    「反正你們兩個都不許喝酒,我們來泡茶好了。」

    「老婆大人,你沒讀過『人生得意更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句詩嗎?」秉輝不平的抗議。

    蘭芝不予理會的道:「我們以茶代酒不也一樣?」

    「那就不痛快了。」

    悅紅打圓場的為父親說情,「媽,你就讓爸和姜伯伯小酌一下嘛!別太掃興。」

    蘭芝這才勉強同意,「好吧!只許喝一小杯。」

    悅紅將父親的輪椅推到客廳的小吧檯旁,蘭芝送走最後幾位客人,指揮家裡的傭人開始處理善後,這才過來加入他們。

    「我也來喝一杯吧!」

    「你想喝什麼?」至剛站在吧檯裡問!一副專業調酒師的架式。

    「隨便,淡一點的就好。」

    「我給兩位小姐調一份獨門秘方好了。」至剛誇張的說著。

    悅紅吐吐舌頭,開玩笑的說道:「怎麼聽起來有些可怕?」

    「這是我集三十年的經驗才研究出來的,保證喝了回味無窮。」

    「你別淨在那裡光說不練,快動手吧!」秉輝笑著催促道。

    至剛便收起玩笑的姿態,嚴肅正經的調起酒來。

    悅紅倚在吧檯邊,以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她的妻伯伯,不知為何,她對他總有一份難以言喻的親切感,她喜歡他那高大挺拔,宛如玉樹臨風的外表,看得出來年輕時候的姜伯伯一定十分吸引女孩子,即使到了花甲之年,他仍充滿一股特殊的魅力與優越。

    認真說來,她與姜伯伯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雖然是她父親的老朋友,兩人卻二十幾年沒聯絡,直到她出國的前一年,他才突然出現在她家。

    那時候她已有整整兩年的時間將自己封閉在家中,完全不與外界接觸,是姜伯伯不斷的鼓勵她,講道理、說故事,想盡辦法讓她重新生出振作的勇氣,她才毅然下定決心到國外進修,走出自閉的生活。

    她對姜伯伯不只心存感激與敬愛,更欣賞他的幽默風趣,父親的談吐雖然不輸於他,但畢竟不如他的爽朗豁達,兩人比較起來,父親像一位善感的文人,而姜伯伯就像一位很懂生活的雅士。

    「好了,你們喝喝看吧!」至剛帶著一股得意的神情,將兩杯調好的酒擺上吧檯。

    悅紅迫不及待的端起來喝了一小口,立到發出讚美:

    「哇!真是不錯,很有專業水準!叫什麼名稱來著?」

    「叫苦戀吧!」至剛隨口回答,有意無意的朝蘭芝看了一眼。

    蘭芝垂下視線,端起酒杯啜飲著。

    「你自己取的嗎?為什麼叫苦戀?」悅紅興致勃勃的追問。

    「你不覺得喝起來有些酸,有些苦澀,還有一絲淡淡的甘甜嗎?」

    「這就是苦戀的滋味?怎麼調的?」

    「那可是秘密,不能隨便教人的。」至剛賣關子說道。

    「姜伯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夫,還怕人學。」悅紅撒嬌的數落著。

    「也給我一杯吧!」秉輝岔進來道。

    「你已經喝完一杯,不能再喝了。」蘭芝用權威的口氣對丈夫道。

    「我也想嘗嘗苦戀的滋味嘛!」秉輝竟像孩童似的懇求妻子。

    「沒關係的,我調的酒精度並不高。」至剛替秉輝說項。

    蘭芝不語,算是勉強默許,至剛便又調了一杯給秉輝。

    悅紅仔細的看著姜伯伯調酒的程序,歡喜的笑道:

    「姜伯伯,您這杯苦戀的調製方式,已經被我偷學起來了?人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

    對於女兒這句無心的話語,蘭芝的心卻像被針刺了一下,忍不住朝至剛望了一眼,正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眼光。

    「明天晚上文化中心有一場鋼琴演奏,大家一起去聽吧?」他幾乎像在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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