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子婕
紀凌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才抬起頭,盯著她離去的方向,細細思索著自己突湧而上的異樣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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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
早上八點半,紀凌準時進入研究室,以為今天又將是一個人在此的他,竟然在角落邊,看到了夏陽。他回來了!?
「夏陽你銷假啦!」他走到自己慣坐的位置坐下。
「嗯,對了,主任要你中午時去辦公室找他,你申請公費留學生的事有下文囉!」
「真的?」
紀凌因這道訊息愣了下,心中不斷地浮出喜悅的因子。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不,該說是他和他的母親都等這一天很久了。
他的父母早就離異,他是由母親一手帶大的,母親靠著替人縫補衣服、繡學號賺錢,這幾年來因為各大學校不再硬性規定穿制服,再加上現在很少人會穿縫補過的衣服,所以縫紉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不過母親堅持要他讀到博士,成為頂尖的菁英,好證明給「那邊」的人看,就算是沒有錢,他們照樣過得好,不會輸給任何人。
所以不論是跟人借錢或是去工廠當女工,她從來沒讓他為沒錢的生活煩惱過;而他也還算爭氣,一路考進公立學校,以公費生或拿獎學金的方式,來減輕母親的金錢壓力。
上了大學後,他更是趁著空檔去餐廳打工,不怕辛苦,就為累積經驗。
去年,他向主任和國外的學校申請,也積極地準備考試、論文報告與學習語文,只想在最短的時間裡拿到學位,學成歸國。
「紀凌,恭喜你了。」夏陽由衷地說。
「可惜你沒有出國的意願,否則,這個公費留學生你也有份。」他知道夏陽原先是為了患有憂鬱症的母親才沒有申請出國,但,現在他的母親……
「去!?我才不想到那種什麼都不通的地方去呢!留在台灣挺好的。」夏陽面帶勉強,說不想去是騙人的,只是當時他沒有申請,如今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彷彿體會到他話中的含意,紀凌問道:「你母親的事都處理好了?」
夏陽的母親在一年前得了憂鬱症,一個星期前跳樓身亡,所以那天他才會匆忙離校。
「沒,我回來收拾一下。」
「……需不需要我幫忙?」
夏陽搖頭,神色仍是黯然。「不用了,也許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對我媽來說是解脫,你也知道她患病以後一直很不快樂……算了,不提這個。我不在時,有什麼事嗎?」
紀凌為免他又陷入無止盡的憂傷,也只有跟著轉移話題。「當然有,你不在的這幾天,有不少的女同學找你,我都把資料留下來了。」
只除了一個女同學例外……最末這一句話,他竟沒有說出來。
一來是她不願意信任他,二來是……他怔愣了下,不願多想。
「是嗎?都找我做什麼!」
「送情書呀!喏,拿去!」他遞出幾封信和一張記滿電話和姓名的便條紙。
「你知道我現在沒那個心情。」夏陽根本懶得接過。
「那也得由你自己去跟人家講明白,你的女人緣不賴,要拒絕可費工夫了。」他半開玩笑地說道。
「要不是你整天都趕著賺錢、讀書寫報告,你也可以引來一群蝴蝶。」別以為他不知道,紀凌的桃花可不比他少,只是他一開始便表明了沒有事業就沒有女朋友的立場,才讓那些女同學轉投向他的懷抱。
「我沒有那個興趣。」
「你就是這麼無趣,所以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不過,你真的都沒有喜歡的人嗎?一點點心動都沒有?」
紀凌不說話,腦中不禁又浮現出那位不知是哪個科系的女同學,她有點害羞,但她卻得鼓起勇氣來跟夏陽告白;她又有點逞強,心思都教人看穿了,還不願承認;她還有點善變……
「你在想什麼?」
夏陽的聲音劈進他的腦際裡,紀凌訝然,驚覺自己竟然對才見一面的她有這麼多的感覺。
「沒什麼,我要開始今天的進度了。」他連忙揮去腦中不該有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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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柔、曼柔……」馬書芹衝進宿舍,劈頭就嚷。
「什麼事這麼急呀?」元曼柔懶懶地問,眼睛盯著桌上的報告不放。
「夏陽回學校了。」她剛聽到同學在傳,馬上就跑回來告訴曼柔了。
「回來了!?」元曼柔一驚,終於將心思轉移了。
上個星期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去告白,哪知道他不在,失了告白的好日子,跟著幾天都不曾在校園裡碰見他,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夏陽學長家中有人過世,請了幾天假。
「是呀!他回來了,你還不快去告白?」
「現在去告白不是時候吧?」她想,他一定很難過吧!
「管他的,搶得先機最重要,現在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不正好嗎?快去快去,我挺你!」馬書芹推著她離開書桌,還替她打開了宿舍的門,一副事不宜遲的模樣。
「書芹……」
砰!回她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關門聲。
元曼柔怔愣地看著門板,一時無措。早知道就不把心事告訴書芹了,瞧她熱心過度的模樣,簡直把她的事當成是自己的事來看待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
去了,她不知道怎麼開口,是先安慰他的心情,還是先告白好?
不去,要是真像書芹說的,學期都要結束了,他還是不知道她喜歡他。
哎呀!不管這麼多了,還是先去見到人再作決定好了。她想著,邊握緊拳頭,邊士氣驚人地往熟悉的路奔去。
第二章
結果元曼柔還沒到醫學中心,就在學生餐廳入口看到夏陽,他身邊還有一個個子高挑的男生,他們一同走進學生餐廳,她當然跟著進去,排在他們的身後,只不過那個不知名的男生很不識相,在她前面擋著。
「你到底要點什麼?」正當她專注看著夏陽點的菜,想知道他的口味時,向來臉臭臭的打菜人員口氣不佳地問道。
「就那四種好了。」她隨口說。這時,夏陽已經結完帳去找座位了。
「五十塊。」
「哦!」元曼柔將手伸進口袋,一陣不妙竄上腦子。糟糕!出來的太匆忙了,忘了帶錢。
結帳員看她東摸西掏的,猜出她的窘狀,面色不佳。
「我、我等一下再來。」此時,她腦中的所有浪漫邂逅都消失殆盡了,只覺好糗。
結帳員一聽到她這麼說,隨即把她的餐盤收起來。
「等等,我替她付。」一道男聲在此刻傳了過來。
「咦!?」她紅撲撲的小臉抬了起來,想看清楚是誰解救她。
一雙深黝如墨的眼猛然撞進她的心窩。是他!那天在研究室看到的人!?
「一共多少錢?」紀凌掃了她一眼後移開。
「剛好一百。」結帳的人應道。
只見他遞出了一張百元大鈔,端了餐盤就走。
「等、等一下。」元曼柔接回自己的餐盤,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你跟著我做什麼?」紀凌突然停住腳步,轉身過來面對她。
剛才他就看見她了,她一直探頭探腦地往夏陽的方向看去,他不必多想也知道她想幹什麼。
如果她以為跟著他,就可以跟夏陽搭上線的話,那她就大錯特錯了。一股莫名的浮躁,讓他不想成全她。
「我要跟你道謝呀!吃過飯回宿舍後,我再拿錢還你。」
「不必了,就當我請你吧!」
「要的要的,沒理由讓學長出錢。」
「說了不必,你去吃飯吧!」他強勢地結束話題。
「哦!」她傻傻地被他使喚到一旁的桌子坐下,視線怯怯地往他座位的方向看。
這個時候的他,跟在研究室的他不太一樣哩!雖然那對幽遠的眼睛和鮮明的五官輪廓是一樣的,但說話的態度和方式變了,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是不是研究生都這麼古怪呀?讀書讀到頭殼壞掉、性情大變?
嗯嗯,有可能!她一邊忖思一邊點頭。還是夏陽學長好,他總是對身邊的同學或師長笑,不會忽冷忽熱、教人捉摸不定。
另一桌,紀凌心不在焉地吃著午餐,和他同桌的夏陽和一名研究生阿宣對望了一眼之後,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那個女同學你認識喔?」
「不認識。」他四兩撥千金地回道。
「不認識?那你怎麼會替她付飯錢?那一百塊不是你兩餐的飯錢嗎?」
「我高興不行嗎?」紀凌瞪向夏陽,眼睛裡難得有像火炬般的影子。
夏陽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他甚至有種錯覺——紀凌是在看一個敵人。
「那你怎麼都不曾對我們高興過呀?」偏偏阿宣看不出他怪異的臉色,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們哪個出門會忘了帶錢的?」紀凌睇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