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橡果
他回到王府中,見紗帳之內藿香猶在熟睡,不覺一陣柔情在心頭蕩漾開來,感到渾身的疲累都似消弭不見了。
他輕輕地脫靴上床,從背後摟住嬌軀。
藿香倏然醒轉,濃密的睫毛揚了攝,轉過身來,「小天,你回來啦?」
「嗯,折騰了一夜,母后總算無大礙了。」他俊美的唇角扯起一抹笑意,見她醒來大為驚喜,禁不住俯下頭在柔軟水潤的唇瓣上索取一個吻。
唇舌間突如其來的纏綿讓她輕喘連連,驀地鼻間傳來一股異香,她奇怪地道;
「怎麼那麼香?」她湊在他的胸前和臂膀處嗅了嗅,心中隱隱生出一股不安。
瑄王不以為意,「哦,是這件袍子上沾染的,我脫了它。」
他說著撐起身,三兩下就脫掉身上那件月白色的袍服,隨手擲下了床。
跟著他重新擁住她,埋首在她的懷中,呢喃地道;「昨晚和皇兄一起守在晨懷宮中,一夜都未曾闔眼……」話未說完,他竟已睡著了。
她的身體止不住輕輕地發顫,藉著大亮的天光,她垂下眼,憐愛地看著懷中那張如孩子一般熟睡的俊美臉龐,心中卻如打翻了五味瓶,甜苦交雜。
他真的一整夜都守在晨懷宮中嗎?
外袍雖已脫去,但沾染在他身上的香氣卻仍未散盡,絲絲縷縷,讓她憂心。
這香氣……又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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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王這一覺直睡到午後才醒來。
他剛用完飯,宮裡又來人招他速去。
及至到了瑤光殿中,逸帝一見到他就命滿祿宣旨,讓他和寶蘿公主於半個月後完婚。
「皇上!」他皺緊眉,氣惱地跪在地上。
逸帝穩穩地坐在御案之後,面下改色地看著他,「你自己做下的事就該負責,如今這樁婚事已容不得你反悔。朕與你既是兄弟又是君臣,朕乃一朝天子,君無戲言,九弟,你想抗旨不成?」
瑄王氣得臉色泛白,「臣弟早已向皇上表明心跡了,今生今世,臣弟心中只有香兒一個人,絕不會娶其它女子。」
「那公主怎麼辦?」逸帝也有些惱了,「你要如何給她一個交代?」
他站起來,止不住冷笑,「兩國聯煙,公主要嫁的不過是一個身份,若皇上執意,臣弟情願放棄這個爵位,還求貶我為庶人,至於這個顯貴的身份,皇上盡可轉賜給他人。」
「你——」逸帝驚訝得離座而起,疾步走至他面前,「你居然為了區區一名女子,說出這樣不忠不孝、沒有擔當的話來!」
豈料瑄王毫不畏懼,冷冷地道;「皇上錯了,臣弟為人臣子,不願犧牲小我為主上分憂,抗旨不遵,這是不忠,但臣弟自認,對母后的孝道卻從未失過。更何況香兒和臣弟兩情相悅,且已有了臣弟的骨肉,若捨她而迎娶公主,那才是沒有擔當的行徑。」
「你——好好好,你居然論起道理來了。」逸帝恨恨地一拂袖,回到御案之後,「看來是朕和母后平日裡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
他垂眼不語。
一旁的小太監滿祿卻嚇得險些失了魂兒。
萬歲爺自登基之後,可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火呀!
逸帝氣惱之下,把迭在面前的奏折狠狠地推開,看到瑄王仍一副何錯之有的模樣,更是氣到話都說不出來。「好,你既然情深義重,朕就把公主招出來,讓你親自跟她說。」
滿祿忙跑入帷帳內,把寶蘿公主從內殿請了出來。
她一見到瑄王便落下淚。
他見狀有些於心不忍,皺著眉轉過眼去。
逸帝道;「九弟,你也知道母后的病需用三味藥調配才可,而那味龍涎香非我朝所產,唯千乘北寒之地才有。」
他心中一緊,「叱盧王已戰敗歸降我朝,皇上可將龍涎香列為貢品。」
「不!」寶蘿公主卻羞惱地嘟起了嘴兒,「龍涎香在我們千乘國也是極其珍貴希罕的,若想讓我們年年進貢,除非……」她盈盈的目光緊盯著瑄王,眸中帶著憂傷又含了一絲少女的嬌憨,「除非你答應娶我。」
「荒唐!」瑄王氣得一拂袖。
可憐的小公主嚇得退了一步,轉瞬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你壞透了!」她吸了吸鼻子,「……你不想娶我,為什麼要跟我做夫妻?」
瑄王一怔。做夫妻?他何時與這位小公主做了夫妻?
他剛想開口細問,寶蘿公主卻又羞又怒地道:「我不嫁了!你們漢人的男兒都是風流無度、不願擔當之人!」說罷,她哭著跑出殿外。
瑄王眼瞧著她跑出去,猶怔在那裡。
「看看吧,你自己幹的好事!」逸帝氣得又站起來,「公主已都告訴了朕,你你……唉!你若真不想娶她,怎不抑住自己風流的性子,何苦又與她——」
說不下去,他乾脆轉身步入了內殿,獨留下瑄王。
過了約半盞茶的時間,跟進去的滿祿又出來,憂心地勸道;「九王爺,您請回吧,皇上這回是真動了氣,奴才都沒轍了。」
瑄王皺眉,「那先前那道旨意……」
滿祿歎了一口氣,直搖頭,「沒法子了,九王爺,那道旨意是斷無再收回的道理。皇上說了,到時還要親自給九王爺和公主主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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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絞塊熱帕子來。」瑁王皺著眉吩咐道,待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頭領命轉過身,他忙又說:「對了,取我前陣子從浙江帶回的茶餅,沏杯醒酒的花茶。」
「是。」小丫頭乖巧地去了。
「九哥。」他拍了拍榻中人的臉,憂心仲仲地奪下瑄王手裡的碧玉龍紋酒壺,「別喝了,自古君命難違呀,你就算在我這裡醉得不省人事,明天皇上一道旨意下來,你照樣得遵——」
「遵什麼?」瑄王醉了酒,瞇著眼,勾起唇角笑得邪氣地說;「為什麼君命難違?」
瑁王向來是個謹言慎行的人,見他這位九哥的言詞、神情俱透著不恭,嚇得急忙拱手道;「我們這九州島方圓,最大莫過於天,皇上代天司牧,他的話自然就是天意,我們豈能不遵?」
「哼,天意?」他不禁冷笑了聲,忽然撐著身從榻上坐了起來,倚窗而歎。
「九哥,你盡量把事情都往好處想吧。」瑁王瞧他冷肆中卻又透出一絲淒苦的神情,於心不忍地勸慰道:「待你和公主成了婚,再向皇上和太后討個旨意,把藿姑娘也迎娶進王府,如此——」
瑄王猛地睜大眼,「怎麼,讓她們效仿娥皇和女英?」
瑁王一見他氣惱的模樣就怕了,嚇得退後一步,小心翼翼地說:「形、形勢所逼,也未嘗不可。」
「哼,好一個形勢所逼!」
瑄王冷笑著想步下榻,冷不防一陣頭痛襲來,讓他又跌坐回湘妃軟榻上。
他手撫著額頭,嘴裡卻猶道:「酒呢?把我的酒拿來……」
瑁王忙扶住他,「九哥,你別再喝了。」
瑄王一甩袖推開他,「別管我,讓我醉死了最好!」
這時原本守在庭院中的孤順、孤泰和王重一起進屋來。
王重急急稟告,「王爺,藿姑娘她——」
瑄王頓時浮起一個下祥的念頭,「難道香兒又離府了?」
「是。」王重硬著頭皮應聲,「宮裡來了旨意,說皇上主婚,半個月後我朝將與千乘國結秦晉之好,滿祿小公公怕藿姑娘太過傷心,還勸她說……說……」
「說什麼?」他的怒氣漸漸上湧。
王重不安地看了主子一眼,「說王爺和千乘國的寶蘿公主已有夫妻之實,娶她既是情非得已,也是以大局為重,勸藿姑娘別太往心裡去。」
「混賬!他胡說些什麼?!」他氣得甩袖而起,恨不得掐死滿祿。
簡直是胡說八道!
他心裡從來只有香兒一個,未曾用正眼看過公主,更遑論碰她!
「王爺,」王重忽地雙膝跪下。「屬下等方纔已經帶人尋過了,可這次藿姑娘離府後不久即沒了蹤影。屬下無能,請王爺責罰!」
「你們……」瑄王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好不容易被一旁的瑁王扶著才站定。
他揚手往門外一指,怒吼道:「滾!你們都給我滾!繼續去找啊,找不到香兒,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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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王興匆匆地穿過璊王府中的一處門廊。
「六哥。」
他跨進書房時,見璊王正在書案旁執筆。
琮王那一雙細長的鳳眸閃著光,一臉的幸災樂禍,「六哥消息靈通,肯定已經知道了吧」。幾個時辰前,宮裡派人去九弟府上傳旨賜婚了。」
「這事我早聽說了,對了,七弟,你知道眼下九弟在哪裡嗎?」璊王一邊問,一邊落款。
琮王笑道:「我派去的人回報說,他跑到十一弟那裡喝悶酒了。」
「他這個悶酒喝得好。」璊王擱下筆,扯起嘴角,笑意有些陰冷,「宮裡傳旨時他不在,心上那小妞兒跑了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