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湛亮
好……詭異的氣氛!
眼見兩人連正式見對方一面都還沒有,就能如此的僵持不下,福嬸連忙笑著打圓場。「影丫頭,你怎麼了?不抬頭看看你的夫婿嗎?」
聽聞那暗藏著催促的關切嗓音,如影悄悄歎了口氣,這才緩緩抬起清麗眼眸迎視著身前這名據說是她夫婿的男人。
然而就這麼一眼,當那如梟般猛鷙的冷峻黑眸映入眼簾的瞬間,她無法控制地渾身輕顫起來,那遺忘了的久遠記憶像似被什麼給勾動,難以言喻的驚惶與恐懼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襲上心頭,森冷寒意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一股莫名意念在腦海中竄起,不斷迴旋……
逃!
她要逃!
逃離這個男人遠遠……遠遠的……
「影丫頭?影丫頭?你別嚇福嬸我啊……」
「大嫂,你振作啊……」
「她昏倒了!快,把她抱進屋裡去……」
眼前一片黑,如影聽見了村人們的慌張叫喚,也知道有人迅速抱住了她軟倒的身子,在臨要失去意識前的恍惚中,只覺一股陌生卻又熟悉的男性氣息竄入鼻間,與黑暗一起將她團團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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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什麼?」男人問。
「讓我走!」女子幽幽要求。
「你要什麼?」男人重複問著。
「魂夢不相依,但願兩相忘!」女子笑,笑得憔悴卻又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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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然轉醒,當發現自己滿頰斑駁淚跡時,她不懂自己在哭些什麼,只知道自己似乎作了一個很悲傷、很悲傷的夢,而夢的內容卻在她睜開眼的剎那間全部遺忘殆盡,再也不復追憶。
「你醒了?」
搖曳不定的幽暗燭光下,一道幽魅的嗓音驀地響起,讓她不由得心下一驚,正想翻身坐起之際,那道嗓音卻又以不容人違抗的氣勢低喝命令──
「躺好!」
莫名的,那嗓音像似對她有著一種制約般,如影直覺的不敢翻身坐起地又躺回床上,隨即對自己的反應感到一陣愕然……
簡直像似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印記,她竟下意識地對這道男性嗓音的任何指令有著反射性的遵從!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了?
對自己奇怪的反應暗自驚疑不已,她悄悄偏轉螓首朝床側外看去,卻見一條背著光,讓人看不清面容的偉岸身影緩緩自椅子上起身,以著令人形容不出的驚人氣勢一步一步的來到床邊,一瞬也不瞬地沉沉凝睇。
「啊!」當那雙猛鷙的眼眸再次映入眼簾,如影不由得逸出細微驚喘,直覺就想要別開眼。
「看著我!」宛若雷電般迅速出手抓住意欲別開的臉蛋強行扳正,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當那雙盈盈欲滴的秀麗眼眸不得不正視著自己之時,男人沉聲逼問:「告訴我,我是誰?」
「厲戎……」看著那終於顯露在燭光不得以瞧清五官的嚴厲、冷硬卻又不失英挺好看的臉龐,不知為何,莫名的倉皇與悲傷齊湧上心頭,讓她無法控制地流下斑駁清淚。「我的夫婿……」
她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村人口中的厲戎,她的枕邊夫婿,只是為何見了他她卻沒有絲毫的欣喜?
村人說他們是夫妻,不是嗎?
就算她喪失了記憶,忘了過往的恩愛,頂多就如其它人那般毫無印象罷了,為何卻獨對他有著深深的恐懼與悲傷?
像似滿意她的回答,冷峻男人──厲戎點了點頭,修長指腹沾染著她眼角的清淚,幽魅嗓音低沉的開口,「為何流淚?」
「我不知道……」清淚如潰堤河水般不停溢出,她抬手摀住眼眸,莫名的不想讓他瞧見自己軟弱的模樣。
沉沉的瞅凝著她,厲戎眸底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精芒,良久,他溫和卻堅定的移開那遮著淚眼的藕臂,在她矇矓視線中輕緩地勾起一抹淡淡笑痕──
「能在我面前流淚,很好!」
「嗄?」被他的話給弄糊塗了,如影只能愣愣地瞅著他令人猜不透心思的神色,原本不停溢出的淚水也止住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懂!
就算看出她心底的疑惑,厲戎也不打算回答,當下只是靜靜的幫她拭去頰上清淚,逕自轉移話題。「餓了嗎?」
搖搖頭,如影一點胃口也沒有,不過這時總算注意到天色已經漆黑,早過了用晚飯的時刻了。
「我……我睡了多久?」輕咬粉唇,她不動聲色地悄悄避開他拭淚的指腹。
也許是早忘了兩人間的情感,她總覺得他的碰觸讓她有著強烈的排斥,甚至……甚至忍不住會膽寒發顫。
敏銳察覺到她的閃避,厲戎神色一僵,但也沒多說什麼地收回手,波瀾不興的淡聲道:「兩個時辰了,如果你不想用飯,那就繼續休息吧!」話落,開始動手寬衣解帶。
「你、你要幹什麼?」見他一副打算也上床休息的模樣,如影緊張了,慌得連忙質問。
彷彿從未見過她這種慌張失措的樣子,厲戎冷厲鷹眸閃動著興味的光彩,嘴裡卻只吐出兩個字,「睡覺!」
睡覺?
和她同擠一床?
緊張的直往床後縮去,如影結結巴巴的慌叫,「我……我失去了過往……過往記憶,已經……已經不記得你了……」
他應該明白她的暗示吧?
「就算失去記憶,你依然是我的妻!」話落,他光裸著上身上床,將已經縮到牆邊去的纖細嬌軀抓進自己懷裡,以著一如過往的密合姿勢合眼安眠。
僵硬地躺在他的懷裡,感受到頸後那規律的氣息,如影宛若石像般緊張得無法動彈,只能緊閉著眼期待身後的男人早點沉睡去,以便能脫離那令她精神緊繃的胸懷。
他……應該睡了吧?
許久許久過後,不聞身後男人有任何動靜,她暗自猜測著,悄悄的、緩緩的試圖移動身軀,然而試了幾回,卻發現那橫在腰上的臂膀竟如鐵鉗般緊緊圈住自己,讓她絲毫沒有脫逃的機會──除非將那條鐵臂的主人搖醒,而她並不想這麼做,畢竟搖醒後會不會發生更騎虎難下的事兒,誰也不能保證。
意識到自己的絕境,如影挫敗地輕咬著粉唇,硬直著身體在漫漫長夜中僵持了許久,最後,有孕的身體還是累了,不敵睡神與身後溫暖懷抱的侵襲,僵硬的身子終於軟下,視線漸漸朦朧……
終於睡著了嗎?
緊閉的烏黑眼眸驀地在漆黑中緩緩睜開,厲戎凝著懷中終於陷入酣眠的人兒,冷然的眸底流轉著外人難以窺探的複雜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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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那個男人在想些什麼!
心不在焉地撒著米粒餵食竹籬笆內的小雞,如影有些怔忡失神……
這些天,那個據說是她夫婿,名叫厲戎的男人並不多話,甚至可以說是寡言的。
但這個寡言的男人卻時常用一種令人費解的深沉眼眸看著她,只要被那目光一凝,她總是莫名的豎起寒毛,精神緊繃得恨不得馬上消失,逃離那雙沉默卻壓迫力十足的視線範圍。
尤其,每逢夜晚兩人同床而眠,當他把她摟進懷裡時,她就無法控制地成了一尊石像,總是渾身僵硬的直到身心俱疲,再也撐不不去了,才能迷迷糊糊的睡去。
老實說,每晚都要這樣入眠,真的挺辛苦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除了摟著她睡覺外,那個男人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親密舉動了,否則她大概會跳下床,在深夜中狂奔去找福嬸求救吧!
想到那種奇怪的畫面,如影自己也忍俊不禁的失笑起來。
「影丫頭,在笑些什麼?」一道愉快笑嗓猛然響起,福嬸眼兒瞇瞇地打趣道:「心情這麼好,是有什麼好事吧?能不能說給福嬸同樂一下啊?」
猛然回神,就見福嬸不知何時已來到一旁空地準備晾衣服,如影又撒了一把米餵養雞隻,這才輕輕搖頭微笑。「沒什麼,只是發呆罷了!」
發呆?不像這丫頭失憶前會做的事,不過女孩兒就是該有女孩兒做的事,發呆就是其中一項,很好哪!
心下暗忖,福嬸顯得很安慰,忙不迭的擠到她身邊竊喜偷問:「在發思春呆,想著厲爺是不?」
思春?想厲戎?
沒料到會被誤解,如影嫩頰驀地微微發紅,尷尬搖頭否認。「不、不是的!我……我怎麼會想厲戎……」
她躲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想他!
見她臉紅一片,福嬸笑得更加開心,邊晾衣服邊忍不住調侃,「哎呀!想自己的夫婿有什麼好害臊的?再說厲爺體魄強健,相貌又俊,若讓福嬸我年輕個三十歲,肯定衝上去巴著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