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葉雙
「別怪我,我總是為你好的。」靜默好半晌之後,在一聲長長的歎息聲中,饒天居留下了這麼一句話,隨即旋身準備離去。
不過這句話倒是讓米橫天皺起了兩道劍眉,心中驟起的疑問不禁讓他衝口追問:「你想做什麼?」
他有預感,一股既莫名又強烈的預感,似乎正喧囂他的日子將不再平靜。
「你在乎我想做什麼嗎?你不是什麼都已經不管,只想要安靜悼念米家的不幸,還有死去的如倩嗎?」難得用譏諷的語氣說話,下定決心的饒天居口吻中多了幾分篤定和義無反顧。
既然不管他怎麼做,這小子都鐵了心不領情,那麼再說下去也是無益,而自己也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與之糾纏了。
所以……只好下狠招了!
悄然地歎息一聲,一如來時無聲無息,他縱身飛躍離開。
望著他宛若蒼鷹展翅般的身手,不知怎地,米橫天竟然覺得那身影中似乎多了幾分頹敗,不若以往的俐落和挺拔。
他……怎麼了嗎?
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所以最近的饒天居才會顯得那樣煩人和急切嗎?這樣的懷疑讓他的心莫名泛起一股不該存在的擔憂。
不是決定了這輩子要無視於他的存在嗎,怎麼他竟然還能影響自己的心緒呢?
他的好與壞,早就與他毫無相關了吧。
米橫天負手而立,平靜的心卻因為三番兩次的打擾而起了巨大波濤。
再也回不去了吧?
驀地,腦海中再次泛起青嵐那張充滿倔氣與任性的臉龐。
她真的要嫁給那個配不上她的男人嗎?抑或只是為了想要報復自己對她的無動於衷呢?
可……他真是無動無衷嗎?
現在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無法回答……
第五章
凝望著鏡中那張被妝點得明艷動人的臉龐,櫻色紅唇、魅人鳳眼,雪白晶透的雙頰,活脫脫像是從畫中走出,完美無瑕的美人兒。
喜氣的繡著鴛鴦蝴蝶的紅嫁衣,綴滿了珍珠的貴氣鳳冠,嫁妝行頭比之公主出嫁也沒有絲毫的遜色。
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但青嵐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絲的笑容,眸底也不透一點點的喜悅,整個人只是透著一抹冷然,彷彿這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忽然,一顆晶瑩的淚珠毫無預警地落下,她並不伸手抹去,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寂靜的夜裡,任由自己釋放最後的感情。
決定嫁給劉天霖,或許是無所謂之下的衝動,但她的心底其實一直希望米橫天會來阻止她。
只要他來,她知道自己就有可能會打消這個念頭。
可惜的是……他來了,卻不曾阻止她。
「這兩樣是剛煉好的丹藥,一是『白雪』,一是『元轉』,都是具有滋補之效的丹藥。」站在她面前,米橫天顯得不卑不亢、態度穩重,他將兩樣白色瓷瓶裝的丹藥交給珠圓。
「多謝你。」看他態度恭謹,她的心一直住下沉,不知道他還要說些什麼。
兩人相對無言,小閣上一陣沉默。
她原以為他來了必會阻止她嫁人,不料他卻不言不語,好像她嫁給劉家的那個渾小子,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麼!她的心一陣發冷,盯著他低垂的面容,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個所以然。
米橫天突然抬頭沉聲道:「我有一言,不知道是否該說?」
「你說!」她面露期盼。
「四小姐嫁到劉家,以後米某就不方便去劉府替小姐診病。這些年來小姐身體大進,全賴細心調補,以後到了劉家,還請小姐注意身子,這兩樣丹藥對體弱之人極具效用,還請小姐帶在身上。」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丹藥煉成不易,這兩樣藥,就權充是米某的慶賀之禮。」他話說得從容,卻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慶賀?」青嵐又是錯愕又是悲傷,沒料到他竟然如此絕情,明知道她要嫁給劉天霖那個紈褲子弟,卻不肯多說一句阻止她。
「是慶賀,祝小姐早生貴子。」他把話接了下去,低低的說完。
「借你吉言。」青嵐胸口一陣劇痛,接過珠圓手中的兩瓶丹藥,緊握手中。「我說過了,會嫁到好人家去,有錢有勢,一樣不差,米大夫,我是這麼說過吧?」
米橫天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
她笑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但還要勉強擺出大小姐的派頭,冷淡的掃了他一眼。「米大夫,多謝你來賀喜,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的好意,你走吧!我累了。」
他抬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說什麼,但到頭來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退身離開小閣。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青嵐只覺得心一陣一陣的冷、一陣一陣的寒下去……
事實已經證明,他對她真的沒有一丁點兒的在乎,所以……她會嫁,穿著這襲本來依然天真時,親自為他倆繡的嫁衣。
那繡嫁衣時的歡喜,她依稀還記得,對照如今心中哀莫大於心死的冷涼,是多麼的諷刺呵!
菱兒似的唇角悄然彎起,挑勾出一抹充滿諷意的笑容,一直壓抑著的歎氣卻再也忍不住地逸出她緊抿的唇。
「自古多情空餘恨,」她對著鏡子這樣說,「既是餘恨,就讓一切成為東去流水吧!」
閉眼起身,剛才那個沉浸在哀愁之中的女人已不復見,冷,成為她唯一的顏色。
「放棄了嗎?」
暗夜中傳來一陣清淺的歎息,青嵐愕然回首,卻沒有因為這不該存在的聲音而感到絲毫的驚慌失措。
明眸四望,終於在小門外的窗台上找著了那聲歎息的主人。
「你是誰?」她的質問太沉穩,那份沉穩讓饒天居滿意地頷首淺笑。
雖然她給人的感覺不像如倩那般溫婉,但是那股讓男人都驚歎的沉穩特質,或許更適合米橫天。
面對面的照會,讓他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放手一搏是他現在唯一打算做、也唯一能做的事情。
「你是誰?」
感覺不到來人的惡意,青嵐也沒有呼天搶地的打算,索性往椅子上坐下,直接與他對話。
「你不害怕嗎?或許我是個採花大盜。」饒天居真的很好奇,鮮少有姑娘能對像他這樣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反應如此平靜的。
「你不像。你必定有所求而來,但絕對不會是採花大盜,你沒有那個氣質。」
多輕蔑的說法啊!
說得活像他長得不像採花大盜是一件多麼丟人現眼的事。
「你……」頭一次,向來辯才無礙的他竟然被一個女人堵得啞口無言,激賞更是毫不保留地從他的眸底透了出來。
「那你也不問我因何而來嗎?」他笑問。
「有些事,不必問自然能夠知道答案。」就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說話那樣平靜,她的聰穎慧黠毫無保留的顯露。
「如果我說,我來是為了阻止你明天的成親,你也不在乎嗎?」
迎向饒天居審視的目光,青嵐輕輕地搖著頭。
應該在乎嗎?
為什麼要在乎?
明天是不是要成親,從來不曾在她的心底有過任何的影響,雖然表面上說得雲淡風輕,但其實她的心底很清楚,她是在賭,賭米橫天對她是否有過任何一絲一毫的在乎。
而現在,她賭輸了。
既然輸了,那麼成不成親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她不在乎,一丁點兒也不在乎,她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既然你不想嫁給劉天霖,為啥還要嫁?」他不解。
女人與男人似乎永遠是截然不同的物種,男人總是無法理解女人們在想些什麼。
「因為劉家有錢有權,而且劉天霖還是個蠢蛋,可以讓我耍弄著玩。」
只要想到上次他被她陷害,過了幾天,還跑來卑躬屈膝地直向她賠不是,說自己不該喝醉了之類的話,她就忍不住想笑。
「這樣無能的男人配不上你。」饒天居搖頭歎息。
像她這樣的女人,配劉天霖那個蠢蛋著實是浪費了,若是配上米橫天那個有肩膀、有胸膛的男人差不多剛剛好。
他這個做哥哥的有自信,要不是這幾年米家時運不濟,米橫天的成就絕對讓人咋舌。
弟弟很聰明,而且豪氣,不管是在醫術或武術上的造詣,都同樣有著令人難以望其項背的地方,給他一點時間與機會,他必定能大放異彩。
「配得上或配不上,從來不在我的考量之中。」青嵐含笑說道,雖然不知道這個陌生人為什麼對一切都瞭若指掌,但這個時候有人陪她聊聊,度過這漫漫長夜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那麼是誰都無所謂了,她唯一的要求只剩能讓她玩得盡興而已。
這點剛剛好劉天霖做得到,所以她選擇他。
「聽起來有點不負責任呢!」饒天居毫不留情的批評,對於任何人虛擲自己生命的態度,他都同樣的不贊同。
她帶著笑,藉著月色看見黑衣人臉上那抹不贊同的神情,隱約間,竟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