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佟月
楔子
五光十射的夜店裡,夜,才正要開始。
一個頎長的男子佇立在夜店的角落,端著酒杯,靜靜看著店裡喧囂的一切,黑色襯衫半敞著,更顯他的不馴與英氣。
他抬手看了看表——十一點,快午夜了。
男子歎了口氣,覺得有些無趣,近來的日子總是這樣,沒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或許,今晚早點回飯店休息吧!
這時,夜店的玻璃門開啟了,一抹姣好娉婷的身影緩步走進嘈雜的混音樂聲中,在吧檯坐下,點了杯調酒。
嚴碩微微瞇了下眼,目光緊緊盯住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看來今晚並不是這麼無趣。
她全身上下透露著高雅卻又危險的氣質,沒上妝的清麗臉龐輕易勝過了那些以化妝品掩蓋真實年齡的女人們。
這樣的女人出現在夜店,必定會引起一陣騷動。
嚴碩快速掃了一眼,果不其然,夜店裡的男人一個個興奮地搖著尾巴上前。
但奇怪的是,這些男人沒一個有本事在她身旁待超過一分鐘,若只是因為她冰冷的態度,這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可沒這麼好打發。
他靜靜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嚇跑那些男人的,應該是那名女子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殺氣?!
沒錯,是一股冷厲的殺氣,她僅消一個眼神,便讓那些男人一步步自動往後退,再也不敢多廢話。
呿!真沒用。
於是,他毫無遲疑地上前,打算給他們些指導,教教他們怎麼讓女人乖乖上鉤,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混夜店。
嚴碩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大膽地細細審視她,滿意地發現她近看比遠看美多了——長長的睫毛、明亮的大眼、高挺的鼻、纖細白皙的肌膚、小巧可人的櫻唇……所有從古代羅敷、西施,到現在美女的必備條件,她都有了。
就不知那張完美的皮相下,是不是像大部分的美女那般庸俗,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無法用確切的詞語形容眼前的女人,她似乎充滿著不確定性,或許,這正是她吸引他的原因。
他的目光下移,注意到她左肩上一個不小的刺青——一對紅艷如鮮血般開展的翅膀,像是用刀子刻出的痕跡。
那個刺青很特別,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很像她此刻展現出來的氣度。
她的穿著並不裸露,沒有刻意賣弄風騷,就一個上夜店的女孩而言,算保守了些,但她的一舉一動卻是那麼嬌媚、那麼引人注目。
也許是察覺到嚴碩的靠近,那名女子終於有些反應。
其實她一進夜店時,就看到他英氣逼人的高俊身影,即使他站在那麼不起眼的角落。
「大多……」她慵懶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有些嘲弄地上揚。「男人都是以我這個刺青當作搭訕的發語詞……你呢,先生?」
好狂妄的語氣!
聞言,嚴碩輕笑出聲。「我並不打算問,也不打算開口,因為我知道先說話的人會是妳。」
對於嚴碩的話,女子並不以為忤,她只是微微笑了,像白玫瑰般的傲,又像紅玫瑰般的迷人,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他。
然後,她又滿意地一笑。
「遊戲規則?」她輕問道。
「嗯?」嚴碩臉上一陣疑惑。什麼遊戲?
「我的意思是,今晚……想怎麼個玩法?」她轉向她,噙著摸不透的笑容,請示道。
「不擁抱。」他回答,很簡短的。
這是他的原則,不擁抱女人,原因很簡單——他不屬於任何女人,也不想擁有任何女人。
她微微一愣,又笑了。「就這樣?」
這男人還真是奇怪,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奇怪卻又簡單明瞭的要求。
「對,其它的,我無所謂。」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像是達成了共識,氣氛頓時曖昧莫名。
他們倆誰也沒有再開口,便相偕離開夜店,向外走去。
第一章
清晨,天還是暗的,都市裡大多數人正好眠的時候,嚴碩已梳洗完畢,站在旅館房間的床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訝異於眼前的景象,愣在那足足有五分鐘之久。
他看著床頭上那一張張印著藍腹鷴的藍色鈔票,上頭的辨識條形碼閃著光、刺痛他的眼睛,像在挑釁似的提醒他它們的真實性。
「該死!」他撥了下頭髮,狠狠地低咒了一聲。
通常與女人一夜春宵後,翌日他大約會在六點鐘起床,那時女人們仍在睡。梳洗後,他會在床頭留下一筆錢,慰勞她們、展現他的大方,然後走人。
但今天……
六點零八分,他睜開眼,昨夜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這不打緊,重點是,她竟給他留下一點紀念品——一疊鈔票。
敢情她是獎勵他優秀傑出的床上能力和技巧?!
容他細細地自我介紹一次——
他,嚴碩,英文名字是勞爾?凱恩斯,不到三十歲,身為美國計算機業界知名企業Otisan的副總裁、准下任總裁,以及現任總裁之子,黑髮、褐眼、身高一百九,擁有中、英、法、日四國血統。
天底下哪個女人見到他不是快快撲上來抱緊、希望上來了就不要再下去?
尤其來到台灣,見識過這裡女性同胞的「熱情」,再想到昨晚那個女人的舉動,實在令他感到疑惑。
他怎麼連她走了都沒發覺?
鈴——鈴——
手機鈴聲突地響起,看了眼來電顯示,嚴碩心不在焉地接起。
「喂?爸,有事嗎?」
「凱恩斯,你去看過你叔叔了嗎?」一聲威嚴又不失親暱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我幾天前去見過了,他們過得很好。」
嚴碩此行來台灣的目的,是為了幫父親探望已多年未聯絡的弟弟,也就是嚴碩的叔叔——白虎嘯。
詳細情形嚴碩並不清楚,他只聽說當年祖母帶著年幼的白叔叔離家逃去台灣,還讓叔叔跟著祖母姓白,雖然叔叔最後回美國和家人團聚了,但叔叔並不習慣美國的生活,待了七八年後就又回到台灣。
嚴碩很快就完成父親所交代的任務,見到了叔叔,他們一家三口十分和樂。
只是沒想到完成任務後,多留在台灣幾天,竟讓他碰上這段意外的小插曲……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那你什麼時候回美國?」
「再說吧,等我決定了,我會告訴你。」
「嗯,我知道了,不要耽誤到公司的事務就行了。」
和父親寒暄幾句後,嚴碩便切斷通話,他的視線再次調回那疊刺眼的千元大鈔上。
他隨意點了一下,這個女人出手還挺大方的——五萬?!
嚴碩覺得青筋在他的額邊抽動,他揉了揉額際,赫然發現那女人的身影竟還在他的腦海中浮浮沉沉。
這女人做了這種缺德事,竟然還死皮賴臉地佔去他的腦容量,真差勁……
嚴碩揉了揉額際,對這段「邂逅」不知該做何反應。
再度望向床頭,嚴碩懷疑自己是不是氣瘋了,此刻他竟然笑了出來。
他一向不是個會有明顯情緒起伏的人,身邊的一切人事物常被他當作是笑話,他從不特別留意,但這個小女人竟成功地令他錯愕、令他嘗到一絲怒火,而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難得,他會想要再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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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碩連續在夜店混了好幾天,都沒有瞧見那名女子的身影。
中午時間,他開著車在市區隨意繞、隨意看,順便找尋可以吃午餐的地方。
途中,一棟造型彷彿翅膀向上伸展的白色建築物閃過他眼簾,他不禁多瞧了它幾眼。
這翅膀的形狀——
和那女子的刺青,倒是挺像的。
或許是因為那刺青太鮮紅、太顯眼了,讓他印象深刻,還沒憶起她的容貌,先想起它……
「可惡!怎麼老是想著她?」嚴碩低咒一聲。
本來手肘靠著車門抵著頭,一手控制方向盤的他,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讓他猛地坐直身子……
吱——
他煞車一踩,將車子停在一間中式餐廳前,摘下墨鏡下了車。
餐廳旁有間花店,店員背對他在門口忙著,女子秀麗烏黑的長髮綁成一束,在陽光下閃著柔媚的光。
當她轉過身時,嚴碩愣住了。
是她,錯不了,就是她——那個膽敢在他的床頭留下夜度資的女人!
嚴碩定住了腳步,在五步遠的地方細細觀察她,雖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仍不禁有些吃驚。
只是……那晚如此狂放不羈的她,只是個小花店的店員?!
他緩緩走到她的面前,她正彎腰在照料水桶裡的百合花,一朵朵聖潔的白色花苞,捧著自個兒花瓣上的水珠,強調自己柔美又堅韌的清高。
他的身子擋住了她眼前的陽光,一抹黑色的影子籠罩住她。
女子終於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眼下停駐的黑亮皮鞋,順著抬起頭,望著他,兩秒後滑出一抹笑容,心中卻有瞬間的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