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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席維亞

    老天!原本是想諷刺她一番,完全沒料到竟得到如此「精闢」的回答。她是太不把一切放在眼裡,還是連帶撞壞腦子?

    「真高興能博君一笑。」原來向大少笑起來這麼好看!舞月不禁讚歎。要是元總管看到他心愛的大少爺笑得這麼高興,方才下樓時也不會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了。「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幫定你了!」

    「你少來煩我。」被她一纏,什麼計劃都別想執行。向格非斂笑,臉一板,露出商場上讓人聞之色變的冷容。

    「還是你真想告我?」舞月小嘴一癟,可憐兮兮地說道。「聽說向家財大氣粗,和黑白兩道素來交好,我連車禍現場都沒辦法形容,如果你要告我,我一定會輸的啦!」

    她到底是褒是貶?向格非有些哭笑不得。他根本不在乎責任歸屬,撞了人,不管誰對誰錯,道義上他都該為傷者負責,更遑論對一個失憶的人落井下石。告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告她有什麼好處?

    「畢竟你會變成這樣,我也要負很大的責任。」她挪動膝蓋,以跪坐的姿勢朝他接近。「我們來約法三章如何?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都可以幫你,不過如果你要發脾氣,直接拿我當你的出氣包,別讓其他人擔心好不好?」

    本想直接轟她出房,她的話讓他心念一轉。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幫他?她不知道這樣的說法很容易引人遐想嗎?

    「當我眼睛,幫我賺回八百萬美元?」向格非興味盎然地挑眉。她的自信從何而來,也讓他頗感興趣。「就這樣?」

    「不止,只要向少爺下令,我隨傳隨到。」她打包票。

    「好。」向格非下了決定,揚起懶洋洋的笑。「記住你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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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跑車在宅前的圓形車道停住,向允非跨下車,將西裝外套勾在肩上,順手拉松領帶,提著公事包和水果籃,長腿一邁,跨上台階,大步走進屋內。

    屋內人聽到聲響,一回頭,看到那張俊魅的臉,忍不住紅了眼眶。

    「二少爺……」圓潤的中年婦人揪著圍裙,未語淚先流。

    「欸、欸、欸,親愛的嬅姨,別一見我就哭嘛!」向允非親熱地攬住婦人的肩,用袖口替她抹淚,笑道:「我有長得這麼難看嗎?」

    「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個正經樣!」嬅姨忍不住罵,看著他的眼神滿是寵愛。兩兄弟一冷一熱,一個性格粗獷,一個俊逸瀟灑,卻都是她疼進骨子裡的寶。

    「從小看到大,你還不清楚嗎?」向允非擠眉弄眼,像個小男孩般頑皮。「哥在房裡?」

    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想到樓上的人兒,愁苦爬上眉梢。「是啊,我剛送晚飯進去,也不知吃了沒,大少爺不讓我進去。」嬅姨擔慮叨念著,眼圈又紅了。「手術……失敗了……」

    「我知道,別擔心,楊醫師會想辦法的。」攬住肩頭的手臂一緊,他愉悅自信的嗓音足以驅走所有陰霾。「喏,人家送的,我上去看看。」將水果籃交給她,順手戳破塑膠封套,挖出一顆紅玉蘋果,奔上樓梯。

    「二少爺,我削好再幫你們送去……」嬅姨急喊,人卻已轉過樓梯口。

    「別麻煩啦!」朝後一嚷,向允非快步穿過長廊,手上蘋果一拋一拋的。

    在房門上敲了兩下,不等回應,他立即開門進入。

    「嗨,老哥。」目光掃過床旁餐車上的空盤子,他挑眉一笑,隨手將公事包和西裝扔在床邊,拉過椅子反坐,看到向格非時吹了聲口哨。「哇,你戴的那副墨鏡會不會太黑了點?」

    斜靠床頭的向格非撇唇,將墨鏡拿下。「楊醫師給的,也不知他上哪弄來的。」

    「喏。」冷不防,向允非手上蘋果筆直朝他擲去。

    大掌一伸,準確在鼻頭前攔截。「我不吃蘋果。」向格非鄙夷輕哼,用力扔回。

    「紅玉蘋果耶!」向允非接過,在袖子抹了幾下,清脆地啃咬起來。「聽說,你今天演了一出崩潰喪志的戲碼?」

    向格非瞪他一眼,宣稱手術失敗的鷹眸透著精亮矍鑠的光芒。「不這麼做,瞞得過元叔嗎?何況沉靜吵得煩人。」若非怕計劃提早破局,打死他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早點通知我嘛,說什麼一定趕回來看你拆繃帶!」怎能不教他扼腕?從小到大,還真想不出啥時看過老哥失控的模樣。

    其實,早在出院前,就已拆繃帶知道手術成功,否則楊醫師怎麼可能放人?擔心公事的老哥急著回家,但怕引人疑慮,他們對外的說詞是,因手術後恢復情形良好,只等拆繃帶定生死,所以楊醫師拗不過他的要求,終於答應放他返家休養。

    他懷疑,兩天前真正拆繃帶時,就算手術真的失敗,老哥也只會致力尋找解決方法和安排後續事宜,絕不會浪費心力在無謂的情緒發洩上。

    要看冷靜犀睿的向格非崩潰?等下輩子吧!

    「我倒是很樂意幫助你扮演這個角色,而且保證讓你真情流露。」向格非冷冷一笑,指關節拗得啪作響。

    「欸,看在我這段期間為你做牛做馬的分上,沒功勞也有苦勞吧?」向允非嘿嘿訕笑,從公事包抽出文件遞了過去。「何況,你『失明』這段期間還要靠我接手公司呢!」

    向格非嗤哼,盤腿坐起,接過文件開始翻閱。

    向家的凌群生技是以藥廠起家,向格非在大學時主導家族事業跨足生化科技,幾年後,凌群成功研發出最新一代的紅血球生成素,核准在美國上世,不僅拯救許多尿毒症患者,世界各國的藥廠更是爭相前來競購量產權,無限的商機將凌群推上台灣生技產業的龍頭老大地位。

    沈家和向家為世交,沈銳看中向格非的商業頭腦,不斷明示、暗示,終於將女兒沉靜的婚事訂下,向家兩老大喜,加上凌群正好要增資設立研究室,將三分之一的股權賣給沈銳後,夫婦倆才讓出經營權給研究所畢業的向格非,移居加拿大安養晚年。

    「沈銳開始動作了?」看到股市有人不斷釋股造成公司股價大跌,他不怒反笑。

    「是啊,還一直找我過去聊天。」向允非低歎。「只差沒明白表示要我把總裁這個位置攬下來。」

    即使父母對老友沈銳傾心相待,心懷詐詭的沈銳卻只把他們兄弟倆當成權力操縱的棋子。他很慶幸,所學完全偏離家業的他向來不是被青睞的那一個,沒接下凌群生技,也沒被綁個未婚妻,一切責任由長子擔去,他可樂的。

    但,一場車禍改變了一切,媒體沸沸揚揚傳聞凌群生技即將易主,被臨時徵召回來主事的他成了沈銳眼中取而代之的肥羊。

    「女婿這個身份我也可以拱手相讓,你別客氣。」向格非不懷好意地低笑,手上翻閱的動作未停。

    「少跟我來孔融讓梨那一套!」將手上蘋果啃了乾淨,向允非順手一拋,劃了個漂亮的拋物線,落入牆角的垃圾桶。「真是的,不喜歡老爸的安排,當年幹麼不反抗?現在弄得大費周章,還拖我下水。」從來不覺得老哥會是個聽令唯諾的人,當初卻任由父母逕自為他訂下不平等條約。

    聞言,向格非沉默。

    沈銳的野心他再清楚不過,偏偏被友情沉溺的父母只看得到美麗的夢幻。當父親一次心臟病發,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搶救回來,氣若游絲握著他的手,說他只信任沈銳這個朋友,他能怎麼辦?

    三分之一的股權,賣!好友的女兒,馬上訂婚!只要父親能無憂無慮地移居加拿大養病,他什麼都答應。

    無所謂,婚姻之於他,只是一場建構在金錢考量的交易。他不愛沉靜,對那自小被慣壞的蠻橫性格甚至生不出對妹妹般的疼惜;沉靜也不愛他,花蝴蝶的名號揚名社交圈,她唯一在意的,是他的身價能否讓她在朋友中傲視群雌。

    若一切只到此為止,沈銳乖乖地拿他的盈餘分配,他是可以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在年底娶了沉靜,描繪出眾人和樂的美好畫面。

    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沈銳竟想干預重大決策,甚至暗中收購股權,企圖奪下凌群,這可踩到他的地雷。他還在尋思該怎麼處理,此時,登登!老天給了一個Sign,讓他出了場車禍。

    他將計就計,反正也受夠了沈家父女,是他該開始絕地大反攻的時候。

    「那時沈銳沒這麼過分。」他輕描淡寫帶過。當時允非在國外求學,不曉得父親發病的事,如今,他也沒打算讓他知道。

    「要是被元叔和嬅姨知道你連他們都瞞,可就有得瞧了。」向允非嘖聲道。

    憶起那群向家元老,向格非也忍不住頭痛。縱橫商場的他早練就一身冷硬果決的本領,偏偏對上拉拔自己長大的他們,說什麼也狠不下心。他們的地位,早已逾越僕傭成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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