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安琪
「嗨，仲熙！」
入夜時分，池仲熙下班回到家，一出電梯，便看到慕怡晴站在他家門前，他霎時一愣。
慕怡晴假裝沒看見他詫異的表情，佯裝熱絡地笑著喊道：「我又來了。」
她其實不是這麼黏人的女人，以前熱戀時，最多一個禮拜來三、四次，但這陣子她卻很勤勞地天天來，他愈是想逃避她，她愈想緊迫盯人，只因為不想失去他。
「喔，你來了？」池仲熙淡淡頷了下首，隨即低下頭在公文包裡翻找鑰匙。
「怎麼，不歡迎我來嗎？」慕怡晴跟在他身後，故意問道。
「怎麼會？」池仲熙當然立即否認。
「我只是在想，你最近怎麼這麼有空，能夠天天來？」
「天天來才好啊，要是再不來，可能以後都不能來了。」慕怡晴半真心半說笑地道。
「你在胡說什麼呢？」他蹙起了眉頭。
「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嘛！」她以笑容化解他的不悅。
「你沒買晚餐嗎？那我下廚煮東西給你吃，我最近手藝精進不少呢！」
「不用了，我們叫便當回來吃就行了。」池仲熙連忙阻止。
「外面的便當既鹹又油，而且也不衛生，還是自己煮比較好。我下點面，很快就好。」
她逕自往廚房走，池仲熙卻也堅持道：「真的不用了，用買的比較方便。」
「我會煮快點，馬上就好。」慕怡晴固執地走向廚房，想向他證明，她留在他身邊還是有幫助的。
「我說不用了！」
一股怒火竄起，池仲熙忍不住加大音量制止。
她愣了愣，臉上浮現受傷的表情，不過她意外地堅強，很快擠出一抹笑容，不像以前那樣馬上紅了眼眶。
「是嗎？那就叫便當好了。」
「抱歉，我的聲音大了點。」池仲熙立即道歉。
「嗯，我知道了。」她還是假裝不在意地問：「我可以看電視嗎？」
「可以，我先去叫便當。」
池仲熙轉身去書房找外送便當的電話，慕怡晴才沉下小臉，鬱悶不樂地瞪著笑鬧的電視節目，但她的心情卻像沉在幽深的海底，不見半絲曙光。
他們的晚餐，幾乎是在沉默中進行，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默默地把目光鎖在電視屏幕上。
這也是最近才開始的改變，以前他們在一塊兒，總有說不完的話，整晚笑聲不斷，而今這樣的情形完全不見了，他對她變得冷淡而疏離，好像一對感情失和的老夫妻，除非必要，否則極少開啟尊口。
沉默是避免交談最好的辦法，而不開口，就不會爭執吵架。
訂的便當很快送來，但慕怡晴卻沒什麼胃口，吃不到一半便放下筷子，百無聊賴地凝視正專注觀看電視新聞的池仲熙，不覺哀怨地咬咬下唇。
他怎麼能夠這樣對她視若無睹，他是怎麼辦到的？
「仲熙，我們出去逛逛好不好？」她耐不住寂寞，悄悄地偎近他。
「為什麼想出去？」池仲熙無意識地端起飯盒扒飯，兩隻眼睛還是直盯著電視屏幕。
「因為我好無聊。」他又不陪她說話，害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隱形人了。
「無聊？」池仲熙放下便當盒，像鬆了一口氣似的問：「如果無聊的話，你要不要先回去？其實如果沒什麼事，你可以不必天天來的。」
他有時也得加班，實在沒空天天招呼她。
「你這是要我走嗎？」慕怡晴撅起小嘴質問。
「不是的！怡晴，你不要誤會——」
「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我來，但是今天我已經來了，你就不能陪陪我嗎？」
她很貪心嗎？她只是想要他的陪伴，她要他們像過去那樣，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我……好吧！你想去哪裡，我陪你去。」
池仲熙無奈歎息，他終究還是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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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夏夜涼爽的巷弄裡，四周的院子裡都種滿了綠色植物，散步其間的感覺很舒服。
慕怡晴總算露出真心的笑容，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我一直想這樣和你散步。」她突然有感而發。
「嗯。」池仲熙兩手插在褲袋裡，低頭看著地上，緩慢跟隨她的腳步。
「其實，我並不是故意無理取鬧，也沒有要你犧牲太多時間陪我，我只想這樣靜靜地和你走在一起，好過你帶我去吃山珍海味，或是到任何熱鬧的地方去玩。」她幽幽吐露自己的心聲。
「我知道，我現在不是正陪著你嗎？」
對於他不痛不癢的回答，慕怡晴無言以對。
她真想問他：那麼你的心呢？你的心也一樣陪著我嗎？
一路上，他們之間的互動持續著過去幾個禮拜的冷淡模式，總是她問他才答，而且總是她問得多，他答得少。
走到離家約十分鐘的公園，慕怡晴提議要進去逛逛，以前他們在家裡待不住，也經常跑來這裡約會談心，因此這裡有許多甜美的回憶。
「好吧！」池仲熙只好又無奈同意。
進了公園，一樣是慕怡晴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池仲熙大都默默聽著，非不得已才勉強回答兩句話。
「仲熙，你看！那邊的樹修剪得好漂亮喔！」
「嗯。」他又在出神了。
「咦，那邊有好多鴿子！它們這麼可愛，怎麼會傳染禽流感，真是可怕。」
「嗯。」
「欺？那邊的桂花樹開了！秋天不是還沒到嗎？怎麼會開花呢？」
「嗯……」
無論她說什麼，他永遠只是敷衍地虛應，因為他注意力全兜著自己的思緒轉，根本沒認真在聽。
「仲熙，你有沒有在聽呢？」慕怡晴沮喪地嘟了嘟嘴，撒嬌地伸手抱住他的手臂。
「別這樣！」池仲熙冷不防被抱住，下意識揮手推開她。
「啊！」慕怡晴根本沒想到他會用力推開自己，她往後顛了好幾步，差點摔進一化圃裡。
「對不起！你……不要緊吧！」
池仲熙驚慌歉疚，急忙想上前扶住她，但是慕怡晴迅速躲開。
慕怡晴低垂著頭，長髮遮住蒼白的面頰，讓人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他可以從微微顫抖的纖瘦肩膀，猜到她八成是在哭泣。
他內心滿是歉疚，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拉你的手？為什麼？」慕怡晴喃喃質問，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因為這裡是公園，人來人往的，給人看見了不好。」他的說詞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呵，你在乎？你會在乎嗎？」慕怡晴真的覺得很可笑。「我們過去曾在這個公園裡做過什麼？別說牽手，擁抱、親吻我們都做過，你忘了嗎？就在那棵樹下我們吻得險些失控、欲罷不能。」
「不要再說了！」池仲熙不想聽。
「為什麼不讓我說？你到底在顧忌什麼？」
池仲熙沉默不語。
「我懂了！」慕怡晴笑了，眼睛卻不斷落下淚水。
「仲熙，對不起。這陣子你一定覺得我很任性，常常纏著你，惹你心煩，令你討厭，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感覺到，你就像快斷線的風箏，就要飛走了。我知道你一旦飛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我沒有其它辦法，只能拚命拉住繩子，不讓你走。」
她自嘲的笑笑，邵笑容卻充滿苦澀與淒涼。
「只是，你還是飛走了，我終究還是抓不住你……」她硬是裝出堅強的模樣，看起來愈是可悲。
「怡晴，你在說什麼？不是那樣的！」
「真的很對不起！給你帶來這麼多困擾，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我們分手吧！」哽咽地說完，慕怡晴隨即轉身跑開，這時才縱容淚水放肆地奔流。
「怡晴……」
池仲熙本來想立即追上去，但是一個念頭陡然竄出，讓他不禁停住腳步。
你追過去又能做什麼呢？
你能給她承諾，告訴她你可以毫無顧忌地愛她嗎？
如果做不到，那豈不是二度傷害？
他當然並不想和她分手，他只是需要時間沉澱一下，與其現在再次傷害她，不如讓他們彼此冷靜一段時間，待他好好釐清自己的思緒，再向她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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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飽了。」
慕怡晴鬱鬱放下碗筷，推開椅子起身，家人全詫異地看著她還剩大半碗的飯。
「怡晴，怎麼不吃了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丁惠美趕緊詢問女兒。
「是啊！看你的臉色不太好呢，最近也都吃得不多。」慕長天也道。
「要是胃口不好，就跟媽說，媽再多買些你愛吃的菜。」
「不是的。」慕怡晴牽強地扯扯嘴角，對母親笑笑。
「我只是不太餓，大概是剛才吃了姐姐買回來的草莓大福，肚子填飽了吧！」
「這樣啊？哎，你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飯前還吃點心把肚子塞飽了，將來要是嫁人了，還這樣怎麼成？」丁惠美軟聲數落。
「提到嫁人，滿腹的委屈與難過倏然湧上，讓她好想撲進母親懷裡，痛哭訴說自己的痛苦，但慕怡晴終究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