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左香冷
「……好,就依我弟弟的遺囑,讓煙蘿留在這兒。」
「那好。」
斯文男人取出隨身文件,攤放置桌面。「這些文件麻煩你簽名。」
趁祁慶蘭提起筆在文件上一張張簽名時,斯文男人回頭望著始終安靜的祁煙蘿,發現她正抬著臉對著他,紅通通的小臉已恢復白皙,墨般水瑩的眼瞳凝著霧氣,揪人心弦的淒楚模樣。
祁煙蘿投於斯文男人的眼神裡充滿著渴求,希望他帶她離開這裡。斯文男人看出她的想法,卻沒有說話。
他將祁慶蘭簽好的文件收拾進牛皮紙袋後,俊秀儒雅的臉和她相對。
「叔叔會再來的,你要乖乖的待在這裡。」
寬大修長的手掌親暱的順了順她柔軟黑亮的長髮,而後起身向祁慶蘭道別離開。
祁煙蘿迷濛著雙眼注視男人驟然走離的身影,分不清緊揪在胸口裡的感覺是什麼,只知道唯一能帶她離開這裡的人沒有回應她。淒迷大眼蓄滿了濃濃的水氣,卻在對上祁慶蘭冷峻的臉色和寒厲的眼神時,陡地化為兩顆晶瑩的淚珠懸在長翹的睫上欲落還留。
見狀,祁慶蘭寒厲的眸底瞬間浮上一抹厭惡。
「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她的技倆和她母親如出一轍,教她甚感厭惡。
祁煙蘿咬唇哽著聲,小手胡亂抹著面頰,對不喜歡她的大姑媽,她打從心底畏懼,從小一直在父母呵護下快樂長大的她,始終不明白大姑媽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現在你聽好,話,我只說一遍。」
寒芒暴射,祁煙蘿忐忑不安的點點頭。
祁慶蘭思考了下後開口:「我現在是你的監護人,安排你往後的生活教育,你要做得每一件事都必須由我全權授權。還有,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走出這棟大宅子,也不能隨意在大廳裡走動,你必須接受我給你的一切?」祁慶蘭一口氣說完,不耐煩的等著祁煙蘿答覆。
她虛假的母親已經拐走她最重視的弟弟,還讓他年方壯年就失去生命,她怎麼都不能原諒她母親。現在,她最寶貝的女兒落到她手上了,她不會輕易的讓這小麻煩精好過。
祁煙蘿瞧著祁慶蘭驀地轉沉的神色,胸房裡的心猛然驚跳。
「你聽懂了嗎?」再度催促,低沉的聲音透露微微不悅。
聽出異樣,祁煙蘿急忙點頭,雖不瞭解她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只希望不要再惹怒大姑媽。
看著那顆小小的頭顱拚命點晃的慌張,祁慶蘭心頭流過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好似她刁難的是她弟弟寶貝的不惜對抗她的無恥女人。
「很好,你還不太笨,知道現在你只能依靠我。」想到往後她擁有的樂趣,祁慶蘭嚴肅僵硬的唇邊掛著一朵鬼詭的笑。
祁煙蘿望著那張對著她笑的臉,卻覺得那笑容比她惡聲惡氣對她說話時的臉更恐怖、更讓她手足無措、無所適從。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洋娃娃,心底的不安、害怕緩緩流洩,慢慢的包裹住她。
「為了證明你真的聽懂我的話。」她故意停頓語氣,滿意祁煙蘿的全心專注眼神,「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剪掉那頭長髮。」
那個女人最愛她女兒的那頭長髮,她總是不厭其煩的梳理、誇獎她女兒髮質多好,像柔軟的絲綢,讓她女兒原本甜美的臉蛋更加動人。所以,她要拿祁煙蘿開刀的第一件事,就是毀掉那個女人最驕傲的驕傲。
驚嚇的祁煙蘿睜著大大的眼睛,愣愕的說不出話來。
不,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反應,單純的腦袋對祁慶蘭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不曾聽過的語言,艱奧難懂。
將祁煙蘿臉上的每一分表情看在眼底,祁慶蘭笑瞇了眼,不動聲色的拉開抽屜,拿出長柄利剪,起身將它藏置背後緩緩的往她走近。
「想清楚了嗎?」
放大的笑容襲至眼前,祁慶蘭伸手攬起一咎髮絲,出乎意料的溫柔語氣和舉動令祁煙蘿已顯驚愕的臉色更添呆茫。
「還是……我來替你做決定吧!」
話未歇,長柄利剪在燈光下耀眼一閃,如絲如絹的髮絲紛飛落地,祁煙蘿傻了,望著滿身滿地的她的頭髮,不知該怎麼辦?
在飛舞的髮絲裡,她的腦袋裡閃過的都是一幕幕和媽媽快樂相處的畫面,隨著長髮一寸寸變短,媽媽笑著的臉變模糊了,她的笑聲也變得像遙遠的回音。
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面前那張令人驚怖的臉。
銳利的剪刀還在瘋狂的砍戮著,一寸寸、一分分……直至揮舞的銀光停了,面前的人停歇喘氣。
噤若寒蟬的祁煙蘿雙手緊握成拳,不敢說話,她連動都不敢動,淚卻盈滿眶。
祁慶蘭神色輕鬆的揮拍剪刀薄刀殘留的髮絲,上揚的嘴角是滿足得意的笑。
「從今你的頭髮只能留到這裡,我不想再看到你披頭散髮的樣子。」
看著面前狼狽至極的小女孩,充盈滿懷的只有快感、愉悅,她對那女人的妒恨從現在開始抒發。
祁煙蘿頭都沒抬的直點頭,對祁慶蘭瘋狂的行徑害怕。
「我沒聽到你的回答。」祁慶蘭走往辦公桌,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沉著聲問道。
祁煙蘿倏地心驚,連忙抬頭答聲。
「我知道了。」繃出的軟軟童音微微嗚咽。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有人會帶你去往後你要住的地方。」祁慶蘭坐回椅子裡,重新攤開桌上的文件批閱著。
祁煙蘿聽見她的話鬆了一大口氣,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往門口移動,她不敢停頓,深怕祁慶蘭又要說出什麼話來刁難她。
將門關上,也一併關上剛剛膽顫心驚的恐怖歷程。
頂著參差亂髮,小臉上驚魂未定,墨般瞳眸裡滿佈驚慌和倉惶,還未回過神,她只來得及瞧見晃過眼前的身影,然後是一個往前走的背影。
「請跟我來。」
祁煙蘿認得那個聲音,是剛才帶她們進門的女傭,看著背影走遠,煙蘿連忙加快腳步跟上。
女傭領著她往別墅最西側的建築走,走出了庭院,經過幾畝精心栽植的花圃,到一間矮樹叢中孤立的破落木屋。女傭拿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後,伸手用力推開木門,沒有意外的,積沉許久的灰塵在那一瞬間抖落而下,浮飛滿室。這件小木屋是搭給之前大宅翻修工人的臨時住所,現在卻成了眼前小女孩的住處……
祁煙蘿捂著鼻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亮了燈,那燈似亮非亮的閃了幾下,看著她打開木屋僅有的兩扇窗,看著晚暮的餘暉灑進屋裡,看著浮飛的灰塵在餘暉裡閃耀。
女傭將屋內稍稍清了下,又回主屋拿了一套枕頭床單為她鋪平。
瞧見祁煙蘿仍呆立在那,一臉茫然的狼狽模樣,凝瞧的眼底湧上一抹憐憫,看著祁煙蘿好一會兒,女傭沒有開口,輕輕的歎口氣後離開。
天色暗了。祁煙蘿頂著被剪的澎亂的發,眼裡噙著淚,可憐兮兮的吸著鼻,怎麼也不敢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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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微合的木門已被人用力踹開,木門撞到了另一邊的牆發出極大的聲響後又彈了回去,而後被人穩穩擋住。
「真是狼狽。」
一名十三、四歲的身著制服瘦高少年站在門口,對祁煙蘿既揄揶又似憐憫的說著。
祁煙蘿望著他,少年一步步往她方向走來,祁煙蘿受驚的一步步後退。
「你是那個老巫婆的侄女?」
少年每進一步,祁煙蘿就退一步,直至她背抵著灰塵厚厚的牆,無路可退時臉上浮現了恐懼和哭意,他才停下腳步。
「你幾歲?」
「九歲。」祁煙蘿像被困在角落裡的小動物,緊張、膽怯的連動都不敢動。
「這麼小……」
少年訝然大叫,過大的聲響讓煙蘿瑟縮了下。
瞥了一眼祁煙蘿澎亂如草的發,「那老巫婆還真下得了手。」少年喃喃說道。
「我叫上官曜。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祁煙蘿。」那張俊逸的臉龐漾著大大的笑容耀眼的迷惑了她,他對著她笑,那是不是代表他對她沒有惡意?
「放心,我不會欺負你。」
上官曜朝她伸出手,「我最討厭老巫婆,老巫婆也討厭我,所以,我們是同一國的。」斜飛入鬢的濃眉下那雙狹長黑瞳炯亮溫暖。
注視那只攤放面前的手,祁煙蘿澄亮的眼瞳在他的臉和手之間游移,審視著他的話有幾分真實。
攤放的手掌固執的停在空中,上官曜極有耐性的等待著。當祁煙蘿髒污小臉往他近了一步,細瘦纖軟的小手放進他的手心時,上官曜決定,為了這小女孩的信任,他和老巫婆槓上了。
得到祁煙蘿的信任後,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萬用刀,把那一頭被剪的澎亂的發重新修齊,再進浴室沾濕女傭為她準備的毛巾,將她臉上的髒污擦拭乾淨。
儘管頭髮被剪的像小男生,祁煙蘿細緻的五官仍散發著屬於女孩的柔美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