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席月紗
鎮上民風淳樸閉塞，一旦和這些奇怪的傳聞相關，往往會毫無理智的被當作妖孽看待。杜母怕杜衡遇到奇怪的事情連累到他的前途，就要他不要聲張，可是從此以後他忽然像有了希望一樣，不但勤學好問，而且常常在私下看一些奇怪的書。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杜衡十七歲那年，醫館的大夫說實在沒什麼可以教他了，所以就把醫館交給他，日子平靜而蒼白，或許一般人會認命的就這樣過一輩子，可是他卻好像在期待著什麼一樣，想出去闖天下。
杜母無奈之餘，就勸他考個功名，對此他也有些猶豫不決，可是一日自山上歸來後，他彷彿得到天啟一般，短短三年之內，將醫館經營得蒸蒸日上，而且醫理修為也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提高。
自古以來醫者就是醫者，商賈就是商賈，可是他成功的把醫者和商賈結合在一起。
這樣的杜衡簡直是全天下女子夢想中的良人，但是他謝絕了成千上百個媒人，反而把更多的時間耗在山上，即使生意做得再大，他還是會回到小鎮，所有的人都好奇他的成功和他的怪異，但他總是一笑置之，只道；「我在等一個仙女。」
只有杜雅才知道，那個在他口中念了十四年的名字，叫莫提提。
十四年了，她幾乎以為那個名字不過是哥哥的幻覺，天下怎麼可能有什麼妖怪、什麼仙女。
「怎麼可能？是她嗎？」
她驚呼著追問樓閣上淺笑的哥哥。那樣清冷的氣質，那樣孤傲的眼神，他不像娘，也不像爹，或者說完美得不像是這個俗世的人，她一直懷疑十四年前，她的哥哥就已經被仙女或者妖怪換掉了，他已經脫胎換骨不是凡人。
所以成年之後，即使哥哥回絕了所有女子的求親她也不覺得驚奇，這樣的哥哥，根本不是世間女子所能匹配的，可是現在居然在他的身邊發現了一個年輕的姑娘。
這些年來能接近他的女人除了她之外，就是在異地贍養晚年的母親，十幾年來，杜府何時看到過年輕的女子。
杜衡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些什麼，他對母親雖然孝敬卻也是帶著淡淡的疏離，和杜雅也不是很親，自從她開始幫他處理各地生意之後，她何時來杜府何時又走，他都不曾在意過。
原以為自己天生是薄情的男人，原來還是有一個人可以讓他心潮起伏的。
「別說出去。」
他淡淡的留下這句話，便下樓去看那個莫提提是不是再次毀掉了他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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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真是適合殺人……
可惜莫提提只能躲在被子裡發抖，她到現在都沒學會用那個該死的火折子，所以半夜蠟燭被風吹滅後，只能在被子裡發抖，死都不敢出來小解。
不行！這樣下去，她將是第一個穿越時空之後膀胱爆裂而死的女人。
暗中摸索著夜壺，忽然一道閃電劈來。
「哇！」她裹著被單跳了起來。有沒搞錯，居然開始不起暴雨，這樣的夜晚漆黑一片，就算不小心遇到了鬼，也沒人出來救。
忽然電閃雷鳴之間，窗外一抹光暈好像正在靠近。
以前看過的鬼片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幾乎可以想像那個提著燈在雨夜出沒的鬼有多恐怖，而最恐怖的是，這個鬼很有可能發現一具因膀胱爆裂和膽囊被嚇破而死的屍體。
太……丟人了！
所以當那盞孤燈靠近門邊，她忽然冒出無限的勇氣跳起來大叫，「且慢！等我小解了再來！」
拜託，給她一點兒做屍體的尊嚴吧！
杜衡楞在門口，一張俊臉微微紅了起來。他擔心莫提提會害怕，所以過來看看她有沒有安睡，誰知道她會如此大膽說出這樣的私事。原本想悄悄的看看就走，可是既然被她發現了，這下他只好楞在這裡。
直到門內尷尬的聲音消失，莫提提帶著哭腔的聲音才再次在房中傳來。
「來吧，要殺要則隨便你，只是我拒絕被嚇死，請你變個正常的模樣給我看，最好養眼一點的，比如杜衡啦……」
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可是能被她歸在養眼一類裡，杜衡的唇角微微勾起。
可是她接著又說了下去，「再比如夏風籐啦……」
砰！門被踹開了，冰冷的俊臉在閃電中明顯可見。
「哇！」她頓時癱軟在地，無限慶幸自己處理了「存貨」，不然就真的糗大了。
「你在做什麼？」
他漠然的看著坐倒在地上的她。不知道怎麼的，莫提提感覺他似乎有想捏死她的衝動。
「原來是你啊，我當是鬼。」嚇死她了。
「你在做什麼？」衣衫不整，還坐在地上。
「我……杜衡，古代一點兒也不好玩！」她被嚇出了一泡眼淚，抽抽答答的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看了她半天，他最後長歎一口氣。
「你們未來的人不是不信鬼神的嗎？」她帶來的書裡有解釋那些神鬼現象的東西，雖然有些他看不懂，但是他知道未來的人是不相信這個的。
莫提提哀怨的拍起頭。
「為什麼我感覺你才是那個來自未來的人，而我則是一個來受罪的笨蛋。」
你的確是笨蛋啊！他默默在心裡點頭，不過還是走過去把燈掌上。
關上門點上蠟燭，加上杜衡坐在身邊，她感覺膽子大了很多，她其實不怕閃電也不怕黑，可是穿越千年來到古代，又一個人在黑夜裡，怎麼想都讓人膽戰心驚，所以她不住的對他解釋。
「就是這樣啊，所以你別說出去好不好？」莫提提嚴肅的告誡杜衡，「我是要來做商業女霸主的，這點兒小事傳出去很影響我的威名。」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考慮是要丟下這只麻雀一個人走，還是把她帶走，或者就這麼孤男寡女的待一個晚上？
「……話題聊完了你也不說話，討厭，寂寞難耐啊！」不管了，繼續找話題，「杜衡，你真的沒有妻妾嗎？」
這是前些天和杜雅聊天時得來的情報，只是當她問到杜衡為什麼不娶妻的時候，杜雅掩口悶笑就是不肯回答，所以她就自行推斷——
「你是不是不行啊？」
轟隆——一道雷聲恰好襲來，他別過頭，看到她那張寫著興奮的臉，尤其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分明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他的眼睛冷冷的盯著她纖細的脖子，手有點兒癢，不過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如果你已經不怕了，那麼我走了。」還是丟她一個人在這裡嚇死她好了。
「等等！」莫提提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再聊聊嘛，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啊？」
他扯了一下袖子不想理會她，卻被她搖晃的身體給止住了。唉！明明怕到不敢讓他走，嘴上卻那麼死硬。
「不說清楚不許走哦！」一道雷聲擊來，扯住他袖子的力氣更大了一分。
歎了一口氣，杜衡坐了下來，袖子……就任她扯了。
窗外，雷電交加；窗內，莫提提努力的說著話不讓氣氛冷下來，否則風雨夜對著昏黃燈光的兩個人，怎麼看都像是《聊齋》的情節。
而且古代的建築真是爛，她懷疑這個房子能頂得住雷擊嗎？不管了，就算被雷劈死，也要找個陪死的。
明滅的燭光中，杜衡一直穩坐著，旁邊的莫提提散著一頭半長不短的頭髮，還好一頂家奴的帽子一戴，也無人察覺她頭髮長短的異常，只有那顆亂七八糟的腦子可以證明她來自遙遠的未來，除此之外她真的很普通、很普通。
「快說你來找我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
「是不是來偷看我的芳容？」
她不害臊的問他。反正知道一定不可能，她自己調侃一下也無妨。不料他居然沒有反駁，臉上也出現了一絲被猜中的狼狽。
「你……」難道她這些天來都是裝睡，那麼他每夜來看她的事情她都知道了？不對啊，她明明每次都打呼流口水睡得不亦樂乎。
「不是吧，你真的是來偷看我？你暗戀我？」
杜衡沉默的握緊了手，很想用什麼東西把她的嘴巴塞住，莫提提卻還在大呼小叫。
「天啊，我居然也被人暗戀了！」來古代果然是正確的。
轟隆——接著又一道雷聲，窗戶被狂風吹開了，同時蠟燭全滅。
「啊——」她尖叫了一聲，猛地向他懷裡撞去，也不管撞到了什麼，死命的在他懷裡尋找溫暖和安全的氣息。
杜衡一時沒防備，居然被她撞倒在地上，然後一邊聽她衝破耳膜的尖叫，一邊被死死的壓在地上。
「先別叫了，讓我起來把燈點上。」他無可奈何的歎息，像是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不要，不要啊！古代最多妖魔鬼怪了。」現在她真痛恨自己看多了古裝鬼片。
他沒有再掙扎，只是靜靜的看著漆黑屋頂，俯臥在他身上的噪音和窗外的風雨聲一起刺激著他的耳膜，可是他的臉上卻帶著微笑，那微笑幸福得如春風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