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樓采凝
「我不委屈。」她望著他黝黑的大眼,微微地笑說。
「這樣還不委屈嗎?」他的額隱隱浮現青筋,「你到底怎麼回事?不會說話,連心都不會有感覺了嗎?」
她被他吼得一臉怔忡,半晌不知如何反應。
「下午有課嗎?」他又問。
她搖搖頭,「但我要做報告。」
「報告不差這麼一點時間,跟我出去走走;這裡不時有人經過,說話很不方便。」他微擰著眉心說:「只要一個小時,可以嗎?」
今天的他不再跋扈、專制,而是用詢問的語氣,如果她再拒絕就顯得太小器了,「好,就一個小時。」
隨後,她跟著他前往停車場,坐上他的車。
巫奕風立即開車下山,開了一段距離後,停在山下的一條河邊。
「你叔叔四處做生意,沒辦法照顧你是不是?」他突然問道。
「嗯?」她很意外他知道這些。
「你八歲時媽媽去世,就被親生父親接回去,但不巧的是才一年你父親也因意外喪生,從此你就過著被虐待的日子,就像翻版的灰姑娘一樣……」他回頭,望著她震愕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她好意外。
「至於你,也是因為過去不論說什麼、做什麼總是錯,所以造成你不愛說話,就算想說也發不出聲音,怕又遭殃?」他的每句話都刺進她心中最疼的地方,終於讓她忍不住落下淚水,抽噎不止。
「直到兩年前,你叔叔從國外回來找到你,知道你的狀況才把你接走,還送你進入波隆那,但是你不想住校,因為學校有很多人看不起你,可是你的叔叔長年不在國內,所以你沒地方可去,對吧?」
「你……為什麼要調查我?」會這麼瞭解她,應該是調查過她吧?
「因為——我把你當朋友。」他支吾找著理由,「你不愛說話,老讀唇語又太累了,乾脆派人去調查比較快。」
「哦!」他會大費周章派人去調查她的事,倒是讓她有點意外。
「如果你想搬出學校宿舍,我可以幫你。」
「嗯?」
「我真的可以幫你。」他很認真的表示,「我讓我爸跟你叔叔聯絡,當你的代理監護人,怎麼樣?」
「謝謝,可你我沒有任何關係,麻煩伯父不好。」她感激地拒絕道。
「你——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麻煩別人,那如果我幫助你搬出來,而你利用假日到我爸的公司打工,算是回報我們,自己又可賺些零用錢,這樣好不好?」
巫奕風不放棄地極力鼓吹,「至於住的地方更別擔心,我們家在台北有很多房子,隨便一間讓你住都行,我有權作主。」
聽他愈說愈像回事,陳微希簡直是受寵若驚,可——她真能答應嗎?
「不行,謝謝你的好意。」她朝他點點頭。
「你怎麼搞的?」他頭一次低聲下氣對她做出這種請求,而且是為了她好,而這女人卻拒絕他的一片好意!
「真的對不起。」她閉上眼。
「那算了。」他氣得重新發動車子,往學校的方向開了去。
她抓住他的手臂搖了搖,「你要去哪兒?」
「口渴了,想去喝點東西。」他語氣冷硬,踩下油門加速往前開,這樣的他還真是令她擔憂不已。
「開慢一點。」她又碰了碰他的手臂。
「別理我,否則我會罵人。」巫奕風半瞇起眸,直盯著前方瞧,再也不和她多說一句話。
終於來到位於交叉路口的一家茶鋪,「我們進去喝茶吧!」
他將車停好,下車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對她說:「你先進去,我到對面那間手機店一下,上回訂了支手機,應該已經到了。」
陳微希點點頭,正想提醒他要小心過馬路,可他已往前衝了去……他才剛跑到馬路中央,一輛貨車從另一頭急駛而來,直衝向巫奕風——
她目睹這一幕,心跳幾乎停止跳動,大聲喊道:「不——」
眼看車子開了過去,而巫奕風為閃避車子矯捷地翻了好幾個觔斗。
陳微希心慌地衝了過去,來到他身邊抱起他,艱難地發音道:「你沒事吧?快……快……說話……」
雖然她能發出聲音,但發音有點怪……也很不順,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畢竟她又開口說出話了。
巫奕風望著她,「答應我……搬出來,讓我照顧你……」
看他都受了傷,還一直惦著她的事,她再也無法假裝矜漠地點頭道:「好、好,我……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快、快去醫院。」
「我沒事。」他開心一笑,慢慢站了起來,「只是皮肉傷。」
「你……」她微蹙起雙眉。
「怎麼樣?我身手不錯吧!」他捲起袖子,「就只這裡擦傷了。」
「你騙……我……」她雖然有點生氣,但得知他沒事,一顆提起的心也因而落下。
「不是故意要騙你,剛好利用機會嘛!不過這讓我清楚的知道,你很在意我,在意得都開口了,不是嗎?」他得意一笑。
她抿緊唇,抽噎之下卻哭得更凶了,「你好壞……嚇……剛剛嚇死我……」
「別哭、別哭,是我不對。」他乘機抱緊她,柔魅笑說:「知道嗎?你的聲音很好聽……」
「才怪。」她噘起嘴。
「不信的話明天說給所有人聽,看他們怎麼說。」他很認真的表示。
「你又在逗我開心了。」她睨了他一眼。
「沒錯,因為我喜歡看你笑。」他看看表,「走,我們先去喝茶,待會兒我再去拿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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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可以說話,但是陳微希在校時仍舊很少開口,她怕那些討厭她的同學會恥笑她。
唯有對楊艾琳,她絲毫不隱藏地試著開口,也因為有她的鼓勵,她愈說愈自然,結巴的情形也漸漸變少了。
下課後,楊艾琳在回家前又來找她,就見她抱著狗狗,望著天際的橘黃夕陽,怔怔地發著呆,連她到來都沒有察覺到。
「微希,你在做什麼?」楊艾琳坐在她身畔。
「看天空的晚霞。」陳微希瞇起眸說:「好美!」
「是呀!真的很美。」楊艾琳托著腮笑說。
「明天我要搬離宿舍了。」她很慢很慢地說出口。
「哦?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你叔叔不常在台灣嗎?」楊艾琳很訝異地問道:「或是他決定回來長住了?」
陳微希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說:「我要搬去代理監護人為我準備的房子。」至今,她還不知道為什麼巫奕風的父親願意幫這個忙。
「誰是你的代理監護人?」
「我說了,你可別說出去。」就怕被一些人聽見,傳出去後對她和巫奕風都不好。
「你該知道我不是多話的人。」
「是巫奕風的父親。」
陳微希說完後就見楊艾琳張著嘴,滿心疑惑,「巫奕風!那個貴族幫的頭頭?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說想幫我,」陳微希笑得柔婉,「他把我當朋友。」
「貴族幫的人會這麼說?」楊艾琳眉頭一蹙,「該不會有什麼目的吧?我看另一個叫孟穎的就很討厭,每次和他說話都快被氣瘋。」
「其實他們人都很好。」陳微希試著消除她對貴族幫的偏見。
「好什麼?就因為家世好嗎?我才不吃這套。」楊艾琳對其他女同學老對著貴族幫尖叫,感到好笑不已。
陳微希笑望她那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等和他們熟了你就會瞭解。」
「熟?那你和他們熟嗎?」楊艾琳反問。
陳微希搖搖頭,「我只和巫奕風比較熟,其他人……有的見過,有的沒見過,見過的就會聊一些。」
「看來你根本對他們不熟嘛!哼!我才不信那幾個傢伙會有多好!」只要一想起孟穎,楊艾琳就從頭到尾每條神經都不對勁。
陳微希掩唇,噗哧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楊艾琳睨她。
「你們愈吵感情肯定愈好。」陳微希附在楊艾琳耳畔說出這句話。
「你別嚇我!再胡說八道,我……我就與你絕交。」艾琳趕緊澄清,「像孟穎那種不男不女的男人,誰在意呀?」
「大話別說太早就對了。」陳微希笑得別有玄機。
「算了算了,別再說這種讓人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話,先說你的事,以後會搬去哪兒?」楊艾琳好奇的問。
陳微希搖搖頭,表情中有著一絲不安定感,「我還不知道。」
「什麼?明天就要搬走,你居然還不知道要住哪?」楊艾琳好訝異,「巫奕風都沒跟你說嗎?」
「還沒有。」她苦笑著,「其實我真的很不想麻煩他。」
「唉!我倒是挺高興看你搬出學校宿舍,否則晚上我無法陪著你,要是你被欺負也沒辦法幫你。」楊艾琳看出她很猶豫,於是鼓勵道。
陳微希一笑,「我習慣了,只怕你常和我在一起會被我連累。」
「連累?!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誰敢欺負我,我哥一定會為我出頭,再說我也不好惹喔!」楊艾琳露出兩個小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