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唐絹
「心蓮,你老實說,錢是不是跟唐司言借的?」方尚為問,語氣變得嚴肅。
心蓮呆了一下,更加沉默。
「他是不是威脅你什麼?你不要怕,老實告訴我!」
「真的沒有。尚為,我求求你別再問了,總之一個星期後我會回去,請你……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不合理,但是請你照顧我母親,我反而比較擔心她……拜託你了。」心蓮平靜地掛斷電話。
她要說的話已經說完,如果再繼續下去,她知道方尚為會好心地逼她說出所有的話。
按下關機鍵,她把手機放在桌上,這一個星期她不打算再開機。
不管這個星期過去後她會變成什麼樣——也許什麼也不會改變,她都會把這個星期從她的記憶中抹去……
她會禁止自己想起,包括這個星期發生的事,以及這個擾亂她生命的男人——唐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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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品萱正在心中盤算著,等一下要用什麼借口讓唐司言讓她進飯店。
雖然一個晚上下來他只當自己是花瓶,送她到會場後,餘下的時間他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她仍然不放過今晚這最後一次的機會!
孟品萱是唐司言底下負責處理台灣事務的助理秘書,唐司言回到台灣所有的行程,自然全都有她在場。
至於她對何心蓮——那個善良到幾近愚蠢的同學說過的話,壓根全是謊言!
如果何心蓮注意過商業八卦雜誌,就該知道唐司言是唐家最奉守家族傳統、最低調、最不喜歡引人注目的男人。
只有何心蓮那個笨女孩才會這麼容易相信她的話,她不過撒了一個騙小孩的謊言,隨隨便便設一個陷阱,何心蓮居然毫不懷疑地主動跳下去!
不過這是一個拙劣的陷阱,何心蓮不久就會發現她被騙了,而孟品萱討厭讓自己處於劣勢。
「對了,麻煩你替我取消明天早上的機票。」在賓士房車後座,唐司言突然打破沉默。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坐這種大而無當的房車,這輛車子是孟品萱替他安排的宴會用車。
「你還要留在台灣?」孟品萱眼睛一亮。
原本她以為他今晚就要回香港,他會取消既定的行程,她當然高興。
「有些事還沒處理好。」唐司言簡單扼要地道。
「需不需要我幫忙?我可以——」
「不必了,這是私事。」唐司言冷淡地回絕。
他向來當孟品萱是公司同事,當然,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對自己的企圖,只不過他對她一點都不感興趣!
私事?孟品萱微微皺起眉頭。她要知道有關唐司言的每一件事!
不過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立刻變了一張笑臉。「那麼您會外出吧?明天下午我讓司機來接您吧?」
「不需要,我的事在飯店裡就能處理。」他看都不看孟品萱一眼。
孟品萱如果想討好他就不該找來這種大房車,更何況他在台灣有自己的跑車,平時根本就不需要接送。
「那我——」
「孟秘書,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我會主動開口。」唐司言打斷孟品萱再往下說話的機會。
孟品萱僵了一下,然後尷尬地扯開笑臉。「我知道了。」
她在他面前的形象一向冷靜、具親和力,當然不會因為他無端打斷她的話,就表現出不高興的模樣。
等唐司言進了飯店,她吩咐司機等一下,隨後開門下車,直接走到飯店櫃檯詢問。
「我是住在總統套房的唐司言的秘書,我想要知道他今天的訪客名單。」她想知道的是,能重大到留下唐司言的私事是什麼?
「抱歉,小姐,我們的訪客名單不對外公佈。」
「我說過,我是他的秘書。」她露出向來最能哄騙客戶的笑臉。
「很抱歉!」可惜櫃檯服務人員不吃這一套。他們的工作就是拒絕笑臉,把持分寸,因此幾乎立刻就有禮、果斷地拒絕。
孟品萱瞇起眼,不再裝模作樣地冷下臉,甩頭離開櫃檯。
明天她就會查出,那個讓唐司言留下的「私事」是什麼——一定會!
第六章
心蓮呆呆地坐在房間的地毯上等唐司言回來。
夜已經深了,外面天色已暗,屋內一片漆黑,黑暗像暖綢一般包裹住心蓮的身體。
電梯門有了動靜,有人正在上樓……
心蓮本能地縮在沙發椅邊,耳邊聆聽電梯門的開合聲音,她細瘦的身體盡量蜷縮成一團。
燈被扭亮了,心蓮眨著眼適應室內突然明亮的同時,唐司言已經走到她面前。
「從早上到現在你都在做什麼?」他皺起眉頭,瞪著她畏縮在沙發旁的模樣。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如果她從他離開後就待在地毯上一直到現在,那麼她無疑是在折磨自己!
心蓮慢慢抬起臉,彷彿電影中慢動作一般緩慢。
燈是唐司言回來之後才扭亮的,他環顧四周,沒看到餐車的蹤影,桌上也沒有晚餐餐盤和任何食物。
「你吃過東西了?」唐司言問,得到一陣沉默。
他皺起眉頭拿起電話。「今天送過食物上來沒有?」他問電話另一頭的服務小姐。
「沒有,唐先生。」小姐甜美的聲音回道:「需要送消夜上去嗎?」
住在總統套房的是特別客戶,因此飯店櫃檯小姐能立即叫出客戶的姓名。
唐司言回頭瞟了一眼坐在地上、蒼白虛弱的女孩。「有什麼東西就送上來。」他簡短地下令,然後掛上電話。
「你不是想等我回來一起吃晚餐吧?」他譏諷地問。
心蓮瞪著地面,仍然沒有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全身抖得厲害,她怕只要一開口說話,顫抖的聲音會洩漏她虛弱的秘密,而她最不願意的,就是在他面前示弱!
唐司言瞇起眼,他原本以為依她叛逆的個性會選擇離開,沒想到她竟然留下等他。
「你要我做什麼,大可以直接說。」心蓮終於開口,聲調微弱。因為過分壓抑,以致低弱的聲音根本沒有高低起伏。
唐司言靠在吧檯邊緣,雙臂抱胸,無聲地嗤笑。「我早就說得很清楚,你是來陪我的,這還用問?如果你的羞恥心開始作祟,大可以說一聲,我絕不勉強。」
心蓮抽搐了一下,她纖細的手臂慢慢放開環抱的膝頭,撐在地面上,試著想站起來——
「啊!」她呻吟一聲,才離了地面十公分的屁股,又重重摔回地上,臀部霎時傳來一陣刺痛。
也許因為坐在地上太久,她的下半身幾乎喪失了知覺。或者是另一個主因——
她全身克制不住地顫抖出賣了她!
唐司言無動於衷地靠在吧檯邊,甚至倒了一杯酒淺啜,等著她自己爬起來。
心蓮卻呆呆坐在地上,她感覺到手腳無力,四肢發軟,更可怕的是——她感到一股全身抵擋不了的酷寒,顫抖更加劇烈,而且頭痛得厲害!
「消夜十分鐘後就會送上來,怎麼?還要我扶你起來?」他不留情地繼續他的譏嘲。
心蓮咬著唇,努力想靠雙腿的力量站起來。一分鐘後她是站起來了,但隨即眼前一暗,往後栽倒——
「匡!」
隨著酒杯破碎的清脆聲,同一時間心蓮跌在唐司言懷中……
她頭好沉、好熱……她感覺自己軟綿綿、沒有一絲力氣的身體被包圍在一雙強壯、溫暖的臂彎裡,知道自己並沒有狼狽地摔在地上,她安心地吐出一口氣,然後迅速地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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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額頭傳來一股冰涼的暢快感,心蓮呻吟一聲,緩慢地轉動發脹的頭,掙扎地睜開沉重、發酸的眼皮。
一張男性化、鼻樑挺直、貴氣、稜角分明的俊臉停格在她臉部上方,男人帶著神秘色彩的黑板瞳孔內倒映出一張憔悴的臉蛋。
「你生病了。」唐司言面無表情地道,合沉的眸子卻掠過一抹星芒。
「我……」心蓮想開口說話,卻意外發現自己的嗓音嘶啞,喉嚨痛得像是有一把火在燒一樣!
看出她的痛苦,他轉身倒了一杯溫水。「喝下去。」他的話不像哄誘,卻比較像命令。
他跟阿漠的背景不同,從小到大得天獨厚的他從來不曾照顧過別人,何況是一個生病的女人,他懷疑他今晚的耐性是從哪裡偷來的!
縱然心蓮不想喝他施捨的一杯水,但喉頭燒灼的疼痛讓她很快地屈服。她張開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嚥杯中的透明液體,讓他替她扶著水杯。
「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如果是你拿來對抗我的方式,那就實在太愚蠢了!」他低沉的聲調和粗魯的用詞,微微透露出一點抑藏的情緒。
他正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
這個笨女人!從第一次見到她到現在,她的表現就從來沒讓他覺得聰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