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城堡裡沒有皇后

第2頁 文 / 陳毓華

    「你又進一堆貨,就說別把家裡當倉庫,女孩子家的房間都是垃圾,叫你好好找個正經的工作又不要,每天就搞這些……」

    孔老爹如黃河滔滔潰堤的口水還到處噴,孔初露只覺得雙手一輕,手裡吃緊的箱子居然飄過她頭頂,疊上其它紙箱。

    眼生的男人啊。

    「呃……謝謝。」怔仲了下,回過神來,連忙道謝。

    男人頷首致意,一雙如墨的黑眼卻眨也不眨的瞪著她看。

    沒看過這麼放肆的眼神,孔初露避了開。

    「小露,卡緊入來,你回來得正好,人家厲先生也剛剛踏進門,這叫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對不對?」

    這女兒,都一把年紀了,一個男朋友也沒有,真是叫父母操心。天下父母心,女兒的終身大事始終是他們心裡的煩惱。

    「爸,你看孔老夫子不順眼也不必用『四個字』的話來糟蹋他。」

    「死小孩,那也是你的祖先,竟然吃老爸豆腐還欺負祖先!」孔爸是名副其實的大老粗,有客人在場也很想培養一下氣質,不過馬腳終歸不會變成羊蹄子,三言兩語就自廢武功。

    據說,他們跟正支聖人家的孔夫子的確有深厚淵源,為了這一層關係族譜翻爛不說,剛開放大陸探親旅遊的那幾年,孔老爸就腰纏萬貫帶著老婆回山東曲阜認親去,直到盤纏花光光才死心打道回來。

    從此,開口閉口就要女兒向孔老夫子看齊。

    這……是叫人怎麼看齊法?

    她已經二十好幾,又不是紙黏土,想隨便重頭開始都沒問題。

    「爸。」她指指客人。

    讓人家看笑話也要挑時候吧……

    「怎麼都在外面罰站,進來裡面坐,吃水果。」老媽端著四色水果盤出來打圓場。

    孔初露看著老媽手上捧著小尖塔高的水果山,心中不祥。

    連費工的果盤都切出來款待客人了……精心切成小白兔的蘋果片、水果塔的哈密瓜、葡萄串、櫻桃球,唉,有必要這麼隆重嗎?

    這男人,她約莫猜得出來是來做什麼的了。

    相親。

    是的,又是換湯不換藥的相親宴。

    不同於前幾次在飯店咖啡廳,怕她不給面子的落跑,這次乾脆搬回家給她個措手不及是嗎?

    「對啊,進去裡面聊,我還有貨物要整理,不陪你們了。」人客來她就要奉陪嗎?她就是要唱反調。

    孔媽盈盈的笑臉馬上多了三條黑線從額頭往下滑,她把水果盤塞給老公,不著痕跡的摟住女兒的胳臂,悄聲恫嚇。

    「我好不容易看上這個,你別想落跑。」

    「媽,看上眼你去應付啊。」

    什麼話,不肖女。「這個特別,以前那些連他的腳毛都比不上。」

    「媽,你拿了人家什麼好處,這樣出賣女兒?」

    以前不也把每個跟她相親的男人捧上天,現在竟然一腳踢成爛泥,老媽的標準還真是跟油價一樣上上下下,叫人捏把冷汗。

    一掌拍下。「人家厲先生百忙抽空下來台中,可是給了天大的面子,聽說他平常不輕易見人的,知道嗎?」

    「他生病嗎?心理有障礙,還是自閉?不見人,這麼陰黯。」

    「孔初露!你繼續胡說八道好了,看我怎麼修理你。」

    老娘翻臉了。

    「老媽,你要是嫌我在家礙你們的眼,直接叫我搬出去就是了,就是別再叫我跟不認識的男人相親。」

    這次火焰掌直接印向她後腦勺。

    「叫你胡說你真的給我要白癡……」

    「媽,你很暴力耶……有個白癡女兒你也沒高貴到哪去吧!」

    孔母雙目噴火。

    「我怕了你好不好。」她是家暴小孩,可不可以報警?!

    歷盡吃相親飯滄桑的她,掐指算算,就這半年喝過的咖啡、吃過的飯,十根指頭數也數不完,被人家品頭論足的感覺很差,老媽,你真的很夠了喔。

    她平常有表現得那麼飢渴,每天都思春、要花癡,沒有男人活不下去嗎?

    她也才二十八歲,有正當職業……是不用上班、不打卡的SOHO族啦,雖然每月進帳不一定,孝敬母親的絕對沒少過,就算家裡兩尊大人說她不務正業,一天到晚在外面拋頭露面。拜託,難道非要去參加高普考端個鐵飯碗,朝九晚五才叫正當頭路嗎?

    就算孔老夫子再了不起,也不用拿著雞毛當令箭,什麼都要十分像吧。

    她是真的認真拚鬥自己的事業,一天恨不得當兩天用,她這麼忙,都沒人看到嗎?

    只是老媽押陣,肉票只好也在客廳坐下。

    這男人,到底什麼來路,南北二路還是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讓家裡的兩尊老菩薩只會傻笑。

    「講話啊!」孔老媽拚命給女兒打手勢。

    「孔媽媽,我想跟孔小姐私下聊一下。」男人采主動,很客氣,也很排外,效果卻是絕佳。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當然……沒問題,你們年輕人自己聊比較自在。」還以為當電燈泡有加分作用,沒想到是多餘的,恍然大悟的抓著還沒坐溫屁股的老公,曖昧的躲進房間去。

    「看起來你跟我有同樣的壓力。」大致上的一切,厲晚濤都看進了眼裡,不動聲色為的是一次把事情解決。

    他征戰商場,眼光精準,知道該從誰著手最不浪費時間。

    「對不起,這位先生,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件事。」

    「跟陌生人吃飯、面對面、相親。」

    「你來相親也是被逼的?」挑眉。真安慰,終於有個人能體諒她的苦楚。

    「很難想像嗎?」他也有必須服從的時候。

    眼淚攻勢,手機疲勞轟炸,以及脫離母子關係……這麼重口味的逼迫,他要不是家中的長子,言明是最後一次受擺佈,就算母親用再多言詞恐嚇威脅他也不會動一下心。

    傳宗接代是他的宿命。

    而他厭惡宿命。

    「原來你後面也有個垂簾聽政的老佛爺,辛苦了。」

    「你不難說話。」比起兩個前妻,她好像多了那麼一絲慧黠。

    「我們同病相憐嘛,所以你可以自在一點、輕鬆一點,別一副好像我會把你吞了的樣子,女人沒那麼可怕。」

    男人才是可怕的那個,翻臉無情。

    難得一開始就有了共識,這跟之前的相親很不一樣,也讓表現冷淡的孔初露有了些溫度。

    剛剛兵荒馬亂的,沒機會真正互看,這會兒他很隨意的坐著,一頭黑髮垂到肩際,人一動,就柔軟的隨之晃蕩。他肯定很愛皺眉,深陷的凹痕明顯得讓人一眼就能看清楚,膚色黝黑亮實,眼神堅定,英挺的眉黑得發亮,陽剛的五官在在表明他是個非常有主見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通常也跟沙文主義掛鉤,很不離不棄的擁護者。

    沙發扶手上掛著他的西裝外套,白襯衫搭銀白小背心,黑色細條紋褲,擦得啵亮的軟皮皮鞋,無可挑剔的整齊。套一句她老媽剛才說過的,這男人很容易就把以前跟她見過面的男人都踩到地上去了。

    當然,她在打量厲晚濤的同時,對方的眼睛也沒離開過她。

    她說什麼,不是每個女人都想把他拆卸入腹的?他譏誚的抿了下唇,那是因為這女人還不知道他是誰。

    這次,他要用厲晚濤這個人來認識女人,而不是用厲家的背景。

    要是這樣也不行,他就一輩子打光棍,再也沒有人可以拿責任跟義務來壓迫他進婚姻的墳墓。

    出奇靈秀,是孔初露給他最初的感覺。

    面對面了,見她清湯掛面短髮,媚目清眉,小小口兒俏俏鼻,素淨的瓜子臉上有著微翹濕潤的粉唇,算得上淡雅清秀,然而二十七、八的年紀還沒有男朋友……他瞄了眼堆在玄關那堆紙箱,心裡有了譜。

    這年頭事業心重的女人多得很。

    「我不想結婚,因為我已經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紀錄。」既然他們的處境一樣,他就開門見山。

    老實說,不會有哪個男人在歷經兩次談不上愉快的婚姻後,還能面不改色又結婚的。

    「戰果輝煌。」她偷伸舌。

    「兩次的婚姻紀錄,我不是結婚的好對象。」一嚴肅,他有稜有角的下巴就顯得緊繃。

    「所以呢?」

    「我對這次見面並不抱任何希望,也沒有任何意思。」

    「那再好不過了。」

    他不是很有表情的臉飄過詫異。

    「你對相親真的很反感。」

    「噓,你知我知就好,要知道隔牆有耳。」相較於厲晚濤的儼然,她表情很多,眼珠兒轉轉,紅唇噘噘,有種混合著性感與天真的可愛。

    她家的牆壁不只有一雙耳朵,是兩雙。

    「那我們就隨便聊。」把時間胡混過去就好。

    基於教養與紳士該有的風度,他都不能因為取得共識就拍拍屁股走人。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隨便的人。」壓力減少,好像可以不帶任何想法的稍微聊幾句。

    「我的工作需要全神貫注,久而久之也就這樣了。」

    「厲先生在哪上班?」

    「不一定。」

    「所謂的不一定是什麼意思?」

    「我的工作需要到處跑,不會固定在一個地方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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