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葉雙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值得愛的男人啊!
「那你抄家滅門之仇又該怎麼辦?」
「我……」米橫天語塞,望著慕青城的眼裡有著濃濃的猶豫。
雖然覺得他的堅持很莫名其妙,但慕青城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於是心平氣和地勸著,「不如你就再忍忍吧!最近皇上已經命人著手調查你米家一案的始末,不用再多久,真相就可以大白了,你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多生事端呢?」
「可是我不想……」未竟的話語全被一聲長長的歎息取代,米橫天的臉上有著掙扎與無奈。
他很清楚,慕青城會這麼說絕對是為他著想,可是……再留下來,真的正確嗎?
「當初你入慕府之時,我就說過了,你不是奴僕,所以只要是你不想要的,沒人能夠逼你。」
「唉!」他忍不住又是一記長歎。
他怎麼會不瞭解這個多年好友呢,雖然外表看起來任性,但其實有一顆真誠的赤子之心。
慕家對他的恩、對他的情,他會一輩子都放在心底不忘,只是……在他的觀念裡,感情不是一種報恩的手段啊!
這輩子他的愛已經許給了一個女人,所以就算慕青嵐對他再有情,他也不可能會接受的。因此與其這麼在慕府糾纏著,他寧願離開。
「我還是離開得好。」他愈想愈不妥,固執地堅持。
「你一定要這麼冥頑不靈嗎?」如果可以,慕青城真想拿顆石頭敲敲他的腦袋,看看這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好!跟他比固執嗎?這世界上只怕沒人比得過他慕青城。
「你和青嵐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我不會管也不會過問,唯一的要求只有不要再傷害她了,她的身子骨你最清楚,禁得起這一次,未必禁得起下一次。」
難得的,慕青城讓了步,他不再追問,只是說出自己的底線,而他的讓步卻也讓米橫天陷入兩難。
「這樣對她未必是好。」這話說得語重心長,但也多少讓慕青城嗅出了丁點的端倪。
看來……是他家妹子一相情願。
「這件事我不插手,你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兩手一攤,擺明了置身事外。
眼前這個男人如果能成為他的妹婿,他很歡迎,如若真的不行,他依然是個好兄弟。
「謝了!」面對他的態度,米橫天除了點頭稱謝之外,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男人之間的友誼,不用太多言語,點滴在心頭的滋味更能撼動人心。所以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絕得了慕青城的要求。
依然得去面對呵!
驀地,曾經有過的嫌惡、內疚,在他心底糾結起來,也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翻騰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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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下吧!」一股令人作嘔的藥味撲鼻而來,青嵐連瞧都不瞧那碗漆黑的湯藥一眼,就揮了揮手,朝著珠圓命令。
「小姐,你身上的傷都還沒全好,怎能不吃藥呢?」端著藥碗,珠圓遲遲不肯退下,甚至大著膽子開口勸道。
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從那天莫名其妙被米大夫打傷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天鬱鬱寡歡,連藥都不肯吃。
「我沒事!」即使知道珠圓是為了她好,可是打小就與藥罐子結緣的她,真的很厭惡那個藥味。
以前要不是有米橫天想盡辦法哄著她吃藥,她的身子骨也不會養得像現在這般頭好壯壯吧!
以前……她和他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他也曾對她溫柔地笑著,寵溺地拍拍她的臉頰、揉亂她那頭既柔且黑的緞發……
然而,從她的眼底有了依戀開始,他便避她如蛇蠍,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總是坐立難安,絕不會待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就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一頭栽進了對他的愛戀之中,再也難以自拔。
她曾經想過,自己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所以執著?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應該不會感到心痛才是。
如果只是血液中竄流的好強因子在作祟,那麼當她看到墓碑上「愛妻」的字眼時,心頭應該不會像破了個大洞似般難受吧!
「小姐……」珠圓喊了一聲,卻支支吾吾的再也沒有下文,那猶豫的模樣,看在青嵐眼底只覺煩躁。
「有話就說吧!」將視線從那碗烏漆抹黑的藥碗移開,抽離腦海中過往的甜蜜回憶,青嵐有些不耐地催促。
她向來討厭這種拖拖拉拉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她一直急著確定米橫天和她之間到底有沒有可能的原因。
「那個……那個……」雖然領了主命,但珠圓卻依舊吞吐難言。
她說不出口,青嵐便逕自閉目養神,將被晾在一旁左右為難的珠圓當成空氣。
「小姐!」看到她的表現,珠圓再也顧不得尊卑地重重跺了一腳,一古腦兒說道:「是打傷你的米大夫啦,他說想要見你,現在人在樓下花廳等著。」
原本闔著的眼兒倏地張開,但……那晶亮的眸光僅僅只是一閃,隨即眼皮兒又滑落,只能從她緊抿著的唇瓣看得出她心中的激盪。
呃……這樣的反應算啥啊?
原以為會氣急敗壞呢,要不然至少也該來個義憤填膺說不見啊?
這樣毫無反應是要她要怎麼做呀?
「那咱們現在……」小心翼翼的探問,她不過是個婢子,著實沒辦法決定啊!
靜默開始在小閣裡無限蔓延流轉,青嵐依然闔眼不語,而珠圓也識相的不敢多作打擾。
多年伺候主子的經驗,讓她很明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嘴。
「讓他上來吧!」終於,在靜默了半炷香後,青嵐終於開口對著戰戰兢兢的珠圓交代。
不該見的,她知道!
在他殘忍地打傷她之後,她不該再見他、不該再任由心中的愛意氾濫。
可是……心頭卻因為他的到來而不爭氣的雀躍著,幾番猶豫掙扎,她終究還是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是!」如蒙大赦的福了福,珠圓一溜煙地急急下去通報。
望著她那似乎無煩無惱的背影,欣羨的感覺猛地竄上她的心頭……
如果……如果她今天不是慕家的四小姐,而是一個平凡的小姑娘,那麼她與米橫天之間的橫溝,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大呢?
又或者,他能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她,而不是只注意到她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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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多久,她便聽見沉穩的腳步聲停在三步之外。
「為啥不喝藥?」帶著指責的語氣,完全不染一絲溫情與關懷。
聽到他的話,青嵐自然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他是在關心自己。
斜躺在貴妃椅上,面對他的質問,她僅是懶洋洋地睜開眼,然後又輕輕闔上,似乎懶得回答他的問題。
吃不吃藥是她的事,與他何干?
見狀,身為大夫的慣性與責任心油然而生,米橫天手一伸,端起了藥,將碗送到青嵐的面前,捺著性子說:「你現在的身體容不得隨意任性,還是把藥喝了吧!」
聞到濃濃的藥味,她兩道柳眉皺成了一直線,那厭惡的表情不需開口言明,旁人就能瞧得一清二楚。
「良藥苦口。」簡單的四個字彷彿已經是米橫天的極限,說完這句話後,他便與青嵐僵持著,她不睜眼,他也不再開口,只是端著碗靜待。
一開始,是為了一股不想再輸的堅持,不願因他的幾句話就柔順聽從,青嵐硬著脾氣,完全不動如山。
可是當陣陣剌鼻的藥味不斷從她的鼻端侵入,熏得她難受至極時,惱怒的心緒也開始在她心頭激盪著。
猛地睜開因虛弱而有些無神的眸子,她望著他,忍不住質問:「逼我喝藥對你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他總是如此對待她?難道就因為吃定她對他有情?所以他要來就來、要管就管,而撒手的時候卻又比任何人都來得更乾脆。
現在究竟是誰任性來著?
本來,因為他那無情的一掌,她已經決定要試著放下,以為只要不聽、不看、不想,那麼就算她有再多的情,也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逝。
「我是醫者。」彷彿多說一個宇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米橫天惜字如金到幾乎殘忍的地步。
「那又怎麼樣?」
大夫?!大夫很了不起嗎?
「是不怎麼樣,但要求病人吃藥是我的責任。」
如果換做是從前,他當然可以不管,她大小姐吃不吃藥,與他何干?
可是這次不一樣,她的傷是他造成的,所以他無法視而不見,任由她糟蹋自己的身體。
「我不是你的病人。」
「你是!」
「我不是!」以前,她絕不會這樣與他槓上,但既然他打心底認為她是個任性的女人,那就乾脆任性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